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考中举人,她这个母亲也跟着面上生光。
邀请她的宴会陡然多了起来,且无论是出席哪次宴会,她都是座上宾,成为众心捧月的对象。
那日在千叶寺后院僧舍丢的面子、里子,可谓是一并给找了回来。
这日,杜氏从通判杨夫人举办的赏菊宴中吃得有些微醉回到府中。
婢女娉婷扶着杜氏躺在贵妃椅上休息,站到杜氏的身后,给杜氏轻揉着太阳穴。
赵妈从外头走了过来,附耳在杜氏耳旁低语了几句。
杜氏当即一把挥开娉婷的手,神情激动地坐起身,“果真?弘远大师的信到了?信呢?快,取来与我!”
杜氏早已弘远大师婚批十分灵验,但凡得到大师批以“天赐良缘”的男女,无不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恰好前阵子在某次宴会当中听某位夫人提及,其丈夫与弘远大师相熟,可求得大师婚批,故而也便动了心思,托人寄去唐不期同梁慕瑶二人的生辰八字。
“夫人您稍等,奴才这去给您取来。”
赵妈忙转身,去将放在桌上,用杯子压住的信件给取来。
杜氏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待仔细看过信上的内容,杜氏脸色猛地一变。
兴远侯府家的梁小姐竟然同君儿的八字犯冲!
不但如此,若是二人强行婚配,还有可能会阻碍君儿仕途,乃大凶之卦!
大凶?
大凶?!
那若是日后两人当真成婚了,是不是还有可能会危及君儿的性命?
这同克夫有什么区别?!
杜氏地将手中的信笺攥紧。
想当初定下婚期之前,老爷亦是找人批过婚批。
但很显然,老爷被人给骗了!
明明是大凶之卦,竟给批了一个天赐良缘!
简直岂有此理!
不行!
她不能让君儿同那梁慕瑶成婚!
侯府嫡孙女又如何?
就是皇帝的女儿,有害于君儿的性命就是不行!
可婚期将近,她总不能以梁慕瑶克她君儿为由要求退婚,此举未免太过得罪兴远侯府。
忽地,杜氏想起一桩旧事来。
杜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赵妈,你去帮我办件事情……”
唐时茂今日提前下了堂,刚走到院子的角门处,便瞧见赵妈脚步匆匆,鬼鬼祟祟地开了后院的门。
行径可疑。
那日,自青鸾告知唐时茂杜氏在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后,唐时茂虽并未全信,心中却也信了七八分。
未免走漏风声,唐时茂并未找府中下人问话,而是派人去联系被杜氏辞退的清莲,以及昔日被杜氏辞退或是发卖的婢女,小厮。
只是由于那些下人如今四散各处,找到他们还是需要费些时日。
今日,见到行径可疑的赵妈,唐时茂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赵妈是夫人的养娘,自小便侍奉在夫人的身边,定然知道许多夫人的事情!
唐时茂面上微沉,对身后的惊蛰吩咐道,“跟上赵妈,看看她都去了哪里,去见了什么人。记住,切莫被发现了。”
跟踪赵妈?
惊蛰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便应声道,“是,老爷。”
惊蛰很快便尾随着赵妈,出了后门。
“痛死了!你怎么搞的你!下手这么重,你是不是想痛死本夫人?!”
“奴婢不敢!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夫人恕罪。”
“笨手笨脚的!”
唐时茂走到主院的院子,隐隐听见里头传来责骂声。
他从不知夫人平日里娇婉柔媚的嗓音,竟也能发出如此尖锐刻薄的声音。
“一个比一个蠢笨!算了,算了,不要你按了。你先扶本夫人上榻上躺一躺。”
“是,夫人。”
娉婷轻声应着,扶杜氏去床上休息。
一直等到杜氏发出轻微的酒鼾声,娉婷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娉婷。”
娉婷轻手掩上房门,走出没多远,冷不伶仃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吓了一跳。
“老……老爷!”
转过身,见是老爷,赶忙福了福身子。
“夫人在里头发脾气?”
“没,没有的事。夫人是吃醉了。故而……”
“我都听见了。”
唐时茂神色平静地打断娉婷所说的话。
娉婷只好尴尬地住了口。
“我且问你,平日里夫人经常这般,对你们疾言厉色么?”
娉婷脸色一白,赶忙摇头道,“没,没有的事。”
唐时茂心底骤然一沉。
身为知府,唐时茂审过的犯人不知凡几,如何没看出娉婷神情慌张?
看来,他的确不了解他这位自小便相识的妻子。
唐时茂没有再为难一个小小婢女,挥手让娉婷走了。
日头西斜,月上柳梢。
惊蛰自外头而归。
因得了府中小厮口信,老爷命他回府后去书房见他,故而惊蛰自外头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唐时茂的书房,并且将自己跟踪赵妈时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唐时茂揭晓。
唐时茂双手负在背后,注视着惊蛰,“你说赵妈今日去了临水街,找了一位算命先生,并且给了对方一男一女的生辰八字?”
“是。”
生辰八字,大都只有亲近之人才会有。
又是二男一女……
唐时茂心中一动,心底已然有了猜测。
他进一步追问道,“你可有打听出来,是何人的生辰八字?”
惊蛰摇头,“这个小的问了,算命先生说他亦不知晓,赵妈并未告知其姓名。不过奴才将赵妈给出的那三人的八字让算命先生写给我了。”
惊蛰递上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
“很好。”
唐时茂夸赞了一声,赶忙摊开。
结果却是出乎唐时茂的意料。
唐时茂原以为,这一男一女,必然是不期同梁小姐二人的八字,还暗自奇怪,早前不期同梁小姐定下婚约之前,他已找人测过八字,还是颍阳慈恩寺弘远大师亲批的婚批,不解夫人此次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又测一次。
不曾想,赵妈所给的女子的八字确是梁小姐的生辰八字,男子的八字,却不是不期的,而是棠儿的!
唐时茂陷入沉思。
为何夫人要找人测算梁小姐同棠儿的声测八字?
“对了,老爷,算命先生当时还提及赵妈提出过一个颇为古怪的要求。”
唐时茂暂时现将手中字条收好,出声问道,“什么古怪要求?”
“是这样的,摆摊、算卦这一行当,多少会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如此好哄得那些客人多掏些钱。那算命先生算出赵妈所给的一男一女二人的八字乃“天作之合”,属吉卦。只是他见赵妈眉头紧皱,又是衣着不俗,误以为赵妈并不同意这一男一女的婚事。故而故意说二人八字并不,想要骗得赵妈多给一些银钱。果然,赵妈面露喜色,大方地给了他锭银子。
这件事古怪却古怪在,就在算命先生提笔写下婚批的时候,赵妈却是提出一个要求,要求算命先生在婚批上写下“天赐良缘、天作之合”这样的吉语。
既是不想成就二人姻缘,如何又要写下吉语?
因着这样的要求太过古怪,故而算命先生才会印象深刻。”
算命先生当然不会无条件地主动地“热心”地告诉惊蛰这些,惊蛰是用了两锭银子,才换得算命先生口中的消息。
闻言,唐时茂神色凝重。
先是拿了棠儿同梁小姐的八字,在算命先生谎称棠儿同梁小姐的八字不合时,却又拿出一锭银子,要求给一个吉利的批语。
夫人她,究竟意欲为何?
泥融书院。
“欲将翕之,必故张之;欲将弱之,必……”
唐小棠一只手支颐着下巴,嘴巴大张,伴着同窗们郎朗的读书声,有韵律地边点头,边打着呵欠。
“夫子!唐未眠在打瞌睡!”
一道清脆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
如同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的雁群,所有摇头晃脑的脑袋停止了朗读,齐刷刷地朝坐在后排的唐小棠看了过去。
“咚”
唐小棠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下巴磕在了书桌上。
嘶
唐小棠双手捧着下巴,眼底泪花闪动,疼得直抽气。
“哈哈哈哈!蠢死了!”
“哈哈哈哈!唐未眠你好蠢!”
众人嘻嘻哈哈,皆笑得前俯后仰。
“安静!安静!”
萧吟连喊数声。
学堂这才重新恢复了安静。
手中握着卷起的书本的萧吟,目光平静的看向唐小棠,“唐未眠,散学后留一下。”
唐小棠揉着发疼的下巴,在众人的窃笑当中,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夫子。”
毫无意外,唐小棠今日又成了泥融书院的笑料。
得益于淳安书院学子们回家后的大肆渲染,如今,就连淳安城内临水街卖煎饼的大叔都知道,知府家小公子是个上学堂只知道打瞌睡,日日被夫子留堂的纨绔子弟。
“去书院不好好念书,想要变得像知府家小公子那样吗?!”
唐小公子俨然成了巷子里阿娘们鞭策自家孩儿上进的反面典型。
同“声名狼藉”的唐小公子不同,知府家的大公子唐不期则成为街头巷尾,人人争相夸奖的大才子,发出“生子当如唐逢君”这样的感慨。
“夫子,您交代我的课业我已经全部抄……”
唐小棠手里头捧着宣纸,推开教谕房间的门。
听见唐小棠的声音,萧吟神情掠过一丝慌张。
他忙搁下手中的毛笔,起身从书桌后头走出,清清嗓子,“已经全部抄写完了么?我看看。”
没发觉夫子的异样,唐小棠双手捧着,将手中的宣纸递过去,毕恭毕敬地道,“夫子请检阅。”
萧吟一张张翻过,抬头,“不错。书法有进步。总算不是墨渍糊一纸张了。”
想当初,萧吟很是被唐小棠交上来的课业头疼过。
一张米色宣纸上,所有的字黑乎乎糊成一团,字迹根本难以辨认。
好在,现在算是小有所成,虽然笔迹仍然稚嫩,但是未眠天资极高,小楷已是写得很像模像样了。
唐小棠红着耳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他自是知道自己一开始的字是什么鬼样子。
“因为阿娘去世后就没人教授我习字了,所以……”
萧吟眼中掠过一抹疑惑。
身为知府家的小公子,如何在生母去世之后便再无人教授习字?
当然,萧吟疑惑的不仅仅止这一处。
比如为何未眠明明天资过人,却偏偏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厌学模样。
萧吟并非刨根究底之人。
因此,尽管当初无意间发现在散学后,学生们都已经走光,唯独未眠一人独自在认真温书,撞破他故作厌学的的秘密,才索性日日以留堂的名义,多教授他一些课业。
未眠是他的学生,他只需尽心教授其课业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即可。
萧吟检查过后,将唐小棠的课业还回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你虽然数月前才入学,但是你幼时由你生母教授过的那些功底多少还在,天资过人,加之又肯下功夫。练就一手好字,乃至做好一篇文章,考得功名,不过是早晚的事。”
唐小棠双手作揖,拱手,一本正经地道,“名师出高徒。学生能有今日,离不开夫子的悉心教导。”
这架势起的,像是他今日已功成名就,名扬天下似的。
萧吟忍俊不禁,“你呀”
八月已近尾声,书院外的蔷薇开得正欢。
一阵夜风吹过,送来蔷薇的甜香,萧吟桌上的信笺被风吹得翻动,飘落。
堪堪飘至唐小棠的脚边。
唐小棠弯下腰。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
萧吟连忙弯腰去捡。
迟了一步。
唐小棠已经捡起地上的信笺,并且不经意间,瞥见信笺开头,“怀瑜兄,见字如晤……”的字样。
唐小棠捏着信笺的指尖倏地泛白用力。
“多谢未眠。”
萧吟将伸出手。
唐小棠怔楞地,将手中的信笺缓缓递还。
萧吟忙转身将信笺放好,这次用书本给压住了。
萧吟不由一阵庆幸。
幸好,他才开始提笔给怀瑜回信。
他方才应该,没有写了什么不该写的吧?
不对劲……
夫子不对劲。
唐小棠瞧见夫子那一脸神情慌张的模样,终是没忍住,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夫子同……同,同谢巡按,一直,一直都,都有联系么?”
说了好了要佯装不经意,结果一开口,还是心虚到结巴。
唐小棠都快要被自己气哭。
好在,夫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信笺已经放好,萧吟脸上也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嗯。偶尔会有书信来往”
偶尔,有,书信,来往?!
来,往……往。
所以,不是夫子单方面给那人寄信,那人还回信了?!
唐小棠承认。
他酸了。
比他几日前尝到的那壶冰镇杨梅汁还酸!
那人自回颍阳后音信全无,他想着,那人初回颍阳,自是忙的。
而且人家回到小皇帝的身边了,这时二人恐怕正浓情蜜意着呢。
哪曾想,谢巡按倒还挺空,跟小皇帝打得火热的同时竟还一直同夫子保持书信上的往来。
唐小棠被自己脑补出的虐恋话本虐得肝疼。
唐小棠不由仔细打量眼前的夫子,面皮白净,相貌俊逸,最主要的是夫子身上有一种寻常书生没有的儒雅干净的气质,叫人如沐春风。
长得好看,性子又好,还是书院的夫子……
不过,他也不差啊!
他眼睛比夫子大,长得,长得也不输夫子……
唐小棠默默地比了比他同夫子二人的身高,他还小,身量应当还可以再长,学问的话……夫子都夸他天资过人,想来以后定然能够超过夫子的!
藏在袖中的双手握成拳,天生不服输的他,朝情敌发起挑战,“夫子,我不会输给你的!”
小皇帝在颍阳呢,解决不了。
他先解决一个夫子。
萧吟一愣。
以为学生指的是未来的成就绝不会亚于他,萧吟笑了笑,"当然。他日,未眠定然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唐小棠:“……”
夫子好笨!
唐小棠腰背挺直,从萧吟房间走出。
一走出房间,便双手抱住了书院回廊上的圆柱,在圆柱上面胡乱就是一通乱挠。
谢怀瑜,你个招蜂引蝶的小妖精!
我挠花你的脸!
看你还怎么招蜂引蝶!
“未眠,你在……做什么?”
唐小棠挠圆柱的动作忽地一顿。
他身子僵直地转过头,“夫……夫子……你,你怎么出……出来了?”
“天色已晚,你一人下山不安全,我同你一起回去。”
萧吟手里提了一个灯笼出来,他关了门,朝唐小棠走了过去。
唐小棠双手已经从圆柱上拿下来,他犹犹豫豫,“夫子你不……不,不,不回信了么?”
“你是说写给怀瑜的那封书信么?”
“嗯。”
“不急。”
萧吟微微走在唐小棠的前面,替他照着前头的路。
不,不急……
如果那人给他写了信,他定然恨不得立马提笔回信……
不,不对。
他给那人写了那么多封信,那人都没有回过。
他才不稀罕那人的书信。
对,一点,也不,稀罕!
就是青鸾的那壶冰镇杨梅汁后劲太大了!
害他到现在胃都还酸得很!
翌日。
唐时茂从下了堂,见到在后堂等候的娉婷。
“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是与您相商。”
“好,我知道了。”
听说夫人有要事同他相商,唐时茂身上的官府都没有换下,便去了内院。
“夫人,你找我……”
唐时茂跨进门槛。
杜氏抬手,无声命屋内的众人先行退下。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您先看看这个吧。”
杜氏从袖中取出昨日收到的那封弘远大师的信笺,递到丈夫手中。
唐时茂心存疑惑,取出信封中的信笺,见到是来自弘远大师的亲笔书函已是吃了一惊,待阅读完信笺的全部内容,更是错愕不已。
要知道,当初不期同梁小姐的婚批,便是出自弘远大师之手,如何今年过去,弘远大师会给出这般天然之别的批注?
不知为何,唐时茂想到昨日惊蛰跟踪赵妈回来,禀告于他的赵妈去了临水街找算命先生一事。
唐时茂不解的是。
夫人收到弘远大师关于不期同梁小姐八字犯冲的婚批,故而去找临水街的算命大师重新测过,这本无可厚非。
为何……夫人却不是算的梁小姐同不期的八字,而是梁小姐同棠儿的八字?
莫非……
唐时茂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未成形的猜测。
只是那个猜测极为荒谬,他不愿,也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唐时茂决定暂且按兵不动,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夫人有何打算?”
杜氏态度坚定,“我绝不能让君儿当真同那兴远侯府家的小姐成婚。”
杜氏会有终于的决定,实在唐时茂的意料之中。
若不是当年是他亲自找的弘远大师,批的婚批,又是他亲眼瞧见大师亲自提笔写下的婚批,乍然见到这封书函,只怕对于不期同梁小姐的这桩婚事,他也会心生犹豫。
唐时茂试探性地问道,“夫人这是打算……解除君儿同梁小姐的婚约么?婚期将近,兴远侯府那边怕是轻易不会答应。”
“婚期将近又如何?老爷您也看见弘远大师在婚批上所说的了,那位梁小姐的八字太盛,君儿的八字根本压不住她。若是强行婚配,会阻碍君儿的仕途。很有可能还会危机君儿的性命的!总不能为了这桩婚事,便要拿君儿的性命去冒险!”
“如此,依夫人只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这个……妾身亦想过了。婚期临近,若是我们这边强行退婚,即便是有弘远大师的婚批,定然还是会将兴远侯府得罪。但婚事若是不取消,君儿一辈子都会毁在这桩婚事上,自是万万不可……”
说到这里,杜氏停顿了片刻,话锋陡然一转,“杜氏老爷可记得,在兴远侯老夫人在世时,一开始是属意谁当她的孙女婿?”
唐时茂楞了楞,片刻,方才回道,“自是记得。”
杜氏滔滔不绝,“当年,兴远侯老夫人同姐姐口头定下的本就是棠儿与那梁小姐的婚事,只是后来由于老夫人同姐姐双双病故,棠儿当时身体又孱弱如将熄之火,不得已,我才出面,以不期的名义求娶梁小姐。
弘远大师乃是得到高僧,他的婚批绝不会有错,梁小姐同不期的八字既是不合,便是勉强成了婚,二人婚后亦不会幸福。为了不伤我们同兴远侯府的和气,为今之计,不若……”
原来,当年兴远侯老夫人同唐小棠的生母俞妤交好。
老夫人很喜欢性情温婉的俞妤,更是爱屋及乌,对唐小棠也是宠爱有加。
二人在口头上为两个孩子定订下婚约。
哪曾想不久后俞氏一病不起。
生母的去世,对唐小棠一个稚儿的打击可想而知,俞氏殁后不久,唐小棠也大病一场。
老夫人目光长远,她深知唐时茂这个男人耳根子软的毛病,恐唐小棠一个稚子在生母去世之后婚事无人做主,便催促着老侯爷提前将孙女同唐小棠的婚事定下。
也是事有凑巧。
就在老侯爷要派人去唐家商议婚事一事,梁慕瑶得了水痘,高烧不退,老侯爷自己也染了病。
兴远侯府遂乱成一团。
议亲之事也便就此耽搁了下来。
之后,梁慕瑶病情痊愈,老夫人却因日夜照顾老侯爷而病倒,不久便驾鹤西去。
等到老侯爷处理完老妻的身后事,自己也稍稍养回了精神,终于想起孙女梁慕瑶同唐家小公子的这桩婚事。
也是在这个时候,杜氏以大夫之言,告知侯府,小公子唐小棠重病至今未愈,恐会误了梁小姐卿卿佳期。
老侯爷踌躇不定之际,杜氏在说服唐时茂的情况下,亲自上门,以长子唐不期的名义向兴远侯府提亲。
兴远侯曾派了人去唐家看过唐小棠,最后发现唐小公子确乎是如同杜氏所言,病得厉害。
当时唐时茂已是淳安知府。
几番权衡之下,老侯爷最终还是答应了杜氏的提亲。
后来,虽然唐小棠未曾像杜氏“忧虑”地那样因病早夭,因其后来纨绔之名“显赫”,反观唐不期,却是人人竞相夸赞的淳安才子,侯府也便未曾动生起重新将梁慕瑶许配给唐小棠的念头。
说到底,一开始同兴远侯府家的嫡孙女梁慕瑶有婚约的人是唐小棠,是杜氏言小公子恐撑不过束发之年,兴远侯在几经思虑之下才无奈同意婚配对象由唐小棠这个嫡子,换成了唐不期这个庶子。
这桩昔年旧事,也只有已经去世的兴远侯府老夫人,兴远侯梁琮,以及唐时茂和杜氏夫妻二人知晓。
至此。
唐时茂心中的那个未成形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他终于确定,为何昨日赵妈会前去临水街找算命大师测算棠儿同梁小姐的八字,又为何,在遭到算命先告知棠儿同梁小姐八字不合的情况下,还给了算命先生一锭银子,要求其给出吉利的婚批。
不舍自己生生骨肉,又恐得罪兴远侯府,故而便将棠儿给推出去么?
他的好夫人,还真当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唐时茂心中阵阵发寒。
当年,幼子重病,兴远侯上门商议婚事之事,唐时茂曾考虑过不若婚事作罢,以免误了人家侯府小姐的佳期。
是杜氏提出,若是解除婚约,恐伤了两家和气,不若以长子唐不期的名义向侯府提亲。
如此,两家姻亲关系不变,两全其美。
长子也好,幼子也罢,在唐时茂心目中是一并看重的。
也因此,在唐小棠身子孱弱,唐不期又是长子的情况下,唐时茂也便同意了杜氏的提议。
这么多年,唐时茂从未想过当初杜氏的那个提议是否别有用心。
如今,却是不得不往深处想。
疑心一旦生起,便如那破土的种子,再难抑制它的生根,发芽。
唐时茂眼下已全然知道杜氏打得是什么主意,却还抱着一丝希冀问道,“不若什么?”
杜氏不知她的那些伎俩已全部被唐时茂所看透,她从袖中取出昨日赵妈找的那位算命先生的婚批,“老爷你看,我找人测算过棠儿同梁小姐的生辰八字了。这是他们二人的婚批。算命先生言他们二人天赐良缘,实乃天作之合。
我想,这便是天命不可违吧。当初,本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妾身才以不期的名义向侯府求婚。依妾身之见,既然当初原本就是定下的棠儿同梁小姐的婚事,棠儿身体又早就无恙了。不若便依然由棠儿同梁小姐完婚。
而且,妾身也想过了。棠儿同那位谢巡按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日后议亲定然没有这般容易。同兴远侯府的这桩婚事不同,当初兴远侯府老夫人在世时,本就相中的棠儿,两家有了口头上的婚约,如今只不过是践行当初之诺罢了,想来兴远侯府亦不会拒绝。如此,自是皆大欢喜。老爷你意下如何?”
听听。
这一副满心为继子着想的口吻。
如若不是知道夫人这些年对幼子苛待之事在先,如若不是提前派了惊蛰跟踪赵妈,知道那所谓的天赐良缘的婚批有着怎样的前因,只怕他当真会以为夫人待棠儿如己出,一心一意为棠儿考虑。
他凝视着相貌清丽的杜氏,头一回生出厌恶之感。
昔日的温柔善良,持家端庄,难道全是假的么?
夫人便这般戴着面具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不累么?
他不知那弘远大师前后截然不同的婚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一点事他能够肯定,那便是梁小姐同不期的八字绝对没有犯冲。
因为当年既是他亲眼看着大师写下婚批,绝无半点作假的可能。
以弘远大师的修为,也不可能在时隔多年之后给出这么一个截然不同的婚批。
从将八字从淳安寄去颍阳慈恩寺,再从颍阳寄回淳安,这期间只要在任何一处环节动手脚,都太过容易。
望着杜氏眼中掩藏不住的急切,唐时茂心中厌恶感更甚。
良久,唐时茂沉声问道,“棠儿今日从书院回来了没有?”
杜氏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老爷这是,答应她了?!
不敢表露出太多狂喜之色,杜氏故作不解地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不愿去看杜氏眼中分明已经满溢,却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喜色,唐时茂别过眼。
他扬声,叫来侯在外头的惊蛰,“惊蛰,你去看小公子今日从书院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请小公子来主院一趟。另外,将大公子一并请来。”
“是,老爷。”
“阿爹找我?”
唐小棠从书院回来,一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呢,惊蛰就上门来了。
难得他今日没有被夫子留堂来的。
好吧,其实是因为萧夫子言他今日有事,故而也便早早散学了,甚至也没要求他留堂。
唐小棠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杯花茶,睨了眼垂手候在一旁的惊蛰,“知道阿爹找我有什么事么?”
一旁青鸾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惊蛰一接触到青鸾的目光,又克制不住地脸红了,他红着脸,如实相告道,“老爷没说。只是也让大少爷去他房中一趟。”
唐小棠一听说阿爹也请了他那位便宜兄长过去,顿时有些心虚。
阿爹该不会是把他们两人一起叫去,就是为了了解唐不期给他教授课业的情况的吧?
唐小棠磨磨蹭蹭地,一口一口地啜着手中这杯花茶。
惊蛰自是不敢出言相催,倒是青鸾看不过去了,“公子,您还是赶紧随惊蛰去一趟吧。回头要是让老爷等久了,又该惹老爷不快了。”
“知道了,知道了。”
唐小棠撇了撇嘴,喝完手中的这杯花茶。
唐小棠到的时候,唐时茂,杜氏均坐在花厅主位上。
唐不期也已经到了。
见了他,微笑点头示意。
唐小棠视而不见。
唐时茂笑笑,并未在意。
唐小棠走上前,拱手作揖,“棠儿见过阿爹,母亲,兄长。”
“棠儿来了,来,快坐。”
杜氏热情地招呼唐小棠坐下。
“谢母亲。”
心中的小人对着杜氏那张瞧了就作呕的伪善的脸就是一记重拳,仿佛当真瞧见杜氏的脸肿成猪头的模样,唐小棠心情大好,选了唐不期对面的位置坐下。
唐不期在心中苦笑。
棠儿这是还在介怀他得知中举那日,因为太过忘形了而抱了他一事?
“今日将你们兄弟二人叫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唐小棠同唐不期兄弟二人齐齐朝父亲看了过去。
“几日前,兴远侯给为父寄了封信。”
信?
兴远侯何曾给老爷寄了一封信?
为何老爷未曾对她提及过?
不知为何,杜氏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唐时茂从衣袖中取出兴远侯的那封信,交给杜氏,“夫人,你来念吧。”
杜氏本就对这封兴远侯的信好奇不已,闻言,忙接过去。
待看清楚信件上的内容,杜氏仿佛被人被人揍了一拳,脸色顿时乍白乍红,乍青乍紫。
“念!”
唐时茂陡然扬高了音量。
杜氏的身子,猛然抖了一抖。
唐不期瞧出母亲的神情不对,他不由地担心地注视着二人。
便是唐小棠也察觉到了杜氏同阿爹之间气氛的诡异。
杜氏迟迟没有出声,唐时茂神色冷肃,一把将书信从杜氏手中夺回,自己念了起来,“吾弟复荣”
几日前,唐时茂便收到了兴远侯的亲笔书信。
梁琮在信中表示日前收到已故老妻托梦,叱问他为何将她的嫡孙女婿由俞妤之子换成了杜氏所出之子。
更是在书信中陈述梦境详备,言老妻言辞咄咄,面容严厉,言她已向先祖报备,孙女婿是唐时茂发妻俞妤之爱子,如何竟换成一个杜氏之子。
之后,更是数次托梦,夜夜皆是劈头盖脸,一顿叱骂。
不得已,提笔写下这封书信,只求取消孙女慕瑶同长公子不期婚事,践行老妻同俞氏前言,依然择小公子唐小棠完婚。
当时,唐时茂收到这封信,只觉左右为难。
兴远侯旧事重提,要求两家践行最初婚约之诺,完成梁慕瑶同唐小棠二人的婚约,唐时茂自是不能一口回绝。
只是不管兴远侯口中的老妻托梦之事是真是假,如今婚期已定,却临时反悔,易兄定弟这件事,到底太过荒唐。HttpS://WWW.hLχS㈨.CōΜ/
唐时茂曾一度烦恼,究竟该如何回复兴远侯的这封书信。
若是拒绝兴远侯之要求,两家势必要伤了和气。
若要同意,同夫人以及君儿又该如何交代?
那日,听了青鸾所言,得知因自己缘故,幼子这些年来受了诸多委屈,以及杜氏背地里的种种表里不一的行径,他差一些便要提笔回复,同意兴远侯所提出的要求。
可不管其母是如何品性,长子到底是无辜。
唐时茂不愿因为杜氏的缘故,便在婚期都已经定好的情况下,陡生变故,惹长子难堪。
因此,他到底没有在回信中直接给与肯定答复,只回信恳请兴远侯容他再思虑几日。
如今,杜氏因为一封尚且不知真假的婚批,想要悔婚的同时,不惜伪造婚批,算计棠儿的终生大事,唐时茂自是再无任何顾虑,也便将兴远侯这封信给拿了出来。
兴远侯这封信不长,唐时茂很快便念完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诡异的沉默。
唐小棠更是错愕万分。
什,什么?
当年同兴远侯那位梁小姐定下婚约之人本来时他?
既然如此,那为何后来同梁小姐婚配的人成了兄长?
不过,这些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最为重要的是,他又不喜欢那个梁小姐,他才不要娶那个梁小姐!
“这兴远侯真逗。梁小姐同兄长的婚期早早便定了,母亲端亦是早早就着手为二人的婚事做准备。眼下,就因为他做了一个狗屁的什么梦,就临时变卦了?当她孙女是公主,随意挑选驸马呢?便是那梁慕瑶当是公主,也没听说过婚事都已经定下,还有公主能临时更改驸马人选的。
阿爹,你该不会……答应人家了吧?”
唐小棠看了看阿爹,又看了看杜氏,越说,越觉得情况不大对劲。
不,不能吧,兴远侯那老头这么荒谬的要求,阿爹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能答应啊。
还有杜氏。
杜氏不是对唐不期能够攀上兴远侯府的这门亲事一向重视得紧,她不是第一个该跳出来反对的呢么?
今天怎么就跟吃了哑药似的,都不带吱声的?
唐小棠哪里知道,杜氏此时心中可以说是又慌又怒,又惊又悔。
先是兴远侯给老爷寄了封信,昨日她又收到弘远大师关于不期同梁小姐二人八字犯冲的婚批。
杜氏不信,这世间真有这般巧合之事。
莫不是那婚批被人动了手脚?!
倘若,倘若那婚批当真是被人动了手脚,她岂不是,岂不是亲手将不期的良缘平白推给了唐小棠?!
不!
杜氏此时才算是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抓住唐时茂的手臂,“老爷”
唐时茂面容冷肃地拿开杜氏的手。
杜氏彻底慌了,她的双手再次覆上唐时茂的手臂,“老爷,妾身知错了……”
“夫人,请自重。”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被当着孩子的面被丈夫斥责行为不端重,杜氏脸色难堪地松了手。
唐时茂看着坐下下首位置的兄弟二人,神色严肃地道,“阿爹自幼便教导你们,做人当言而有信,一诺千金。当年,是因为棠儿的生母以及兴远侯老夫人先后仓促离世,棠儿同梁小姐的婚约这才耽搁下来。
后来,棠儿又因为思念阿娘过甚而病倒,你们母亲恐担心会误了梁小姐佳期,故而以不期的名义,正式向侯府提亲。
如今,兴远侯府既提出要求我们践行前言,我们自然不能有异议。”
唐不期听后,久久地沉默。
所以,他同兴远侯府的婚约,本就是母亲在小棠的生母去世后,欺小棠年幼,做主替他抢了这桩婚事来么?
“既然当初本就是大娘同兴远侯老夫人口头定下棠儿同梁小姐的婚约在先,此番兴远侯府要求我们践行,我们自是只能照”
“君儿!”
杜氏忽地尖利出声。
她拼命地朝唐不期摇头。
不要答应你阿爹,不要答应你阿爹!
唐不期却是目光直视唐不期,坚持将自己方才被打断的话给说完,“儿子同意父亲的决定。由小棠履行同梁小姐的婚约,这很好。儿子,没有意见。”
杜氏的心都绞痛起来了。
侯府啊。
那可是侯府啊。
纵然君儿如今已贵为举人,可他们终究只是庶出,要去哪里再能觅得这般体面的婚事?
唐时茂却是大喝一声,“好!不愧是我唐复荣的儿子!知进退,明大义!”
“那么这件事便这般定下了。明日起,你书院暂时先别去了。接下来,安心在家准备迎娶梁小姐一事。”
唐小棠大惊。
怎么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阿爹!我喜欢的人是谢怀瑜。我要同他成婚!我不要娶什么梁小姐!”
唐小棠站了起来,他脱口而出地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折吱的巡按的心肝宝贝(重生)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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