钱骓回到三楼,钱敏和彭兮象一前一后正出卧室。彭兮象脸色还是不好,煞白,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夹袍,衬得快分不出衣裳和脸。
“还很难受吗?”
钱骓走上去探他的脑门,彭兮象摇着脑袋躲开,恹恹的不想说话。他下午吐得像个翻面儿的王八,仰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在钱敏给他弄了碗颠茄水,现在好多了。只不过吃的那点东西全给了马桶。
钱骓捏一捏他的胳膊又握起他的手,袍子不厚,手算温乎,“披件褂子?”
“少爷哎,”钱敏在前头道:“这楼里挺热的,东家穿的不少。”他们俩都只穿了件衬衣。
彭兮象刚想说叫他别抟摸自己,话没出口呢,肚子先咕咕咕连叫了三声,一时间十分尴尬,闹得手都忘了往回抽。
钱骓低笑一声,没说什么,领他下楼吃饭。
餐桌上前菜已经上了,彭兮象闻着香味,看见一桌子陌生人,还有俩显眼的洋鬼子。他下意识去看钱骓,钱骓仍牵着他,带到桌边落座。
钱衡坐在对过和钱宇喝酒,起初没注意,第二眼看见了彭兮象,一愣怔便站起身来。这位彭先生,他不认识自己,自己却认得他。
他这一站,各处人都止了行容。喝酒的不喝了,抽烟的不抽了,连最闹腾的“棒子老虎鸡”也停了下来。
房间里霎时静极,七八双好奇的眼,齐齐盯着彭兮象。
对他们来说,他的样貌是那样奇特,黑白分明,让人想到中国的泼墨画。
这个人的感觉就是那样。一头墨色,等发齐身,偏偏除眉眼和长发外皆是素白,整个人似浓墨泼出来的,稍加晕染,留白偶成。
不禁令人觉得,要是朝他吹一吹气,他会不会就像未干的画,潮湿地流动?
“少爷?”钱衡也看彭兮象。他不便直接打招呼,等着钱骓介绍。
“哎,坐吧。”钱骓应了。安置好人,却没有一点介绍的意思。
彭兮象刚微微闻到一点酒香,很熟悉,面前的酒杯就被移开了,钱骓倒一杯清水给他,“喝点水,饭马上好。”
他接过,一抬头,又低下来。
这些人怎么还在瞧他?干嘛,犯照?以多欺少?[1]
“大仙?”
“Selene!”
卢卡斯和辛慈两人同时叫道,之后相互看着,一脸莫名。其他几人也围回桌边,范围越缩越近。
卢卡斯对中国文化很是胡乱热爱,最爱听传说故事,对他来说,彭兮象的模样给他想象中的中国神仙形象开辟出了一个新方向。受困于西方千百年来刻画希腊诸神的固有印象,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中国仙怪小说里,那些似人非人,似是而非的天人神仙该是什么模样,现在,他觉得算是合上了一大半。
听说天人会飞,超生死、越轮回,纤尘不染,身上还没有人味儿。他嗅嗅鼻子,想着能离他再近一些,甚至想着,能摸摸他骇人的长发,看看是真是假。
而辛慈,他比起他们更吃惊一些。虽然时隔多年,他仍然对钱骓画过的手稿记忆清晰,西洋画注重写实,这人和那些画基本上毫厘不差。
只是更生动,更神秘,更美。
他眯着眼没挪开视线,问:“挪亚?他是不是你那个......”
月亮神?
钱骓没有说话,微微侧身看彭兮象,仿佛是在问,你觉得我该怎么介绍你呢?
彭兮象叫这帮人盯得十分不自在,他看出来他们因为钱骓的关系对他非常好奇,但他们俩......这还真是不好界定。不能说不清不楚吧,但也说是毫无关系。
两人并排坐着,钱骓嘴角勾着笑意,终于:“彭兮象。我的,”他停顿一会儿,才道:“朋友。”
说完,他的手却握住他的,拢到了自己大腿上。彭兮象刚默默松口气,一个没留神手上了旁人的大腿,当着这么多人他又抹不开面子翻脸,便自我安慰,权当是西方人体现友谊的方式。
彭——是那个‘彭先生’,众人明细,心中好奇却有增无减。
主菜上来,酸味炖牛肉和猪肘。卢卡斯很失望,但他还是选了一种放在盘子里,还夹了一大坨酸菜。吃饭这种事,总是要给主人面子的。
轮到彭兮象,他还没选,就听钱骓道:“他不用。”然后自己选了牛肉。
彭兮象“哎”一声,那仆人以为不合他胃口便说还有香肠,钱骓又说了不用,谴他去给别人上菜。彭兮象噌地转头,瞪他!这饿的前心都贴后背了,姓钱的还不让他吃饭。
“再等会儿。”钱骓看他黑眼珠不停地往自己盘子里乜斜,气哼哼又委屈的模样叫他一通心软,索性也陪着不动筷子。
众人边吃边暗朝他们看,卢卡斯更是悄悄挪到了彭兮象旁边的位置,身旁还跟个钱双旗。
彭兮象一转脸,看见一个红毛和一个光头,然后两人嗖地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咕——什么“东西”叫了一声。挺响。
彭兮象:“......”
一只大手从侧里伸来,穿过长发,抚在他肚子上揉了揉。彭兮象脸上发烫,刚要打他,钱敏来了。
他也托了个餐盘,不过上面盖着餐盘盖。
“东家,你饭。”钱敏面上带了点小得意,“我掐着表呢,离吃药正好半小时。”说着掀盖儿。
红糖蛋羹,白袍虾,鸡汤白菜,荠菜煨鱼脯,最后落下一个小盅,里头是清炖的狮子头,没放蟹粉。
这么一餐青青白白的,每样一小碗,要不是香味儿太窜,看着就像是斋饭。
钱骓在他耳边道:“病号饭。”
彭兮象拍开他的手,埋头开始吃饭。
刚吃两口,另一边有人碰他的胳膊肘,是卢卡斯。
“咱们,换换?”
彭兮象一愣怔,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这人大约是个“馋痨”,惦记他的饭,他便问:“你那个是什么?”
卢卡斯赶紧把盘子端近些:“烤猪肘。很香的!”极力推销。
“噢,那不换。”彭兮象鼓着腮帮,“我回民。”
卢卡斯并不知道什么叫回民,他想问,只见钱骓放下叉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回民?”
彭兮象嘟着嘴,松鼠似的冲他咕哝,“跟白大妈家吃惯了,闻不了‘大肉’味儿。”他端起狮子头,想给卢卡斯,又觉得不大合适,问:“狮子头,你吃吗?”
“啊?!狮子!”
“是丸子。”钱骓替他解释:“猪肉,他不吃。”
“吃吃吃!”卢卡斯明白了,欢天喜地接过来。他没忌口,他什么都吃!
一顿饭下来,卢卡斯认识了狮子头和彭兮象。
甜点是鲜李子蛋糕,彭兮象想吃,钱骓不让,他和仆人吩咐两句,不久送来两块小圆饼似的东西,是哈尔茨奶酪。
“少吃。”钱骓道。
彭兮象舔了舔嘴角,有点高兴。
卢卡斯凑过来又分到一块奶酪,他笑嘻嘻的说谢谢,却总想离近了看彭兮象。
彭兮象呢,其实也挺爱看他的。
瞧!这长得多好!猴儿要能长大个,指定跟面前这个差不多。蓝蓝的眼睛,红头发红胡子,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红的。
真好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俩人居然对上了眼。
”Luca.“卢卡斯指指自己:“May,MayI...”摸一摸,会不会冒犯天人?
彭兮象:“哥们儿,我揪一根儿啊。”
“嗯?啊!”
还没反应过来,彭兮象已经薅了他一根胡子,紧接着舔一了下大拇指,捻捻胡子,道:“啧,不掉色啊。”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哈哈哈。”断断续续的笑声在饭桌上响起,分不清谁是谁,反正这些人在旁边已经都看见了。
卢卡斯有点尴尬,又觉得这个彭先生挺有想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天然的毛发颜色,还,还拿口水验证......于是他不客气地把“毛手”伸向了那头黑发。说“毛手”那是真的,一层淡红色的绒毛。然而,刚沾上头发丝,就被人挡住了。
“Mirleid,Luca,”钱骓道。他拍了下卢卡的胳膊,“NureinWitz.”[2]
“OH,jaja...\"
彭兮象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直觉气氛突然有点僵硬,再看钱骓,正皱眉看着他。
“怎么?”
钱骓没理他,而是给自己重新倒上酒,站了起来。
大家看他居中位,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于是纷纷坐好面向他。
“各位,吃好了吗?”
众人点头,他接着道:“好,那说两句正事。过两天碧碧、钱宇、双旗还有卢卡要南下,今天我们算作送行。之前很多话已经说过,不再重复,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另外一件事,辛慈先生,”他用手掌让了一下辛慈,“以后大家会一起共事。”
辛慈举了举杯子。
众人反应平淡。不反对代表赞同,这是他们的共识。只有钱易哼了一声,瞟了一眼辛慈,扭过了头。
钱骓继续道:“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们每个人都已经做了选择,我很感谢。适应是在所难免的,这儿不是柏林也不是巴登,我们也不会再做同以往一样的事。”他稍稍停顿,目光落到彭兮象面上,身体也微微朝向他,“所以在这儿我们需要重新开始。以后逐渐会有些变化,‘震旦’不再做烟土生意,其它生意照旧,军火只......”
“宗子!”钱衡失声叫道。
他很诧异钱骓会堂而皇之地就将这些事说出来。所有人都变得紧张,目光集中在彭兮象身上,仿佛在提醒钱骓这里还有一个外人。
“我,我吃饱了。”彭兮象白着脸站起来,推开椅子往外走。
钱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坐下。”
“我...”
“听一听好吗?别怕。”
钱骓站到了他的椅背后,按住他的双肩。他叫钱衡坐下,道,“以后,没有‘宗子’了。”
众人听得心下一抖,却没有人再吭声。
“我接着讲。以后,军火生意只在国内做,工厂保密,只‘买办’。所有资金今后走瑞士和香港,和德国再无关系。在四川,我提前准备了一下,如今形势不好,打仗行商靠什么不用我多说,我们的‘五间’还在,但是体系陈旧,我和钱衡还有碧碧讨论过这件事,当务之急,不如办军事学校......”
钱骓还在说,辛慈听到这儿却微微挑起了眉。
“只在国内”这意味着不再向他国供货,军工厂再建起来,相当给中国人弄了个军备库。有钱不赚?
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对钱骓这种突如其来的“民族情结”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他自己现在都成了个“中国人”,便郁猝地释然了。
而吕碧良听到他提到自己便赞同地点头,她和钱衡都出自钱家‘五间’,也都上过军校,区别是钱衡是正规入学,她则是无声无息地出入英国和俄国的军事学院,在全是男人的地方“旁听”了四年。可以说除了体力不如男人,她甚至可以带兵。
然而钱骓的语序非常奇怪,除了落实安排外,他似乎还要把在座的所有人都讲述一遍,即便大家彼此熟识。
难道是说给彭先生听的?钱衡心中下了定论。
同时发现这一点的还有卢卡斯,因为钱骓说了所有人,就是没有提到他。可他挺想让彭兮象了解他的,毕竟,他们之间产生了可以馈赠狮子头的交情。
“我呢?”卢卡斯道。
几个人看他居然举手,纷纷表示嘲笑。
”笑屁啊!“卢卡斯鄙视过众人,对着彭兮象道:“我,我是机械工程师,你知道飞机吗?就是天上飞的...那种,特别大,铁的......”说得语无伦次的。
彭兮象点点头,飞机他还是知道的。
“我替他说吧!他就是一造‘水箱’的,哈哈哈!”旗子抢白道。
钱敏起哄,“还有马桶!”
“什么‘水箱’!”卢卡斯怒道:“是Tank!我造的是Tank!我参与设计过11台雄性Tank,组装维修过上百台!你们以为德国人后来为什么被英国人打的屁滚尿流,那完全是因为......”[3]
“卢卡!”钱衡阻止他再说下去,毕竟还有“德国大使”在场。
“咳。”卢卡斯反应过来闭了嘴。他是英法德三国混血,还是个佣兵,从来认为自己是国际公民。
“行了,都知道你是造坦克的了。”钱骓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和莘慈对视一眼,彼此感到无奈而可笑。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作为目前世界上最重要的新兴武器机密,居然就在这样一间吵吵嚷嚷的餐厅里,被暴露了。
而辛慈已经点上了烟斗,徐徐抽着,权当是看戏。
世事难料。
“那么,现在说最后一件事。”钱骓举杯,目光看过众人,缓缓开口,“我刚才说过没有‘宗子’了,以后在这个家里我是一家之主,但出了门,我不再是主人。你们是自由的,是我的伙伴!”
他沉声道:“今天起,请各位,忘掉钱家。”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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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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