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冬至,本也是万家团圆的日子。万幸皇城里的战火未有烧到这寻常巷陌来,里坊街巷次第向后退去,沿途皆是炊烟袅袅,嬴衍坐在车中,撩帘看着那些欢庆佳节的画面,一时有些出神。
霰雪之中,妇人们说说笑笑,挽着才采买的酒菜从南市里回来,结伴而归。一些幼童拿着焰火棒立在街旁嬉笑打闹,欢笑声不绝如缕。有壮汉从屋中出来,嘴里厉声责备着,抱了孩子们各自家去。
沿途都是这样的场景,平常又平淡,明烛冷光在浓白的夜雾里影影绰绰,晕开斑驳片片的橙黄,映出一张张满足的笑脸。
他保持着那个掀帘的姿势,一粒霰粒子飞荡到眼睫下,化开一片湿痕。
这里是京城平民所居的积善坊,坊中所居,皆为贩夫走卒,都是低贱的不能再低贱之人,然而此时嬴衍看在眼中,却生出几许羡慕之意。
他羡慕那个被父亲抱走的孩子,也羡慕那个抱走孩子的父亲。羡慕寻常百姓尚可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和家人团聚,而他却要在今天亲手葬送自己的孩子……
甚至羡慕他的父亲,犯下那般的罪行,上天也不曾降罚,让他所有的孩子都平平安安地出生。
而他什么恶事也未做过,上天却要如此残忍,何其不公……
他是天子,既然上天不公,那他就自己给自己一个公道好了。所有伤害他妻子孩子的人,都该死!
嬴衍放下帘子,心内已然静若止水,他吩咐车外驾车的青梧:“回程,去仙居殿。”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色深蓝,玄红的龙纹旗帜在徐徐晚风中舒展。嬴衍走进仙居殿时,殿中熏香袅袅,灯火通明。
宫灯如水,在水泥金砖的地面上映出一地湘帘游曳的影子。
苏皇后早已在傍晚便被苍龙卫软禁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她外出。
苏后怒不可遏,闹过也哭过,古玩珍宝不知砸碎了多少。等到他过来时已然冷静许多,只冷冷看着他:“践祚还不满一年你便囚父幽母,只为了一个女人而已。猞猁,你当真不惧天下人耻笑吗?”
“我连孩子都要没有了,又管天下人的耻笑做什么?”
嬴衍自嘲一笑,眉眼间阴郁得好似彤云密布。顿了顿,近乎一字一句:“母亲,可真是好谋算。”
苏皇后脸色一白,又很快恢复如常。
她已听说了岑樱动了胎气、孩子恐保不住的事,拿荆芥假冒薄荷填充香囊以假乱真,也的确是她当年在后宅里学得的阴毒招数。
原本,岑樱养着猫,理应早就发现。但两人却因太过紧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而提前将猫狗送走,致使她得逞。
她只是没想到被发现得这样快而已,他并没有迁怒舒家,反而直接找到了自己。
何况岑樱落胎的事,也和今日薛家的起事脱不了干系,甚至说和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又怎能把一切都推给自己?
苏后心下一阵恼火:“我什么谋算,猞猁,母亲可都是为了你!你可别忘了,你父亲之所以那么痛快地禅位给你,可都是我在背后精心谋划!”
岑樱根本不适合做这个皇后,她是罪臣之后,无父无母,更无半分可以倚仗的家族。偏偏一向感情淡薄的儿子就喜欢这个村女,一旦她诞下嫡长子,会受到怎样的宠爱?猞猁又是否会因她而为她的父母平反?清算旧事?
更不用说,他有了嫡长子之后,地位只会更加稳固,自己还能捞着什么好?
比起一个地位稳固的、不受自己控制的亲子,一个能让她把持朝政的庶子才更符合她和家族的利益。
“为了我,所以要向我的妻子、我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嬴衍怒道,脸上泛着凛冽的寒,“所以要利用舒妙婧,为的就是激怒我让我治罪舒家,向天下人表明我是个残酷不仁的君主,好废了我另立新主?”
“岑樱又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个孤女,被你们害得父母双亡,流落天涯,现在,还要连我和她的孩子也不放过?”
背后的心思被说中,苏后的面色十分苍白:“母亲从未这样想过,猞猁,你不要疑神疑鬼了。”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对舒氏不留余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族人会报复。”
“我不留余地……”
他怒极反笑,对母亲的最后一丝耐心也终于在她的虚与委蛇中耗尽,径直转首吩咐候在殿内的大长秋卿常泽:“去把云美人之子抱来!”
他说过这一句时脸上十足的阴鸷,苏皇后不由得有些慌了,喃喃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嬴衍不理,只冷冷注视着常泽,目中尽是警告之意。
常泽是苏皇后的心腹兼情人,忧心她的安危,几乎没有犹豫就带着宫人下去了。
宫人很快抱了孩子来,小皇子妄然受了惊吓,在襁褓间哇哇大哭,尖利刺耳的哭声宛如魔音悬梁,格外可怖。
“猞猁,这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你这是牵连无辜,不是仁君所为,不要做傻事。”
到底养了这几个月,纵使不是自己所生也生出些许微薄的感情来,苏后终于慌乱起来。
更令她头皮发麻的却是儿子的态度,一个婴儿而已,他竟想对一个全然无辜的婴儿下手,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宫殿内夜凉如水,气氛沉凝得好似冬日梁上倒垂的冰棱。嬴衍提剑,直指襁褓间的婴儿:“怎会是牵连无辜?母亲之所以对我的孩子下手,不就是为了这个孽种吗?”
“先杀我子,再杀了朕,好立这个野种为帝任你把持朝政。既然如此,儿子又岂可令母亲失望?\"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仿佛玉石上光华流转,清透温润。却令苏后一阵毛骨悚然。
抱着孩子的宫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婴儿也似感知到危险,乱腾着四肢,哭得更厉害了。
苏后最终怒喝出声:“猞猁!他可是你的兄弟!”
“兄弟又如何?等到长大了也是个养不熟的,像长乐这种一母所生的尚且对儿恨之入骨日日祈祷想朕死去,何况是这异腹所出的野种?”嬴衍剑尖一转,已直指苏后咽喉。
他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声音,凭什么,凭什么嬴伋那种禽兽的儿子就能活,他的儿子却不能?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他的儿子要死!
凭什么!
长剑带过的冷厉寒风令苏后心中一紧,语气跟着就缓和了下来:“猞猁,你冷静一些,这件事是舒妙婧这个贱人所为,与我与长乐毫无关系,你不要冲动,你已经失去理智了。”
她不是给这婴儿求情,只是害怕儿子杀红了眼,连自己也一并杀了。
毕竟稍有理智的人都知不能滥杀无辜,更知父母之于子女有若神明之于世人,是绝对不可以伤害的。这个儿子也非残忍嗜血之辈,自小便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深沉冷峻,她是真怕他丧失理智杀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何况汗青史书里那位秦太后当年与情人生子、挟情人谋反,她那以暴君闻名后世的儿子都未杀她,自己不过是害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就罪无可赦了?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但嬴衍不为所动,剑锋未退半寸:“不是亲子,母亲终究没有切肤之痛。不若,朕杀了长乐可好?先杀长乐,再杀舅父和苏家人,然后是母亲,总归你们才是一家人,也好令你们在地下团聚!“
剑锋就悬在眼前,等候在后的侍卫就要领命而去,儿子却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苏后恐惧得牙齿打颤,终于忍不住地大叫:“皇帝,你疯了吗?”
“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一个曾背弃过你的女人!竟值得你为她叛父弑母!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却要为了她杀我!”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怎么会有!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把溺毙在池子里!”
她情绪已然全然崩溃,被苍龙卫按着,拼了命地朝后躲闪,又哭又闹,挣扎间头上金钗玉环便纷纷坠落,鬓发蓬乱,和市井泼妇也没有区别。
眼见皇帝是要来真的,跪伏在地的常泽和宫中宫人也一并求起情来,夹杂着婴儿的哭声和苏氏的哭闹咒骂,听来十分嘈杂。
嬴衍面色阴沉,厌恶与仇恨都写在了脸上。半晌,剑尖终于退了半寸,低低地自嘲出声:“朕也常常在想,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恶贯满盈的父母。”
每一天,每一日,都让他为有这样的父母而无比恶心。
子之于父,实为情.欲发耳,于母,亦如物寄瓶中,出则离矣,当有何亲?却偏偏要被世人冠上孝的枷锁,即使贵为天子,也一样一生都不能摆脱他们。
哪怕是他已有了自己的家庭,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正常的家庭感情,如此低微的愿望,也要被他们生生粉碎。
苏后还在哭,低低细细的,像垂死的母兽。大殿内落针可闻,肃穆如死。
他最终收回剑刃,神色淡漠:“今日就先到这里,母亲最好祈祷皇后和孩子没事,倘若他们有事,朕不介意先拿母亲和苏氏陪葬。”
“儿不是始皇帝,也盼着母亲不要做赵姬。日后母亲行事之前,也还盼着多想一想自身和京兆苏氏的安危。”
说完这一句,他拂袖而出,没有再看瘫在地上状同疯妇的生母和兀自大哭的婴儿一眼。
他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苏氏是该死,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方式。
朝野动乱未平,事情还没有定论就堂而皇之地弑杀亲母,事情传出,更给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乱党可乘之机。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他不会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但害死他孩子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包括他的父母。
殿外琼瑶碎剪,乘风飘泊。已经入冬,洛阳城的长夜十分寒冷,嬴衍走出仙居殿,风雪如乱絮团团打来,面上很快漫上一阵寒气。
“皇后怎么样了?”他问等候在外的梁喜。
梁喜颤颤巍巍地答:“禀陛下,皇后方才醒过,服了药了,现下已经睡下了。”
“嗯。”嬴衍淡淡地道,又问,“太医还是说不能留吗?”
他知道她醒了,方才,就是因为她醒了自己却没脸见她才躲出来的。
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又对她诸多隐瞒,他的确是没有脸去见她。
“是……太医令说,皇后的胎像已十分微弱,像是死胎,他们没有把握能让皇后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儿,如若强留,只怕会危及皇后性命……”
“那便拿掉吧。”他没有半分犹豫,心中却有如刀割,“皇后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是。”梁喜毕恭毕敬,又小心翼翼地请示,“陛下,要告诉皇后吗?”
“先不要了。”嬴衍道,“等事态平稳一些再说吧。”
他能感觉得出来,她对那孩子虽然没有自己一样的期待,却也很是喜欢。毕竟她不再有血脉相通的亲人了,孩子的出现对开始想念自己亲生父母的她,是个慰藉。
他甚至想过,也许有了孩子,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就能胜过她父兄一截,他不敢想,她得知孩子保不住了,会有多伤心。
夜里,嬴衍回到了徽猷殿。
岑樱已经再一次睡去,苍白的脸也因服过药后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青芝正在寝间里整理着她换下来的饰物,一见他回来便泣不成声地跪下了:“奴等没有保护好皇后殿下,请陛下责罚。”
自今日岑樱出事后,她和白薇几个愧疚非常。白薇已去自领了刑罚,青芝因为要一直照顾岑樱还未来得及和他请罪。
冤有头债有主,他一向恩怨分明,此时也未多迁怒,只问:“这是她平素里戴着的那对镯子?”
方才他就瞧见了,原本温润剔透的羊脂玉已然裂痕斑斑,像是从里面断裂。
“是,不知怎么回事呢,又没有磕着碰着,怎么突然就这么多裂痕。也不知是不是应了民间那句玉能为人挡灾……”青芝流着泪说。
嬴衍脸色凝重,联想到这对镯子的主人,心下怅然,什么也未说。
他又坐在榻边看了熟睡中的妻子许久,尔后回了原本批改奏折的书房,囫囵睡了两个时辰。心道,也许只是一场梦而已。等到明日醒来,噩梦就会过去。樱樱和宝宝都会没事。
然而次日醒来,宫人进来报皇后如今的状况,噩梦并未结束。嬴衍怔怔在榻上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小宦官进来禀报,高阳公主和上阳宫中的谢太妃求见。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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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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