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倒怨不得冷雨幽寒,而是门外咚咚撞击,时密时疏,始终不曾止歇。
长宜凌空一点,耳边终于安静,想必缚身术拘住了那厮。但没过一炷香,她刚有困意,那厮又开始撞门。
不知是否卯足了一身气力,竟比先前还响。
她掀被坐起,忽觉泑山无谁吵嚷实在难得,此地到底不比云都。
不过是只龙兔,再三施术困它实在无趣,但开门放进来只怕会更麻烦。是以长宜望着素纱帐子,沉吟片刻仰躺回枕,只沉沉闭眼再不问。
……权当下兔子雨好了。
念头一生,心绪平和,那咚咚撞门声隔了院子传入耳畔,竟然甚是催眠。
是以当撞门声突然停下,她竟不习惯,从浅眠中忽地惊醒。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莫不是死了?
外面那群大巫未必走远,若有胆回头来寻,确实能逮个正着。
她这下彻底没了睡意,披衣起身,长发未梳。行至廊下,面色不算太好,暗自蹙眉:竟被只蠢物搅扰心绪,当真古怪。许是巫山地界不宜长居。
夜深雨密,却落不到轩子里。已经走到门口,也懒得折回,索性开了门。
盯着那伸直腿的白毛龙兔半晌,长宜脸色阴沉。
一把拎起它长耳,虽然天暗,但不妨碍看清它一身白毛又脏又湿,沾满泥巴,额头肿了老高,鼓得都是淤血,肚子一侧有道挺深的伤口。
要不是雨水冲刷,只怕早已一身血淋淋的。现下伤口还在渗血。
看来不是死了,是自己把自己撞晕了。
长宜眯起眼:若非察觉它有点灵性,还真和寻常兔子无甚差别。着实蠢得过了头。抬手欲扔,龙兔却昏迷着抽搐了一下,片刻功夫血就把肚子上的毛染红了小片。
她思忖片刻,终究阖上了门。把受伤的龙兔往院内一丢,龙兔被搡得缩了缩,似要醒转。
长宜瞥它一眼,仰头望了望阴沉天色,知道自己是彻底没了睡意。忽地轻声念了句什么,平地冒出了火。
地上原本就有枯草,见火起势,烧得挺旺。
她坐在火堆旁,抬指一动,登时手中多出根枯枝,在地上写划。虽说云都战事交予帝子,但终归还心有惦记。
龙兔怕是被冷雨冻僵,瑟瑟缩缩往火堆旁靠,头上肿着包,耳朵耷拉下来。
它的动静惊醒了沉思的她。
她漠然轻哼:“撞了半宿,竟还有力气挪腾。”
见它脏兮兮的,她霍得起身。圆乎乎的龙兔又被她提起,拖着耳朵往温汤池里一丢,还揉了揉。约摸只是打算随意清洗,湿透了就拎了出来,靠近火堆。
状若无意,目光扫过它肚子上的伤口,方才写划的枯枝还拿在手中。
……怎么看都像要穿串烤了吃。
龙兔吓得拼命扭动,毛都刺棱起来甩出水珠子,耳朵根很快也扯红、磨破,长宜困惑松手,它竟然叽叽惨叫,慌不择路往门外跑。
“咚”得一声,再次撞了个四脚朝天。
“跑什么?”长宜声音冷漠,知它已有灵性,“方才不是撞破头要挤进来么。”
见跑不掉,它竟前脚扒开枯草,闷头要往地底钻。
长宜望而无语。
这里没有洞,它再缩也没法遁地。只能缩成一团离她远远地,抖啊抖。
“过来。”
龙兔只顾害怕,完全听不进去。
长宜只好上前拎它,它抖得像筛糠,红眼睛里不停落泪,甚是可怜。
她虽然脸色阴沉,但心里委实有点惊到:无论平素在泑山,或者战场,还不曾见过谁哭泣。她心性刚烈,蛮鬼也是天生善战,向来流血不流泪。至于那位帝子,生而为云都之主,更是和软弱永擦不上边。
长宜握着枯枝的手有些犹豫,还是点了下它湿漉漉的小脸。
指腹沾上眼泪,湿润水滑。同血一般温热,却没有血腥味,干净透明。
它满脸泪水,确实柔弱可怜。长宜被它纠缠至半夜,心头丝缕郁郁不快,也莫名淡了。
龙兔瞧见那枯枝,却抖得更厉害。
这叫长宜无端困惑。她自出昆仑就收住虎威,伥鬼阴寒也暂且压了下去……否则它也不至敢夜半撞门。但这突然抖来抖去,着实摸不清缘故。难道是被面具吓着了?龙兔虽天生有灵,它却蠢笨,恐怕也不是。
长宜沉声:“若嫌身子脏,要抖灰,方才不是洗了么?若是怕冷,不是生了火么?自可烤去。究竟为何疯癫跑来跑去,以头抢地,还抖个不停?”
龙兔突然不动了。
长宜蹙眉,定是自己待在巫山太闲,竟荒唐得同个懵懂蠢物计较:若它生来就喜欢抖,还有甚好解释的。
她也懒得再多言,将它丢回火堆旁。
龙兔这次乖了许多,缩着烤火,一动不动。身上毛渐渐烘干。她沉吟许久,字迹突然写进一团阴影里,一看是蠢物被火堆拉长的影子,正巧枯枝停在额头肿了的大包上。
它不再抖,却隔上片刻就轻轻抽动一下,毛也在晃。
长宜拎起它,恐它被惊醒又闹,力道刻意放得轻柔,却发觉它不曾昏睡,红眼睛还湿润莹亮,似乎蓄了泪。
“疼得紧?”扫了眼它的肚子上的伤口。
那呆兔子耳朵折了一下,好似弱弱地应下。
长宜却将它放回一旁,眸光渐沉。她不是巫山中人,巫山上生灵生杀有序,实则她不应搅扰。要不是那群大巫实在没有眼力,闯入这里,便是杀上百只龙兔也和她没干系。
但世事由不得她,落足时枯死草木,如今又被只龙兔缠着,当真有些扯不清的意味。
龙兔畏缩,却还是小心伸出前脚,悄无声息往沉思的长宜身边挪。
长宜岂能发觉不了,不过是懒得禁它。
“识得云篆么?”
龙兔还在偷偷挪动,闻声毛一竖,缩起拱了拱。
她以枯枝为笔,写下令咒:“你心里默念三遍,伤口自会慢慢长好。”
她也不亲自动手医治,不过是写了个术法,领悟与否,有用与否,全看它造化罢。长宜把枯枝丢开,站起身熄了火。
长夜将尽,雨霁巫山,碧天云轻。
“雨已停,你也该走了。”长宜出声赶它,转身要走回轩子,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她眉头忽皱,回头见龙兔痛苦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不似讨好撒泼,血突然从伤口喷涌而出,比先前要惨上太多。
她看了眼地上令咒,了然症结在何处,忍不住轻斥:
“倒着念!”
有些令咒正|念与倒念截然相反,长养伤口与撕裂伤口,就是同一道令咒念法不同而已。
她的令咒,本就是倒着写的。因这厮委实算不得机灵,只要老老实实念了就好。它也不知哪个心窍打开了,竟又倒念,反而弄巧成拙。
龙兔折腾一番,好歹功成,精神却愈发萎靡。竟然缩在竹轩院子里,不肯动了。
她虽然看淡,但到底还有些自责,一时不再撵它,由它趴个角落。
她早已辟谷,不饮不食。若不在轩中读书,或阖目小憩,或临窗听雨,或静坐一日。几日后已习惯枕雨声入眠,因此也撤了阵法,雨水落在檐上,瓦间,院中。意境到底还是缺了些:枯死的草木不能复生,无甚幽竹芭蕉点染绿意,更不必提娇柔莲荷。
偶尔记起院子里还有个小东西,少不得取些瓜果。但就算她小心,那些瓜果也很快腐朽。
龙兔也不吃,依然缩在院中似睡非醒。
长宜估摸它伤口已然长好,也合该离去。有日再看,已然没了踪影,总算跑远。
她也终于推开尘封多日的另一间室门,寻收好的斧钺——自来巫山之后,已多日不曾碰它,虽不至生疏,但到底不放心。
这一推门,饶是性情沉凝的长宜,也怔愣片刻。才恍惚认下眼前这一地狼藉、乱如鸟窝的处所,正是自己的轩子。
而她的斧钺,现下收有七尺余高,此刻斧头上趴了个白乎乎的活物,眼熟得很。
那本应跑走的龙兔,竟趴在斧锋上,吃着青铜。她清楚瞧见龙兔嘴巴鼓了鼓,而斧背上留了个浅浅的豁口。
长宜站在门口,廊外细雨织帘。
怒意登时冒如暗火:活了上千年,还不曾见过此等……蠢物。
——实是放肆!
龙兔眼前模糊一闪,之后身子一轻。它被丢出了轩子,噗通丢入院中,恰好落入温汤池里,现下已经变作寻常雨池,溅起尺高水花。
它不会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扑腾,又开始吓得叫起来。
长宜撑伞走到池边,目光幽冷:“刑神的斧钺你也敢动,谁给你的胆子。”
龙兔沉了下去。
“我本不欲杀生。你却委实惹恼了我——”
她垂了眸子,因而没有亲见从池底伸出的已不是从前龙兔,而是女孩子白嫩如藕、莹润若玉的小臂,手小巧精致,五指纤细柔软。
“……我错了。”
长宜一顿:为何听到谁在说话。
“师父,我太饿了,忍不住想吃东西……这里只有那斧子是铜铁做的,我错了,你莫气,好不好。”声音娇柔,又带哭腔,回响在耳边。长宜猛地抬眼,雨池中站了个瘦小的孩子,只露出了细瘦肩颈,下面都泡在水里。
浑身湿透,黑发坠在脑后。
面容她不熟悉,但红亮的眼瞳,却依稀能望出先前龙兔的影子。
龙兔雄为黄,雌为白。生而居暗洞,以铜铁为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物。杀而取其肝胆,与铁水一同铸炼,可出锋锐神兵。虽不可与云都兵刃相比,但到底也算不凡。
长宜这才隐约记起这些。
也终于想通,先前龙兔肚腹上伤口从何而来。想必有人剖杀取胆不成,它逃了出来,又被大巫追杀。约摸察觉到她能逼退大巫,竹轩可保自己无恙,伤也没好透,才赖着不走。
实是怨不得龙兔,不敢离开,又饿极了,才做出这等事。
她虽然性子冷,但也不愿强人所难。
见女孩子咬唇欲哭,自认方才过分了些,吓到她了。只后退一步,伞面向下压了压,遮住眸子:
“你……先穿衣。”
龙兔不喜水,爬出雨池,坐在潭边靠近她,还在揉眼睛,哭哭啼啼地:“我、我也想。只是师父,你没教我穿衣的术法啊。”
长宜:“……”
从未见过如此娇气的孩子,模样也怪异,眉毛淡得像没有一样。
哪怕义正言辞叫她不要唤“师父”,她却只是睁着澄澈的眸子,片刻后蒙上雾气:“你教了我术法,救了我的命,为何不能唤师父呢?”
长宜无言以对:确实教了她一招长好伤口的术法,她还颇为惨烈,修习了双生咒,差点赔上小命。
她没有收徒的打算,一则征战繁忙,二则也不知如何带徒弟。她虽然对自己的老师烛九阴再敬重不过,但若以烛九阴为范,还不若不收。
本以为龙兔会聒噪,谁料她还算得上安静。长宜暗想,既然她先前能缩在院子里十几日不吭声,现下性子安静也不算奇怪。
从被长宜训斥之后,她再也没打巨钺的主意。
有时会离开一天,回来时总是一身大汗,不知寻了甚么铜铁果腹,她不说,长宜也不问。同在一道廊檐下,长宜跪坐听雨,她则缩成一团,呆呆怔怔不知想什么。
后来连师父也叫得少了,许是看出长宜不喜欢,便只默默望着,不敢开口。
长宜若回屋子里,阖上门,她便缩在门外,无声睡熟。
“你要待到何时?”
“你若不欢喜,我也愿走的。”她小心回答。
长宜反而一堵:我这般问,你难道听不出欢喜与否?倒也无关欢喜,她本就没那种情绪。
可真要她说出口,又莫名为难,反倒显得同小精怪计较,只愈发沉闷不理。
那孩子不知从何处寻到种子,在雨池旁种下,每日浇水又松土,望着光秃秃的土出神。
但大半个月过去,什么也没生出。
长宜看不下去:“寻些别的乐子罢。凡有我在,生不出草木。”
她见长宜难得先说话,且不是暗着撵人,居然一时沮丧全无,又哭又笑,教长宜很是费解。
她叫她寻别的乐子,却没叫她离开。
“若能生出草木,你就……再不撵我,好不好。”
彼时长宜倚着阑干,愈发觉她念头怪异,这二者并无干系。但抬眼看她殷切目光,澄澈的红瞳里闪过渴求,竟然没有驳斥。
因她的“假若”,只能是个假若。
是以那日长宜开门,看到雨池潭边开了淡蓝色的花朵,生生怔住。
龙兔只站在一边微笑,脸色虽然苍白,眼底却闪着柔软光泽。
长宜撑伞缓缓走到她身边,隐隐猜出了她如何做到的:“若不开花,你要一直种下去么?”
“会开的。”
长宜目光深深,这满池雨久,当真是满池心血。
她望着淡雅的雨久花,香气似有似无,轻声道:“多谢。”
龙兔却摇头:“不要谢,师父不会谢弟子。只要你喜欢,总会开的。”
分明当时说的是不撵她走,现下却讨要更多,想做弟子了。长宜竟是沉默。
这一回……分明启唇,却终未能吐出推拒言语。
龙兔手臂往背后缩了缩,要藏住腕间的割伤。金木相克,她却是吃铜铁长大的,经她的血泡过的种子,发芽开花,自然不会因长宜而枯死。
长宜怎会看不见。
“为何想做我的弟子。”
她想了想,只道:“喜欢。”
长宜莫名觉这二字好听。
罢了……权当见面礼好了。
帮她包扎好伤口,怕淋湿起脓,叮嘱她巫山雨多,近日不许出去。
龙兔只安静抱膝缩成一团。虽然化成人形,还像个畏缩胆小的兔子。
“坐好,背挺直。”长宜屈指轻敲了下她肩头。
既然误打误撞收了徒,便会用心教。
问了她的名字,年岁,亲人,从前有无师承,除了知她两百六十三岁,其他都支吾说不出清楚,竟无名也无字。
长宜倒也不在意,反正此间只有她二人,唤徒儿便好。虽然收了徒,但她不是终究不是巫山中人,迟早会回云都。越少干扰龙兔的命线,越明智。
龙兔却不会关心这些,缠着长宜就不愿放。再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活泼多动,也许是露出了孩子本性。日日“师父这”、“师父那”的,脆生生的唤声响在巫山上,别样娇气。
长宜却委实头疼:龙兔不仅天资不够,还性子惫懒。得了不撵她走的承诺,好似终于无甚好怕的了,愈发不上进。要了斧子,却不肯练。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还常会一段时日寻不见踪影,或者在后面轩子折腾耍玩,总之不练功。
偶尔身上还常有烟火味,屋子里也添置不少奇怪物什,红的汁水,黑的炭灰。
长宜有烛九阴前车之鉴,很少拘她。只偶尔看不下去时,沉声相劝:“拜师便要好生学,你怎可如此惫懒。”
她却摸了摸鼻头,有些委屈:“我笨。”
反正学得慢,急也急不得。
长宜却暗自皱眉,虽然遮在面具下她瞧不见:这是笨的缘故么?
可稍微严厉一些,龙兔眼底蓄泪的委屈模样,教她总想起从前老师,便收了责骂。想来龙兔也无甚野心,着实不必像自己当年一般吃苦。
弟子身法不行,阵法更弱,成了桩心事堵在长宜心头,渐渐还是忍不住说了重话:“纵没抱负,也得保命。剖胆之苦,还想再吃么?”
小姑娘脸色一白,抖了抖,显然这话让她想起从前惨状。
她登时又没了坐相,缩起身子:“师父你莫要吓我。我要做噩梦的……”
长宜抿紧了唇,一时也无话。
大约也知道长宜心有余怒,次日晨起,她端了碗东西,递到坐起的长宜眼前:
“师父,喝粥。”
她小心避开大巫,到人的村落里偷偷学来煮饭的本事。虽然自己不吃这些,但说不准师父喜欢。
而且还像村子里的人一样,画了黑黑的粗眉毛,嘴巴也点得通红。村里的女人如果这么画脸,好些人都会望她,还冲她笑,看起来欢喜得很。
长宜实则一夜未眠,思忖到底该如何既不说重话,又能点醒她,还是没个头绪。
自然不可能次日就转忧为喜,望着她的怪模样,已不知说什么好。只漠然道:“终日不见影,便是去学了这个?既要学这些,何必拜我为师。”
她被吓到,整个人都呆呆的,平日撒娇的胆子也被长宜的凌然目光堵了回去:“我、我……”
“我惯于辟谷,你自己吃了罢。”
她果然蔫了好几日,练功稍微勤快了些。但入夜就见不到影,早上再去看,人又缩在被子里,佯装睡得很甜的模样。
后来撑不住挥着斧子都脱了手,长宜面色肃然:“终日昏沉,所思为何。”
龙兔闷头不吭声。
逼问无用,她晚上又去查看,被子里没人不说,轩子后面突然轰得一声巨响。长宜阴沉着脸赶到,看到自己的斧钺砍进柱子里,离龙兔的头不过半寸。
龙兔则全然呆滞,手里废铜咣啷落地,铜水滚烫,嘶嘶直响。周围也都是散落的大小铜块。
“你要做甚。”
她则像初次相遇时一般,又哭得不成样子:“我只想补好、补好它的……”
刑神之斧,怎可能与凡铜相容。被她咬出个豁口,大约也是命数。她这几日不眠不休,竟是琢磨这个。
“师父,我什么都做不好……”她呜呜哭起来,“你教的学不会,弄坏的斧子也补不好,熬的粥也不好吃,画的脸也丑,你肯定不喜欢我……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我还会种花的,还可以种好多好多花。”
她急切诉说,满面泪痕,长宜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好了,快去睡。不许哭,甚是吵嚷。”
龙兔还在抽泣,长宜只好一条一条回应:“阵法身法,学不会便好生学;斧子不用补;我确已辟谷,只偶尔还饮酒,不是骗你;脸涂得……不丑;我何时说过不喜欢。”
她不知这一句,让龙兔日后不论何种变化,都要留个浓黑的粗眉毛。
“你也没说喜欢。”龙兔确实止了哭。
长宜点了点她额头:“去睡。”
她抱她回去,远处雷声隐隐,只怕又要一夜饱雨。
龙兔在她怀里缩了缩。
“打雷了,师父。”长宜为她盖好被子,她却拉住长宜的手,不愿放。
“可怕么?”长宜却无意纵容,不然总头疼不歇,“你可知,你师父我是刑神蓐收,操巨钺,驭伥鬼,比打雷可怕多了。”
龙兔望着容颜半遮的她,好似喉头动了动:“师父不可怕。”
她伸出手,抚上那青铜面具。
长宜没有呵斥停下。
摘下鬼面的一刹,她收了瞳术,古奥森严的蜜金色深瞳,哪怕不刻意逼出虎威,依然凛冽至极。
“师父……”龙兔眼底满溢的不是恐惧,好似很欣喜。
“你的眼睛好漂亮。”
“脸好看。身子……更好看。我都喜欢。”
油嘴滑舌,怕又是跑巫山脚下的村子里瞎学来的。长宜半眯起眼,放出了只长相丑陋的伥鬼,在黑暗中呲牙咧嘴。
龙兔吓得一把搂住她脖子,头不住往她肩头埋,呼哧呼哧喘粗气。呵出的热气刺激皮肤,有些痒。
“如今怕了么?”
“师父。”龙兔喘息着,居然嘴犟,“你要陪我睡。这里有鬼,我怕。要瞧见你的脸,我才不做噩梦。”
“浑说甚么。”
“不浑说。我睡相老实,不压你的。”
长宜在黑暗中凝视她半晌,还是依言躺倒她旁边,将她揽在身侧,无声轻笑:“罢了。”
她从前从未心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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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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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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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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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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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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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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