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的声线并不低沉,只是惯常的冷淡里压着怒意,好似冰下藏着烧沸的水,令人心神一凛。可她这话却并不叫展昭吃惊,又或者说,此前便有足够多的线索指向叶家。那条条桩桩都在他耳边低语、在暗自诉说着那些叶家谨慎藏起的罪状。到了这一刻,依旧不过是缺乏铁证的猜疑,是一句“造兵之嫌”。
此时,展昭尚且不知,远在沧海山庄的白玉堂好巧不巧地一刀顶开了地道的机关门,掀开了叶家藏兵库的遮羞布。
神兵利器整齐罗列,制式统一,技艺精湛。一眼望去,从低到高,犹如一条巨大的织布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幽幽泛着蓝光,绝非一两日促成。
叶子青满目愕然,久久失语,“这是……”
“藏兵库,这可太巧了。”白玉堂面色冷凝,唇角却浮起些许令人发寒的笑意。
他绕开了叶子青,一脚踏进那令人窒息的兵器库里,“旁的不说,白爷这运道素来是一等一的好——”他嗤声冷语,指尖从数以万计的兵器竖着划了一道,金铁冷硬的触感像是寒冬里最凛冽的风,也是不可辩驳的如山铁证,“便是武林世家,家宅密道之中藏有有如此数目的兵器,也说不过去了吧。”
这不过是密道里的其中一间密室罢了,沧海山庄本就是数百人同居的大族山庄,底下密道绝不只是一亩三分地。
“藏兵……叶家,有意谋反?”叶子青不可置信地低喃,“这才是少爷所说的……江左生事?”
白玉堂眯起眼瞧去,见他失神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未想过,事态会这样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冲了下去,就像是已然滑落山崖的马车,无从遏止。而好半晌,叶子青才在死寂里转过头,木着脸求证:“你来,是查此事?”
“是,”白玉堂道,“也不是。”
白玉堂无声地笑了笑,笃定他并无扯谎,方才道:“你道叶家谋反,我且问你,这兵器谁来用?”
“我怎知……”叶子青起了话头又不作声了。
白玉堂稍稍提眉,似是不经意地紧接追问:“我且再问你,你叶家之人多顽疾可是真?”
“……是。”叶子青眉头更紧。
“既如此,叶家如何谋反?”白玉堂冷然嘲讽。
叶子青被他问住。似是来了兴致,他便与眼前的榆木多解释几句:“谋反须养兵,而非铸兵。”
“你们族中就算老弱病残算在内,全加起来也不过千数。更别提江左叶府族中多病早死之辈,闹得姑苏尽知,怎么谋反?大宋如今江山稳固,天子麾下有百万之师,虽外有强敌、内添民乱,但早不是百年前天下大乱之时。区区千人造反,江对岸便有江南水师坐镇,这苏州城怕是叶家人都出不去。好歹江湖百年世家,可莫说这点脑子都不够用。”
说到这儿,白玉堂不甚客气地笑了笑。
“退一万步说,叶家当真奇兵突袭,凭仗着武艺高超,杀了天子赵祯,那汴京城的皇位就能轮得着叶家?”他侧着头,又从藏兵库狭窄的过道里退了一步,站在机关门的边缘,不冷不热的语气最是杀人,“自然,此番论断也非是绝了叶家谋反之念,你们叶家大可以在旁处瞒天过海、养私兵十万,或是私通外族,或是与谁人狼狈为奸,总有一条痛快寻死之道。”
“……”本就沉默寡言的叶子青绷着脸,活像是被白玉堂这张嘴毒哑了。
“但同样,换言之……”白玉堂转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那机关门。
叶子青等了片刻,不闻下文。许是念着与自己切身相关,他终究忍不住问道:“换言之什么?”
白玉堂嗤了一声。
换言之,叶家也可能根本不是为走货而铸兵。坐实江左叶府私下造兵囤器,根本不值得惊讶,也没法指认他们就是走货的人。白玉堂心神微闪,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被他开启的机关门上。
要说真正令他意外的……
…………
……是沈氏在其中涉事之深,远在展昭的意料之外。
沈氏锻刀术虽非众人皆能辨识,但也称得上独门绝学,犹如打在每一把沈氏刀匠出品的兵刃上的烙印。
秦川沈氏的刀匠倘使受叶家所托为其造兵千万,便是被威逼利诱,又或一无所知,如今兵刃易外族,重罪牵连之下,皆难逃其责。这方是沈嫮真正所怒所恼的事。当年沈氏一族之难,乃如今的家主沈燧亲历,长兄怎会如此糊涂!沈氏众人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家主做出这般决断
展昭拧着眉头,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只道:“令兄可有吐露缘由?”
沈叶虽有通家之好,但借刀匠一事太过蹊跷,沈燧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将一族的性命交予外人手中。
“二位长兄仿佛有难言之隐,”沈嫮微微摇头,几乎掩不住目中忧心,“说辞几番躲闪敷衍,屡屡道此事非我所想那般,我既不知首尾,只当为白家思虑,莫要沾身此事。且我终究外嫁多年,沈氏来日如何自有二位长兄考量,后果亦由他二人担之。”
展昭如何听不出沈嫮这无情冷语下的委婉,是为长兄颜面周全之意。
想必那日兄妹为此起了争执,沈燧与沈颍有言急伤人之处,或是望外嫁的沈嫮莫问,对沈氏当家指手画脚,或是眼下见事态急转,有心保全沈三娘。早有闻因嫡庶之别,沈家三兄妹自幼情义淡薄,又多年未见,展昭一个外人不便多问,教沈嫮徒添感伤。
至于秦川沈氏牵扯其中的缘由……
“莫非令兄当日当真未曾察觉不妥?”展昭犹疑猜测道,“还是沈氏……?”
“……”
风里良久没有答复,倒是刃与鞘轻微磕碰了一下。
白玉堂的视线也闻声也倾斜而去,落在叶子青紧扣着剑鞘的手上。幽幽蓝光将那张紧绷的面容照出了些许不耐烦,也照出了那双警惕着四周动静的眼睛。如他所料,这位“叶家族人”是偷偷溜进来的。
“换言之……”他无谓地挑了挑唇,拖长了尾音。仿佛没有起初细说的兴致,又仿佛在戏弄于人,他不仅没作答,反而改口问道:“沧海山庄的地道,你可知是何时所建?又是何人设计?”
“……不知。”叶子青按着牙关摩擦间挤出的恼意,如实答道,“我尚且幼时便有这密道,我正是从密道离家,少说也有十五年,更不知谁设计了这机关。”他顿了顿,到嘴边的追问又因这片刻谈话里所察觉的怪异而改了口,“来时的机关门暂且不提,你既是头一回探查沧海山庄,如何知晓这密道机关的开法……?”
“如何知晓?”白玉堂琢磨着字词反问,心知叶子青已然发觉古怪之处。
他单手扶着机关门,站在那门中间,用指尖敲了敲墙砖,“那就要问你们这密道机关的设计人了。”
他脸色沉在幽暗的蓝光里,目光淡淡剔来,犹如那一把把无言陈列的利刃。
“要问问,你们这沧海山庄的机关密道设计,怎与婺州桃山那伙叛贼所建的密道机关——”千万寒兵于他身后,仿佛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染,只待阎罗之令。但他却放轻了声音,一字一顿,“几乎,一模一样。”
叶子青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没听明白这话中的含义。
白玉堂并不在意,单手一扶机关门。他注意到这扇机关门的眼熟之处时,还当是自己看错了。白玉堂本就擅长机关之道,更何况两年多前他早把婺州桃山上的机关摸熟了,一样的机关摆在面前,他闭着眼都能开启。
天底下哪有这样一模一样的巧合,必是有先有后,用了同样的机关设计图。
而修建密道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按时间来算,叶家密道早在婺州桃山密道建成之前就竣工。
怪就怪在此处……
这二者之间,怎会有所牵连?
那伙贼军藏于山中虽久,但也称得上来历清明。至于……白玉堂摁着思绪里冷不丁跳出来的几个人。那四个在各处都搅混水、诨号半支秃笔的家伙。因着这两年显得他们的线索,他有好些个日子没查这四人的底细了。眼下也不是为此思虑的时候,总归只要弄明白叶家……他撩起目光,在沉默里彻底敛了神思,长刀紧跟着一拨机关门。
“你刚问我查什么来的?”他说。
机括就像是他手中任意摆弄的开关,轻巧地再次合上了。
“……”叶子青诧异抬头。
“白爷是来查叶家谋反的,但也不是谋反。”白玉堂笑了一下,门后稀微一点幽光从他锋利眉宇上游走而过,将一身寒煞沉入黑暗之中,“白爷今儿就是来查叶家的旧事,那些……”直觉让叶子青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却在狭窄地道里背抵住了另一侧墙。
风擦过发丝的这须臾,长刀斩风逼前,喜怒无常的阎罗翻了脸。
“你含糊其辞的——”
长剑匆忙拦住快刀,字词与金铁铮响合在一起:“叶家的秘密。”
白玉堂一侧腕,轻飘的长刀也斜折过来,将叶子青持剑的手臂压死了。
“我原以为云静翕在府州发觉兵祸,这才提醒你前来江左。”他说。精准的角度令叶子青不便反手使力,也没法从侧身退避。
叶子青拧眉抬眼,且听声不疾不徐地推至。
“但如今,你不知藏兵为一。”
“其二,”白玉堂眉宇压着阴霾,毫不费力地道出先前被打断的推测,“以云静翕的本事,添之他与我兄嫂的情谊,没道理到今岁年初才发现叶家的不妥。总不可能是替你保全叶家。”
同刀法一样轻飘的吐字劈头盖脸而来,直杀要害,将人潜藏于心的过去剥了出来,似要赤条条地摆开愚弄嘲讽,“你少年逃家,缘由几番含糊,又道隐姓埋名非是叶家之意。虽将来历认得干脆,也清楚自己终归是江左叶府之人,但你从头到尾都不愿回到叶家。纵是私怨,世家大族,若非当年族中之人穷追猛打,也不必沦落到让云静翕收留,好好的叶家公子抛家弃亲,去当了个书童——是你心知唯有云静翕可以庇护少时的你。自然,你仍旧可以说是私事恩怨,是你与族亲有了龃龉……”Ηtτρs://WWw.HLXs9.cóm/
“……”叶子青铁青着脸色,咬了咬牙,被白玉堂毫无章法的逼问气得憋出一个“滚”字。
白玉堂充耳不闻,字字诛心:“可你既然不知叶家造兵一事,却因云静翕一句‘江左生事’便孤身前来,未曾多问。想必一开始就笃定叶家所生之事为何——是另有所指,且你心下有数。这才是你口中的叶家旧事恩怨,因私心偏颇不肯吐露的秘密,而非私怨。”
“……”叶子青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满脑子都是慌乱从漆黑地道里奔跑的自己。
“而多年未归,知其将生事便直奔密道,躲躲藏藏……你当年便是在此地亲见,金玉其外的世家大族、江左叶府,你的族亲是如何败絮其中。”
叶子青一踢腿,被白玉堂挡下。但步法一换,他硬是从墙壁借力,持剑将这刀拨回,急急抽身而去。
白玉堂在原地轻一抖腕,垂刀冷笑,“叶家,究竟为何建此密道?你的族亲又在此藏了什么龌龊,足以让少年的你自觉蒙羞,愤而离家,令你今日仍不敢直言!”
“……”
斑驳旧事在对视里的双眸里坠落,从光鲜亮丽到沾满尘土。
知者如鲠在喉。
但沈嫮未曾喟叹,只在展昭体贴的沉默里无声一笑,低垂着眼帘,岿然无情道:“你尽可直言,不必顾忌于我,我秦川沈氏没有敢做不敢当的儿郎。且这几年来,沈氏所作所为恐怕并非一清二白,早有什么把柄落于叶家。否则,便是我也想不通长兄为何有此决断,为何不敢与我言明。”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星瀚。”沈嫮神色略黯,心神倒是安定从容,“他数月前必是耳闻要紧之事或发觉沈氏族内不妥,又心知形单影只、尚且年少,应对不得,亦不敢告知同胞手足,无奈之下方才携那铁弓擅离家门。北上寻催命三郎之由,你我无从揣测,更不知他初次离家,从何处知晓催命三郎。但想来,他应是如锦堂当年,为沈氏边关祸事寻其助力。”
展昭亦轻声敛去些许叹意,颔首道:“沈小公子的下落,如今也有些眉目。”
“你二人碰上了?”沈嫮诧异道。
“二十日前,就在常州城。”展昭顿了顿,如常作答,“玉堂因追查七青门隗侠士遇害一事时,从七青门的弟子口中得知,曾有一位自称沈氏子弟的少年同他们留书求救。”他回忆一二白玉堂所言,细细道来,“玉堂循着线索追踪而去,虽未能亲眼瞧见沈小公子,但确有一位着白衣的老前辈用麻袋套着个少年人逃去。此人武艺高强,与当日在太原府传闻里沈小公子被一高人所救一事对的上。”
“且若无干系,被带走的少年也不必自称沈家儿郎,确有八成可能。”沈嫮稍作思索,亦是了然道。
除非此事乃是有人做局。
设局之人必当与太原是同一拨人,一则清楚沈星瀚下落不明,二则获悉沈星瀚是被一高手带走。倘使为真,即这白衣老前辈不是带走沈星瀚之人,所图无非让展昭、白玉堂二人追查七青门,如今七青门或多或少因隗宜常州遇害疑心乃至敌视展昭,其间询问纠缠定会耽搁时间,甚至被扰乱讯息、查错方向。
但据白玉堂推测,这位行迹古怪的老前辈或与秦苏苏有关。
那人当日从太原救走沈星瀚,该是在幕后设局人的意料之外,就算是将计就计,也得防着沈星瀚突然现身。再则,七青门被一个白衣老头暗中尾随一事,容九渊早在来常州前亲眼所见,从那时开始做局,兜得圈子委实大了些。
展昭与白玉堂皆倾向于此事无人操纵。
也就是说,那白衣老前辈就是太原那位高手,留书求救亦为真。那么,这个和秦苏苏脱不了干系的老者,为何暗自尾随观察七青门弟子暂且不提,七青门隗宜被害之因恐怕还有待商榷——当日已有众多不利言辞指向展昭,隗宜被杀仿佛画蛇添足、莫名其妙了些……
而倘使与那行迹古怪的老前辈勾连,此举便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展昭与七青门结怨,不便探查七青门的古怪。
沈嫮见展昭不驳,虽不知隗宜遇害在其中的牵扯,亦是心下有数,干脆道:“这些七青门弟子如今何在?”
“已扶灵归山门。”展昭道。
“好,我去。”沈嫮顺着来路方向一望,揽事道。
展昭瞧着沈三娘十数年未改的黑白素袍,念起白玉堂曾言沈嫮多年不问江湖事,沉默片刻,抱拳庄重一礼,“有劳白大夫人,此行本该……”
“展侠士言重,星瀚离家出走,算来本就是我沈家家事。如今你分身乏术,我来寻他,再合适不过。”沈嫮弯起眉目,分明是打趣之语,到她口中却是磊磊落落、大大方方,“那时要你受累,公务之余记挂这孩子的下落,你毫无推辞;此时怎反倒与我客气?数年相识的情义,是瞧不上久不经江湖的沈家三娘,还是不肯将我这嫂子放在眼里?”
展昭轻咳了一声,也省了矫情:“七青门与展某结怨,望白大夫人小心行事。”
“爽快。”沈嫮笑道。
既是说定,沈嫮性子一贯雷厉风行,当即仔细追问:“你说星瀚曾与七青门弟子求救,是那位前辈与七青门有何干系?可是有仇?”
“有些渊源,那位老前辈前些日子不知为何一直在尾随七青门弟子。”展昭说,“但我与玉堂观来,七青门弟子也不清楚其中缘由,更不认得这位前辈。或许同他们从岭南游历一行有关,此路归程时,这几个七青门弟子似是身中怪毒而不自知,因而饱受折磨数月。”
“岭南?可那位老前辈若是带走星瀚的人,当是从太原北下……”沈嫮敏锐道。
“不错,老前辈该是在江南才和他们意外撞上,对什么事上了心,而后尾随。”展昭道。
“事若未了,这位老前辈很可能跟至七青门。如此,倒也未必会和那七青门弟子打交道。”沈嫮点头,这便要动身向西。
展昭稍作犹豫,仍是拦了沈嫮补了一句:“往七青门寻人算来也是大海捞针,若无所得,白大夫人不妨试着一寻秦侠士。”
沈嫮愣了愣,“曜之在苏州?”
展昭摇头,“大半月前,勾龙赌坊来人,曾提起病太多去扬州寻其兄长,得此猜测。且这位秦侠士当日在太原鼎力相助,又早早离去,仿佛也是为寻这位老前辈。”他含着几分苦笑,心知这是借了沈嫮情面,不免有几分愧疚,“也是病急乱投医之举,寻不得,倒也无恙,另寻他路便是。只是沈小公子可能要多吃几日苦头,该是别无性命之忧,白大夫人莫急。”
沈嫮听出他安抚之意,“我知,数月已去,急也无用。”
话虽如此,她仍是招来阿圆,吩咐她带着两个孩子与细软前往苏州城。正事在身,一行人无意多作寒暄,一说定便就此干脆利落地分了头。倒是阿圆见沈嫮身无负累、先走一步,一手抓着头上作怪的白云瑞,一手拦着和白云瑞撒开了闹的白芸生,不忘气定神闲地喊声叮嘱:“姑娘,你没带银子,莫捶坏了人家的山门。”
“……?”展昭哭笑不得地转过头来。
阿圆又招手让展昭忙去,她来带着这俩小麻烦。只见她一边给白芸生理理头发,让他上马,一边熟练地给白云瑞塞了个橘子,好单手抱着小孩儿,牵着两匹马慢行。展昭瞧着她自个儿扎好的马尾散了大半边,但确是能拽住两小孩儿,哄得小魔王也咯咯笑不停。且阿圆又有武艺傍身,虽有劳烦她费心的歉意,展昭倒也放下心来。
今日带着白云瑞出门查案本就是无奈之举,眼下正事要紧,只能学白玉堂做一回甩手掌柜了。展昭与阿圆指明了白府别院所在,便不再耽搁,孤身直奔徐家村。
待被甩脱的“小麻烦”白云瑞想起,自己今儿跟着展昭是被托了正经事的,哪儿还有“爹爹”的身影。独剩千里江山好秋色,树影婆娑风吹响。
这头林中快言快语,秋风携音远,来去匆匆;那头地道却是沉默僵持,好比冬寒早入身。
叶子青脸色硬邦邦的,写满了不快,确如白玉堂所言,不肯吐露分毫来意,更别说轻易与一个称不上熟识的旧人促膝畅谈叶家隐秘。二人都是悄然潜入沧海山庄的小贼,本就行迹嚣张,再久留原地绝非善事。果不其然,当断不断转眼生乱——临在叶子青开口之际,二人在黑暗中对了一眼。
有人。
白玉堂和叶子青同时一左一右贴墙而立,往地道尽头的昏暗处屏息投目。
又过了好半晌的寂静,有人悄然靠近。不知是意外撞破二人长谈、察觉有外人闯入,还是与他二人一般都是潜行宵小,来者是蹑足屏息而行。总归是武艺弱了白玉堂和叶子青一筹,早早被发现行迹。
地道狭窄,再近些便躲不过去了。
叶子青先收了剑,蹬着墙往高处一攀,两腿往左右一撑,便藏在高处。
白玉堂抬头瞧了他一眼,心知这会儿一打断是没有机会再问了。但听着来者接近的声响,他还是慢悠悠拿刀往墙上一顶,有意躲闪一二,却是此时,他目色一凛。在叶子青诧异睁大的视线里,白玉堂冷着脸,突然朝着黑暗中伸出了手。他近前地太快了,就像这太恣意妄为的脾性,风未捉声,他已经单手点中了来者的穴道。
长刀无意出鞘,但逼近了来者的脖颈,将她轻易困住。
一个年轻女人。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约是根本没能留意到有人躲在此处。
旋即,这位姑娘见冷面的凶悍刀客用拇指扣着刀鞘与刀柄的缝隙,似乎笑了一下,不那么友善地,“巧了,逮着你可不容易,叶姑娘。”——正是前几日出来苏州时,拉着展昭扣了好大一口锅的叶家十娘、装疯卖傻的叶听寒。在沧海山庄的地下密道里碰上,倒也不足为奇了。反而是这位面容娇美柔弱的姑娘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懵了神,脸色煞白,险些失声尖叫,被点中穴道还硬是在阴冷的地道里哆嗦着吓哭了,活像是见了鬼。
“……?”白玉堂冷沉面色未改,只挑起了眉。
一时地道里陷入了沉默,就连高处的叶子青也犹疑片刻跳落下来,一脸意味难言地望了过来。
好在无声哭哭啼啼半晌的叶听寒眼神还不错,认出了白玉堂。起伏的胸口总算和缓了些,只有嘴唇颤抖半晌,流着泪,没声没响地挤出一句:“你有病啊,擅闯沧海山庄见人不躲,还凑上来打人!”
“……”白玉堂眉心一跳,“胆子挺大啊,叶姑娘。”
叶听寒泪流不止,看起来着急得话都不利索了,还要无声回嘴:“你、你你吓唬、吓唬人的都不羞,我为何要胆小。”
还怪委屈。
“你在此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屏息潜行,来时不也是突然冒出来?”白玉堂冷嗤道。
叶听寒无语凝噎,瞪大了眼睛,哭啼啼、哆哆嗦地指骂白玉堂。虽作不出声,可那胸口起伏打抽,拿出当街抓婿痛哭的劲头,俨然振振有词:“草、草,你个瘟贼!这这,这是我家里,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你、你才是那个贼特兮兮、躲躲藏藏突然冒出来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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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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