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的桃花眼微挑,懒懒地道,“怎么?小唐公子将本大人的腿当成枕头枕了一夜不够,睡醒后还要向本大人索抱?”
索,索抱什么的是什么鬼!
唐小棠涨红脸色,好半天,憋出几个字,“才,才,不,不是!”
“杀人啦!官兵动手打个人了啊!”
“死人了!死人了!官兵打死人了啊!”
“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来庆,我的儿,我的儿啊!谁来救救我的儿!谁来救救我的儿啊!”
妇人凄厉的嚎啕声,官兵的叱咤声,百姓的喊叫声,吵吵嚷嚷,响成一片。
唐小棠此时才注意到大殿的动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发,发生了,什,什么事了?”
他茫然地转过头,看向谢瑾白,却见后者不知何时已然起身。
“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谢瑾白对唐小棠交代了一声,又对柱子后头,早已醒来,只不过一直没出身的青鸾吩咐道,“看住你家公子。”
青鸾吃了一惊。
她醒来至现在都未出过声,这位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已然醒了的?
“喂……”
唐小棠刚要从地上起身追上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青鸾转过石柱,就瞧见她家公子摔在了地上,连忙过去将人给扶起来。
“我没事……”
唐小棠摇头,着急地站起身。
抬头一看,哪里还有谢瑾白的身影。
唐小棠生气地踢了踢脚边的东西,看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给绊倒了。
低头一看,竟是一条薄被。
薄被?
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薄被?
唐小棠忽地想起,他坐起身时,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了下去,只是他当时犹在犯困,故而并未在意。
又想起他醒来时,并未在那人身上瞧见过被子或者是衣服之类的防寒之物。
唐小棠愣愣地盯着地上的薄被。
所以,昨天晚上,是那人将他的薄被让与了他?
“这被子怎么掉地上了?”
青鸾顺着自家小公子的视线,瞧见了唐小棠脚边的薄被,她赶忙弯腰将地上的被子捡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这薄被应当是那位谢巡按的,咱们可得收好,到时候好还给……”
唐小棠打断了青鸾的话,对青鸾道,“青鸾,你替我将被子收好,我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青鸾劝阻道,“公子,您忘了,方才谢大人说要您不要乱跑?”
“你是我的婢女,还是他的婢女,你怎么能听他的?再说了,他能去看个究竟,我怎就不能去?好青鸾,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啊。”
“公子,公子!”
青鸾想追上去,偏偏她手里拿着薄被,又有行礼要看着,实在腾不出身,只能在原地着急地跺了跺,担心地不行。Hττρs://wWw.hしΧS9.CòM/
“儿啊!我的儿啊!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阿娘啊!儿啊,你说句啊!有没有大夫,有没有大夫?!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啊!”
“杀人偿命!乡亲们,今日我们跟这些狗官们拼了!”
“拼了!跟他们拼了!”
群情激愤,百姓们叫嚣着,如潮涌般涌向手持长矛的官兵。
殿有百姓数百人,而官兵不过才十几人。
纵然每个官兵手中握有长矛,可面对数百人之众,又因为上头下了命令,不得动手伤及无辜百姓,故而只能被动地,狼狈地往后退。
很快,有人以身体冲开了官兵以长矛筑成的防护。
官兵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只好暴力驱赶百姓。
“住手!”
眼看百姓就要同官兵起肢体冲突,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一道低沉中蕴着威仪的声音响起。
一身青白襕衫的谢瑾白从人群当中走出。
“这人谁啊?”
“好年轻啊。”
“不止年轻,还很俊俏呢。”
“俊俏,莫非,这位就是……那位,那位谢巡按啊?”
人群里,有人认出谢瑾白就是颍阳来的谢巡按,他指着谢瑾白大声地道,“乡亲们!他就是颍阳来的谢狗官!就是他!嫌咱们日子过得过得生,从昨日起折腾我们到现在,到现在还不愿放我们下山!不仅如此,那些士兵还打死了人,乡亲们,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他给我们一个交代!”
“好哇!原来你就是那姓谢的狗官,害得咱们百姓如此折腾!今日更是闹出了人命!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兵卒们一听也急了,其中一人疾步谢瑾白的面前,双手抱拳禀报道,“谢大人,您切莫听这帮刁民血口喷人!我们谨遵知府同您的吩咐,根本不敢随意伤害百姓。我们的人更是根本不曾碰到那个年轻儒生,那个年轻儒生便自己躺在了地上!还请大人明鉴!”
他的身后,其余官兵皆是躬身抱拳禀报道,“请大人明鉴!”
“借过,让一让,让一让啊!”
唐小棠困难地挤过人群,不小心踩到了一位老妇的脚。
“抱,抱歉。大娘,您,您没事吧?我,我不是故……大娘?”
唐小棠慌忙道歉,被他踩了脚的大娘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小棠困惑地抬起头,但见那大娘赤红着眼,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眼神还挺渗人。
唐小棠顺着大娘的目光,一眼便看见了如青柏又如仙鹤伫立人群当中的谢瑾白。
唐小棠又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这位大娘,疑惑地道,“大娘,您认识……”
你们,你们打死了人还不承认,还反污我们来庆是自己晕倒的!我老太婆跟你们拼了!
唐小棠话还没说完呢,只见刚才还一动不动,就跟石像一样的那位大娘,忽然就朝谢瑾白的方向跑去。
唐小棠直觉不妙。
“小心!”
他朝谢瑾白的方向喊了一声。
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双手死命地抱住谢瑾白的腰身,以身相挡。
唐小棠把脸埋在谢瑾白的怀里,双眼因为害怕而紧紧地闭上。
然而,预期当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官,放开我,放开我!”
老妇嘶哑的、仇恨的声音响在耳畔。
嗯?
唐小棠从迟疑地、缓缓地从谢瑾白的怀里微微抬起头,寻着声音,扭过脸
但见那老妇不知何已被两名官兵给拿下,此刻根本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仇恨地怒瞪着他们。
有因着那妇人辱骂不休,官兵便索性拿了帕子塞进她嘴里。
“发生何……逆子,你这是做什么?!”
唐时茂听说前殿又有人闹事,而且还有官兵失手将人打死,便再顾不得许多,匆匆忙忙赶至大殿。
谁知,从大殿进来,刚好瞧见唐小棠抱着谢瑾白这么一幕,顿时火冒三丈。
唐时茂疾步上前,厉声道,“逆子,还不松开谢大人!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唐小棠听见他阿爹的声音身子就是一抖,不知他阿爹怎么就过来了,又听见他阿爹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他,心里头愈发地委屈。
在发现那老妇人已经被官兵制服后,他就已经是要松开的了,是被阿爹给吓了一跳,才……
唐小棠松开谢瑾白,低垂着头,只是不说话。
反正,不管他怎么解释,阿爹都是不会听的。
唐时茂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拱手向谢瑾白道歉道,“抱歉,谢巡按,犬子无礼。还请谢巡按恕罪!”
谢瑾白淡声道,“唐知府误会了。”
唐时茂眼露困惑。
误会?
什么意思?
谢瑾白却是转了话题,“唐知府既然来了,我们不妨一起商讨下,这位大娘同她儿子之事该如何解决。”
那老妇人又唐时茂才刚刚赶到,自是对眼前的局面不甚了解。
提前收到消息,先一步赶来的衙役上前,凑到知府的耳畔,同唐时茂备说详尽。
唐时茂一听死了人,当即脸色铁青。
眼风严厉地扫过前面的官兵,唐时茂大骂,“混账!本大人不是说过不许对百姓动手么?那位忽然倒地的儒生呢,现在何处?还不赶紧带本大人前去看看?”
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那名儒生的死因。
这同谢瑾白原先的打算是一致的。
若不是那位老妇人忽然冲出,他也会要求先去看那名儒生的情况。
衙役在前面带路,殿中百姓纷纷向四周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一行人来到那名儒生所躺的地方。
唐时茂蹲身,亲自探了探那儒生鼻息。
探到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身下之人还是有气的,唐时茂当即激动地大声喊道,“还有气!还有气!你们谁快去倒一碗水来!快!”
立即有百姓递了水过来。
唐时茂小心扶起那名儒生,试着将水喂进那儒生的嘴里。
“咳咳咳咳……”
那儒生先是微弱地咳嗽数声,接着,虚弱地睁开了眼。
“活了!活了!”
“真的活过来了!”
“唔!唔!唔!”
那老妇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咳嗽着睁开眼,泪水夺眶而出。
可怜嘴里塞了帕子,什么话都说不出。
“放了她吧。”
谢瑾白对押着妇人的那两名官兵吩咐道。
两名官兵也便将人放了。
“庆儿,庆儿……娘的庆儿。”
老妇奔至儒生跟前,抱着死而复生的儿子放声大哭。
原来,大殿闷热,那儒生昨夜挑灯看了一夜的书,身子疲乏,加之一夜未睡,气血不足,气息一下子没能缓过来,故而忽然晕倒在地。
那老妇约莫当时事发时太过慌张,根本没仔细探清楚儿子鼻息,误以为儿子死了,故而才有官兵失手将人打死这样的误会。
不管怎么样,没有闹出人命就好。
唐时茂刚要松口气,只见外头官兵慌张来报,“大人,不好了!有附近寺庙的百姓冲出山寺,同驻守在山道的官兵起了冲突,非要下山不可!”
唐时茂大吃一惊,“什么?寺庙各大出口不是都派了人轮流把守了么?百姓如何出去的?”
那官兵苦笑。
府衙兵力不过区区数百人,这几百人既要派去一些把守各大山道出入口,又要把守山上的各大寺庙、道观,人手哪里能够?
若是只有数十百姓想要下山,他们的人尚且能唬一唬,拦一拦。
可眼下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要求下山,他们的人手如何能够?
谢瑾白问出事情的关键,“欲要下山的百姓现聚在何处?”
是了,现在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唯恐会再出现兵卒将人打死,或者是伤人之事,唐时茂连忙追问道,“你在前面带路快,快带本大人过去。”
唐时茂急忙让兵卒带路。
此时外头还在下着雨,天又还没亮透,又担心百姓会闹事,会伤害他阿爹,唐小棠放心不下,见他阿爹随那兵卒出了大殿,忙跟了上去。
腿尚未迈出大殿门槛,后衣领被人给拎住。
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唐小棠抿起唇。
这人怎么这般喜欢拎人后衣领,“我,我不,不放,放心,阿,阿爹,我……我要,跟过去,跟过去,看看看。你快放开我。”
谢瑾白低头看他,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你阿爹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了你,你还担心他?”
“要,要你管!”
唐小棠生气地将谢瑾白拎住他后领的手给拿开。
也不知道这人平日里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出奇地大,任凭他如何使力,竟不能拿开分毫。
“你,你快放,放开我,不然我该追不上了!”
谢瑾白深深地看了唐小棠一眼,淡声道,“随我来吧。”
语毕,率先迈出了门槛。
唐小棠将信将疑,跟了上去。
跨出门槛的时候,看见走廊门边水桶里的的油纸伞,顺手“借”了一把。
谢大混蛋淋不淋雨地,他在不在乎呢!
哼!
唐小棠撑伞打开,走进雨帘,但见方才候在走廊阶梯的谢瑾白十分自然地走至他的伞下,登时瞪大了眼。
“你,你……”
谢瑾白睨他一眼,“不是说再不追上去,就跟不上了?”
唐小棠握着伞柄的手骨节用力泛白。
他忍!
在兵卒的带路下,唐时茂出了山寺。
果然,在通往下山之路的要道一处平地,果有众多百姓披着蓑衣,手持火把,吵嚷着要下山,还有个别直接同兵卒动起了手。
知州刘砺怀同通判杨毅二人正焦头烂额着。
人人皆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这全城迁移的命令也不是他们下的,就因为那都水司郎中住他隔壁,有百姓闹事,他没找到知府,便将他们二人给一并请了来。
眼下是走也走不脱。
刘砺怀眼尖,一见到唐时茂来了,立即扬高了音量,“乡亲们,莫慌,莫慌,知府大人来了啊,知府大人到了!”
闹着要下山的百姓听说知府大人了来了,便立即将唐时茂给团团围住。
“敢问唐大人,我们是犯了什么罪了么?为何不让我们下山?”
“是啊!说是会有洪水!可是您看,您自己看,从这往山下看,虽说有雾气挡着,可淳安城到底有没有被水给淹了还是能瞧得出来的吧?您自己瞧瞧,哪儿有洪水啊?!”
“唐大人,我们都信了您的话,在这山上待了一夜了。家里的牛羊都没人照看呢。大人,您就让我们下山吧。大人!”
“乡亲们,不是我不让你们下山,实是都水司监丞去赤丈河实地走访过,因连日暴雨,赤丈河水位远超往年,堤坝恐有决堤风险。乡亲们,请大家暂且稍作忍耐,等洪水过了,确保大家都平安了,我一定放大家回去,可好?”
“暂且忍耐?我们忍耐了一整晚了,莫非还不够么?还要我们忍耐到何时?”
“难不成,洪水不来,我们便不能下山了吗?”
“就是!难道洪水不来,我们便不能下山了么!乡亲们,说是说不通的了,想官府允许咱们下山是没可能了!咱们还是自行下山吧!”
唐小棠随谢瑾白抄小路来到山口,见他阿爹被百姓们团团围住,着急地就要上前。
“待在这里别动。”
指尖娴熟地在唐小棠身上穴道轻点,谢瑾白低声交代了一声便没入雨帘。
唐小棠万万没想到,谢怀瑜会来这么一招。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自是动弹不得分毫,气得他在谢瑾白身后大喊,“喂,谢怀”
百姓还在吵嚷着要下山。
“走!我们自己下”
“山”字尚未说完,一把刀刀横在方才说话的那名中年汉子的脖颈上。
芭蕉树下,唐小棠那声“谢怀瑜”更是戛然而止。
但见谢瑾白身形快速移动,从其中一名兵卒腰间抽出大刀,手持刀柄,锐利的刀锋迫近那名闹事的汉子脖颈,狭长的眉眼淡扫周遭。
平日里噙在唇边的笑意消失不见,眼神冰冷,大雨淋在他的身上,莫名使他多了几分冷气,此时的他,如一名久经战场的冷面将神,声音肃杀,“擅自下山者,杀无赦。”
唐时茂骇了一跳,唯恐这位会当真眼也不眨地将人给杀了,“谢,谢巡按,刀下留人”
谢瑾白面向众人,“还有人想要下山吗?”
人都是怕死的。
若是能活着下山,自然没有人希望成为这山间的一具冰冷尸体。
可他们有这么多人呢!
难不成官兵还能将他们全部的人都给杀光么?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人愿意当那出头鸟。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胶着。
“哟。看来,不需要本王出面,谢巡按一人也能以一当百嘛。”
一道清亮傲慢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俊美少年身着一身绯色束袖劲装,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身后,除却为他打伞的萧子舒,赫然是身穿甲胄,身披蓑衣的士兵,蜿蜒地占据了整个山头,一眼望不到边。
宁王!
宁王终于带着他的私兵来了!
唐时茂神情激动。
他几步向前,对宁王鞠躬行礼道,“下官唐时茂,见过宁王。”
“臣等见过宁王。”
刘砺怀、杨毅等在场官员也纷纷向宁王行礼。
“起吧。起吧。”
季云绯随意地摆了摆手,将双手往背后一负,漂亮的凤眸睥睨地扫了眼前面的百姓,“你们谁还要下山呐?想下山就跟本王说一声,本王让本王手下的这帮私兵,送一送各位,可好?”
淳安偏居一隅,百姓安居乐业,平日里路不拾遗,偶尔出个凶杀案都能惊得全城的百姓街头巷尾的热议,何曾见过这么多士兵又全是全副武装的阵仗,当即被吓住了。
没人吭声。
季云绯话锋一转,“都不走了是吧?那成。本王爬了老半天山了,这会儿也渴了,打算上山上的寺庙歇歇腿,喝个茶什么的。你们呢?是回去呐,还是让本王派人送你们下山呐?”
季云绯淳安一霸的名声也不是盖的。
淳安城内,谁不知道宁王虐杀成性!
据闻每隔一段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受虐而死的家丁或者是仆役的尸首被偷偷从宁王府抬出!
百姓们后退,再后退。
若说方才人们还想着官府不可能就因为他们执意下山,就将他们全部给杀了。
可眼前的是宁王这个煞神呐!
说是派私兵送他们下山,别是打着送他们下山的由头,把他们给“送”地府去了!
都说杀人偿命,可这位宁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便是他当真打杀了几个人,出了人命,京城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还会深究不成?
要不,还是先回寺庙?
好歹回去至多只是挤一挤,遭一些罪,可要是下山,那就是真没命了。
眼见没人再嚷嚷着下山,季云绯还挺失望,“你们真不下山了?行,那本王就先去寺庙喝口水了。要下山的百姓记得说一声啊,本王定派人将你们护送到底。”
语毕,笑了笑,露出一个森白的牙。
往后退的百姓更多了,个别甚至直接用跑的,跑回山上寺庙。
季云绯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敛。
他是什么扫把星么?
看见他就退,几个意思?
于是,百姓们见到阴森着脸的宁王跑得更快了。
“主子。”
萧子舒将手中的青色油纸伞交由季云绯身后的兵卒,冒雨大步走至谢瑾白的面前,抱拳行礼。
谢瑾白已将佩刀仍回那兵卒刀鞘之中,“这次辛苦你了。”
萧子舒一脸肃色,“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谢瑾白走向季云绯,拱手道,“替淳安百姓多谢宁王慷慨借兵。”
唐时茂等人也齐声道,“多谢宁王借兵!”
季云绯冷哼,双臂抱胸,“本王渴了,还不赶紧带路,请本王进山寺避雨,喝杯热茶?”
谢瑾白做了个“请”的姿势,“宁王请。”
眼看谢瑾白就要带着宁王上山,芭蕉树下的唐小棠急了。
谢瑾白这个王八蛋,该不会把他给忘了吧?!
唐小棠想出声把人给叫住,替他将穴道给解了,又担心他阿爹知道他偷溜出寺门,又要当众训他。
季云绯双手负在背后,跟谢瑾白并肩上山。
那打伞的兵卒紧跟着。
唐时茂,萧子舒等人跟在其后。
季云绯随意地看了看周遭,不经意间瞄见了持伞立在芭蕉树的唐小棠。
季云绯也不急着上山了,他转变方向,直接抬脚朝唐小棠所在的那棵芭蕉树走了过去。
“这不是唐小公子呢么?你怎一个人现身此处?噢,我知道了,你是偷偷来看……某人的吧?”
说罢,笑眯眯地睨了谢瑾白一眼。
这下,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某人”指的是谁了。
经过前阵子各大酒馆,酒楼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的“前朝趣闻轶事”,“小公子求娶记”什么的,淳安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知府家小公子在朝晖楼求娶京都来的谢巡按谢大人一事的。
季云绯的音量还不低。
官员们还好,碍于上级唐时茂的在场,便是想笑,也唯有忍住了。
百姓们可没这“政治觉悟”,当即议论开了。
“这位就是知府家的小公子?”
“不是说被谢巡按给打了板子呢么?竟还不死心?”
“那可真够痴情的。”
“可不是!谢巡按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不成,真一点也不给小公子机会呢?”
“嗨!你这话时候的,你忘了,说书人可是说了,谢巡按可是跟……那什么,你们懂的吧?”
“哎,我记得有句经常出现在话本里的那句诗词怎么说来的,什么心啊,明月啊,沟渠啊,什么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前几天才听画舫上的姑娘唱过,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是吧?是吧?”
“对对对,就是这句!就跟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个意思来的!”
一声声议论声,如雨点似地密集地迎面砸来。
于唐小棠而言可谓是公开行刑,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白交错。
又因他被点了穴,便是连走开都做不到。
嫡子被人当众议论,唐时茂面上如何能够挂得住?
他不能迁怒于百姓,唯有将胸口积郁的怒火悉数冲着唐小棠发,“逆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山上寺庙去?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这句“还嫌丢人丢得不够的”质问,尽管唐时茂顾忌脸面,压低了音量,却还是清清楚楚,传至唐小棠的耳里。
逆子,丢人。
似乎阿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了。
唐小棠如何不知,那宁王是故意扬高了音量?
百姓的议论声固然令他难堪,可远不及阿爹的责备半分。
此时,小棠宁可自己一直站在这棵芭蕉树下未被任何人给瞧见。
“逆子,我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唐小棠撑着伞,低垂着眉眼,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未眠是同我一起出来的。”
谢瑾白走了过来。
唐时茂吃了一惊。
什,什么?
谢瑾白伸手,指尖在唐小棠身上轻点数下。
因保持同样的姿势过久,昨夜又因为不方便,未曾上过药,双腿当下有些吃不消。
身上穴位一经解开,唐小棠便双腿发软,就连手中的油纸伞都没能拿稳。
油纸伞从他的手中滑落,整个人就要跌坐到地上。
“棠儿!”
唐时茂终于觉察出儿子的不对劲来。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伸手去扶。
有人快他一步。
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握唐小棠手中掉落的伞柄,一只手揽在他的腰间,将人稳稳接住。
唐时茂连忙走上前,替儿子拱手致谢,“多谢巡按。”
“棠儿交给老夫就好。”
唐时茂伸出双手。
谢瑾白眉眼未抬。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公子,“能走吗?”
唐小棠靠在谢瑾白身上,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我好像……腿疾,腿疾犯了。”
唐时茂顾不得方才手伸出去,却落了个空的尴尬,他拧眉问道,“你腿什么了?你母亲不是说你的腿好多了么?”
身为一个父亲,自己嫡长子的身体状况却仅仅只是从妻子口中得知,何其讽刺。
偏偏唐时茂本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谢瑾白眼尾淡淡睨了唐时茂一眼。
唐时茂略有些不满,可到底还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同谢瑾白起争执,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谢瑾白将伞递到唐小棠手中,一个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以为这人是要像上次那样背他,唐小棠默契地接过伞。
哪曾想,这人这次竟未按常理出牌。
身体腾空的那一刻,唐小棠“啊”地叫了一声,双手本能地搂紧对方的脖子。
百姓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发出“呵”,“豁”,“呀”之类的感叹声。
好家伙!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哟?
莫不是小公子已然成功摘得巡按这多娇花?
在场几个官员一个个呆若木鸡,还有人不信邪,抬手去揉自己眼睛的。
他,他没眼花吧?
唯有唐时茂一人眉头夹紧,脸色青得不能再青。
棠儿同这位谢巡按的关系,何曾走得这般近了?!
唐小棠听见百姓的那几声直白惊讶声,更是羞窘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这人定然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
无地缝可钻,唐小棠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脸埋进谢瑾白脖颈处,仿佛这样就能够将周遭惊诧的议论声统统摒弃在外。
季云绯同萧子舒皆是一副见鬼模样。
季云绯更是直接问萧子舒,“萧石头,你家主子这是被鬼上身了?”
谢怀瑜不是喜欢那小皇帝么?
他不是为小皇帝守身如玉,弱冠之礼都行过了,却是至今房里连个通房丫鬟,通房小厮什么的都没有的呢么?
竟然会允许自己主动去抱唐小棠?
季云绯抬眼瞧了瞧这如晦的天色。
莫不是真要变天了?
萧子舒此时心中的冲击又何曾少于季云绯?
在场的人当中,萧子舒是唯一一个瞧着主子是如何为那位筹谋,两人又是如何一步步从试探到后来彼此情意相通的。
现场这么多人,即便是唐小棠当真走不了路,主子大可将他随便交予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更勿论唐时茂这个当父亲的亦是在场!
可主子没有。
他竟选择不假人手,还是以将人拦腰抱起这样过于亲密的姿势!
若是换作以前,主子是断然不可能这么做的!
萧子舒至今没能明白,那日主子为何那般决绝烧了那位寄来的信件,那夜又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回来便沾了一身血污,便是往日里总是噙在唇边的笑意都消失了。
简直像是完全变却一个人,宛若从地狱归来,冷厉不可近。
若不是第二日主子便又恢复了昔日未语先带三分笑的风流模样,他简直要以为那天晚上归来的主子是被人掉了包。
可这些,又如何为外人道?
宁王他不能得罪,便只能面无表情地道,“未曾。”
说罢,疾步跟上自家主子。
“本王还没问完话呢!萧木头,你给本王站住,站住!”
季云绯抬脚追上去。
给他撑伞的那兵卒,以及一众官员只得急忙忙跟上去,唯恐这位金贵的小王爷有个什么闪失。
百姓们再无可热闹可看,又下不了山,只好三三两两,往山上走。
季云绯几个快步,追上萧子舒。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萧子舒的肩膀,“萧木头,本王命令你站住,你给本王听”
忽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感觉这山好像在晃?”
“不是好像!我也感觉到了!这山真的在晃!”
“山在晃,山在晃啊!”
百姓们慌张叫嚷。
季云绯听了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这山晃它的,喊什么喊?
怪……
怪叫人心慌的。
山体越来越晃,便是季云绯都很难站立。
忽地,他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摔落下山。
“木头!”
“王爷!”
“王爷小心呐!”
众人惊呼。
萧子舒听见小王爷的声音,猛然回过头,见这惊险情状,眸色一肃,伸手抓向季云绯身后腰带,手臂用力一提,将人给捞了回来。
季云绯惊魂未定,他连连拍胸脯,“吓,吓死本王了。”
闻言,萧子舒瞥了眼小王爷,心想,您也有怕的时候么?
忽地,后腰被抱住。
“你做什么?”
因为太过惊讶,连敬称都给忘了。
“做什么?什么叫做什么?这山体还在晃动,本王怎么走?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你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赶紧的,安全护送本王上山!”
说白了,季云绯还是被方才险些掉下山的事情给整怕了,一定要牢牢抱住萧子舒才放心。
山体还在摇晃,萧子舒确实也不敢放手,只得在身体挂着宁王这么个人体部件情况下,一步一挪地上山。
“轰隆隆”
“隆!”
天边先是连响几声闷雷。
谢瑾白抬头,看向天际,“捂住双耳。”
“什,什么?”
因为还在打雷,唐小棠并未听清谢瑾白方才说了什么。
“来不及了。”
这一句话唐小棠倒是听清楚了。
可即便是这回听清楚了,仍旧是一头雾水。
什,什么来不及了?
唐小棠尚未反应过来,忽地,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猛地在他的耳畔炸开。
列缺霹雳,山峦崩摧。
声响之大,似要将整个天地都给劈开。
山体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唐小棠被吓得整个身子都为之抖了一抖,搂住谢瑾白脖颈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他将脸深深埋入对方怀里。
“天爷!刚才那雷声也忒吓人了!”
季云绯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胆小之人直接被吓得叫爹喊娘。
忽地,有人大喊,“快!快!你们快看山下!”
众人便又惊魂未定地向下张望,但见赤丈河上看似固若金汤的堤坝不知何时已然溃堤。
河水倒灌,奔腾若一条巨型咆哮的水龙,迅速地将赤丈河附近的房屋、街道,乃至整个淳安城悉数吞没。
不过眨眼功夫,淳安城便陷入一片浑浊的江海之中。
山上众人无不无瞠目结舌。
他们一个个呆呆地张着嘴,瞪大着眼,傻傻地望着已然成了滔滔汪洋的淳安城。
人人后脊皆是吓出一身冷汗。
“娘,娘啊……这么大的洪水,要是……要是咱们没有听唐知府同谢巡按的,还留在城里……”
那他们此时大部分定然都会被洪水冲走,多半尸身都已经凉了……
“堤,堤坝……真,真的垮了……”
唐小棠听见百姓喊快看山下,便也下意识地转过头,伸长了脖子,在谢瑾白的怀中向下张望。
他亲眼见到赤丈河堤坝溃堤,洪水滔滔,如出笼猛兽,吞噬、摧毁着一切。
太可怖了!
这种亲眼见到眼前所熟悉的一切悉数在自己面前被毁尽的感觉太可怖了!
唐小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
不同于先前被雷声惊到的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吓,此时此刻,更多的是来自刻在心底的惊惧。
仿佛,他曾经被卷进这场滔天的洪水里,艰苦地挣扎求生过。
“多亏了谢大人!多亏了知府大人呐!”
“是啊!多亏了谢大人,知府大人强行要求我们上山,还有方才王爷拦着咱们,不让咱们下山,咱们的命才保住了啊!”
“多谢谢大人!多谢知府大人!”
“多谢宁王!”
“你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呐!”
“你们就是我们的恩人啊!”
感激声此起彼伏。
若不是山道湿滑,只怕百姓们早已跪成一片。
这就是历朝历代的百姓。
只要朝廷待他们一点点好,他们便会心生感激,并心甘情愿地臣服。
唐时茂心中震撼并不亚于众人。
他虽同意了谢瑾白迁移的提议,可心里头一直没有底。
至此,悬在他心底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头上这顶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唐时茂尚未尽情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余光扫见被谢瑾白抱在怀中的嫡子,眉头又是狠狠一皱。
刘砺怀、杨毅等人还在张望着山下的方向,心绪复杂。
整个淳安城,竟,竟真的陷入了滔天洪水志宏,成为了一片汪洋……
唐时茂朗声道,“大家言重了!雨还这般大,我们先行回寺庙吧。”
“好,好。先回寺庙,先回寺庙。”
百姓们彼此搀扶着上山。
怀里的人一直在发抖。
起初,谢瑾白以为小公子是因为山上温度太低,发冷的缘故,直至他敏锐地听见怀里之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谢瑾白低下头,“身体不舒服?”
怀里,唐小棠仰起脸。
一张小脸白到不能更白。
谢瑾白被对方苍白的脸色吃了一惊,“你……”
“我……没……没事……”
唐小棠一贯不愿被谢瑾白给瞧扁了,逞强地摇头。
谢瑾白自是不信。
他淡淡地瞥了小公子一眼,倒是没有说破。
也不知是懒得说破,还是为了照顾小公子脆薄的脸皮。
“谢巡按”
行至寺庙山门,唐时茂叫住了谢瑾白。
谢瑾白顿住脚步。
唐时茂疾步,拱手向前,“此番多谢谢巡按,棠儿的情形想必好多了,还是由我扶棠儿进去吧。”
淳安民风开化,男男嫁娶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可唐时茂非淳安出生,不过是调任此处,自是无法接受此等离经叛道之事。
能够允许谢瑾白将唐小棠一路抱回山寺,已是唐时茂的极限。
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唐时茂如何能够允许谢瑾白将唐小棠抱进山寺,抱进大雄宝殿,唐突了佛祖,冒犯神明不说,更是平白为其他人平添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意思。唐知府这是觉得,由我们谢大人将唐小公子抱进去会折辱了谢大人,折辱了唐小公子,故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唐时茂一听见宁王的声音便觉头疼不已。
宁王不是同那位萧侍卫不是之前便远超他们,先他们一步便回了山寺们,如何还在这山寺门口?
原来季云绯深觉只要跟着谢瑾白便会有热闹可看,故而强行拉着萧子舒,一直在这山寺门口候着呢。
明知宁王不好得罪,唐时茂还是拱手态度恳切却也强硬地道,“宁王,此乃下官的家务事,还请宁王能够由下官自行解决。”
言外之意便是,这是我的家务事,还请宁王您不要插手,多管闲事。
季云绯脸一沉,下意识地就要发火,忽地又变换一副笑模样,“成呗。喂,糖果儿,你是要被你亲爹扶进去呢,还是被你情郎抱进去呀?”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我选择godie。
小白:本大人可舍不得。
so,宁王其实是个大助攻来的。
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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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折吱的巡按的心肝宝贝(重生)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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