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玉顺着声音从树叶中探出头去,在看见轩辕焚天的那一秒,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真不愧是你,轩辕·地沟油·焚天。
姬冰玉拳头硬了,在脑内飞速询问天道:【如果我现在下去阻止,会破坏姜雎的机缘吗?】
虽然姬冰玉很想直接解决这个垃圾,但是倘若因此反而使得姜雎错失心境提升的机会,那真是得不偿失。
天道与姬冰玉早有默契,它同样飞速道:【原剧情中也有这一段,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姜雎。】
姬冰玉想起原剧情中轩辕焚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油腻,‘啧’了一声,半开玩笑道:【是哪个倒霉蛋这么惨?】
天道诚实道:【呃……是你。】
#倒霉蛋竟是我自己#
姬冰玉顿时沉默。
怎么说呢?尽管知道此“姬冰玉”并非自己,但是听见这话时还是下意识觉得有些微妙。
姬冰玉这么一想,竟然微妙地对姜雎小姑娘升起了几分同情。
依稀记得当年试炼时那个小姑娘身形单薄,脸上表情有几分怯懦,被凤飞霜欺负时也不太敢反抗,一双大眼睛里总是暮色沉沉,像是个将行就木的老人。
后来倒是变了,但那时他们很快也分开了。
姬冰玉去了长清门,而姜雎去了玄天宗。
那时的姬冰玉还曾诧异,姜雎居然没有选择去灵霄舫。
“我即便是个女子又如何?”
底下的女声淡淡,姬冰玉从树的枝叶中探头,只见姜雎立在原地,和对面的轩辕焚天相对而立。
姜雎站在阳光里,轩辕焚天站在树木投射下的阴影中,光影投射,斑驳又分明地将他们分成两边。
姬冰玉看不太清楚姜雎的表情,只能从侧面看见她大半个身体。姜雎的衣衫灰扑扑的,比起初见似乎也没好上多少;在幻境中的身形也依旧单薄,甚至比当初试炼时还要再消瘦一点。
但有一点不同。
这一次,姜雎的手上拿着剑,那把在轩辕焚天口中,不该出现在女人手里的剑。
不是什么好剑,姜雎右手拿着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小短剑——姬冰玉目测了一下,大概是从先前那几个小地痞身上薅下来的——不过这也足够令轩辕焚天恼怒的了。
他先前几次出招,都没能靠近姜雎,此时脸上挂不住,可又偏偏抱着种奇异的“救风尘”的心理,不仅不走,还要继续嘴炮。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吗?”轩辕焚天半跪在地上,一手护在身前,一手撑住地,极力维持着一种帅气的姿态,勾起嘴角,“就是因为你居无定所,身后没有一个能护住你的人。”
“先前阿昌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他的未婚妻,因为不想成婚,才被家里人赶出来。”
说到这里时,轩辕焚天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抬起脸,对着姜雎一笑:“你现在无处可去,若是同我一道,我轩辕焚天虽不才,但护住你一个小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轩辕焚天自认苦口婆心,熟料面前这人竟是一点也不领情。
“我不需要你护。”姜雎平淡道,“你让开就可以了。”
姜雎认得,面前这人世轩辕家的小少爷,他口中的‘阿昌’,就是自己的父母给自己找的那人家。
轩辕焚天再次被直白拒绝,面色一沉:“你若冥顽不灵,便是要逼我出手了!”
姜雎:……?
姜雎很是奇怪地看着他,难道这人觉得他先前那些对招都不算出手吗?
脸皮是真的很厚。姬冰玉在心中评价道,轩辕焚天故意说这些话,一方面是想软化姜雎,一方面,恐怕是在拖延等待救兵。
既然如此,姬冰玉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然而就在姬冰玉打算出手的刹那,一个隐含薄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和我说出门一趟,要事在身,就是为了去找这个女人的?!”
姬冰玉一听这声音,立即身体旋转九十度,脑袋后仰,手臂往后一勾,以一种极其祥和的姿态,再一次将自己隐匿在树丛之中。
这样的躺平姿态,就差帮自己拉上棺材板了。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天道叹为观止,体贴询问需不需要帮她顺便上点贡品。
【来点瓜子吧。】姬冰玉沉吟几秒,【再上一些柳叶糕。】
【滚蛋!】天道鄙夷道,【你怂成这样还想要什么小瓜子?想得美!】
逆子!
姬冰玉心中疯狂辱骂,一边还不忘分神观察底下的局势。、
冥冥之中,姬冰玉有种预感,她不需要过多插手,这件事就会得到最完美的结果。
因为来的那位不是别人,真是凤飞霜。
因为先前被凤飞霜“为什么不叫我”“你是不是又有别的好姐妹了”“我有哪里比不上他”三连袭击过,导致姬冰玉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短时间内看到凤飞霜,她还真有点发憷。
而凤飞霜此时心情也有些微妙。
她怒气冲冲的赶在所有人之前来,就是为了给这个敢和她抢“焚天哥哥”的狐狸精点教训,在来的路上,凤飞霜甚至已经打好腹稿,准备了一腔羞辱的话就等着见面输出——
然后她看见了姜雎。
准确的说,是凤飞霜撞进了姜雎的眼中。
漆黑黑的一片,却莫名其妙的让凤飞霜觉得分外鲜活。
不知为什么,但是就在这一秒,凤飞霜忽然觉得先前自己所有做的、以及打算做的一切,都怪无趣的。
为了一个男人,去为难一堆女人,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就在轩辕焚天一声“飞霜妹妹你听我解释!”后,就发现自己娇俏可爱的飞霜妹妹看也没看自己,而是径直向着面前的小乞丐走去。
“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凤飞霜说出第一个字时就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分傲慢,她努力想要纠正,最后却还是不得要领,只能尽力描补:“我是说,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等最后一句话说完,凤飞霜耳根都红透了。
姜雎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大小姐,心中也觉得熟悉,但却没有开口。
轩辕焚天捂着方才被姜雎划到的伤口,皱起眉头:“飞霜妹妹问你话,你为什么不答?”
还不等姜雎开口,凤飞霜柳眉倒竖:“你凶什么凶?我和她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轩辕焚天:?!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姜雎的这一刻,对轩辕焚天的情爱痴缠都淡了下去,往日所坚持纠缠的一切,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可凤飞霜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凤飞霜不自觉地抬手覆盖在心口。
因为这里在剧烈的跳动着,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鲜活。
“飞霜妹妹,你误会了!”轩辕焚天急迫道,“我和她并不认识,先前偶然救下她,才发现她就是阿昌逃走的未婚妻。”
轩辕焚天丝毫不觉得自己言语中有漏洞,很是流畅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就好像这段“英雄救美”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凤飞霜听完后,挑起眉问道:“是这样?”
除去些莫名其妙的细节,倒也大体不差。姜雎点点头,本想问自己可以走了吗。但不知为何,在看见凤飞霜时,姜雎忽然心中一动,话到嘴边时莫名变了音——
“你也觉得我不该拿起剑吗?”
凤飞霜:“?”
凤飞霜:“当然不!”
她一脸奇怪地看着姜雎:“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要不是你会用剑,刚才就被那几个恶心的东西给欺负了!”
轩辕焚天见凤飞霜始终没一个正眼看他,心中憋屈极了,此时插嘴道:“这是因为她逃了婚!若不是她逃婚,自然也不会被家里人赶出来,遇见这些地痞流氓了!”
说完后,轩辕焚天伸手便想去拉姜雎,叹了口气:“好了,别闹了,先随我回去,别叫阿昌担心。”
这话说得,倒像是他多担心姜雎似的。
姜雎灵巧一躲,脸上神色更冷:“我不认识什么‘阿昌’,更不会和你回去。”
还不等轩辕焚天再次开口,凤飞霜忽然道:“可是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方才的那些话在凤飞霜脑中转了一圈,她始终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又心眼直,想不懂就索性问出口。
轩辕焚天有些不耐:“你在说什么?”
“我说她,”凤飞霜指了指姜雎,道,“她从家里逃走,和遇见地痞有什么关系?”
轩辕焚天眉头皱得更深:“她若不逃,便不会被地痞缠上。”
凤飞霜听完后更加迷惑:“可是她为什么不能逃呢?”她伸手指了指轩辕焚天,又指了指自己,“倘若是我们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我们会坐以待毙吗?”
“我自然不会。”轩辕焚天下意识否认,他看着一脸倔强的凤飞霜,抬手想要去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但你应该等在原地,我会来救你。”
凤飞霜一直看着他,忽然偏头躲过。
“所以你可以逃走,但她不行,这是什么道理?”凤飞霜冷笑一声。
“她当然不行。”轩辕焚天眉头皱得更深:“你看看,她一出门就遇见了地痞。”
凤飞霜同样皱起柳眉,一脸不悦:“所以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觉得没有关系?”轩辕焚天不可置信道。
“不然呢?”凤飞霜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一针见血道,“她遇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因为那些东西不长眼地往前凑罢了,顶多是运气不好,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
轩辕焚天看着一脸理直气壮地反驳他的凤飞霜,气得声音都抖了:“你、你不可理喻!”
坐在树枝上的姬冰玉将一切尽收眼底,甚至在刚才还奴役逆子天道帮她开了全方位视角,直接将直播看得津津有味,差点要笑出声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变故徒生!
要不然怎么说是气运之子呢,纵使“原剧情”如今崩成爆米花,但轩辕焚天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运气在身上,比如躺在地上的地痞中的一个突然暴起,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极其精准地朝着姜雎的心口刺去,而姜雎不知为何,右手偏偏在这时候僵住——
就连姬冰玉都以为这一次姜雎会被重伤,下意识要出手阻拦的那一刻,却被拦下。
【无须担心。】一道清浅的男声随着微风而来,在姬冰玉的耳畔打了个旋儿,顽皮地将她的一缕发丝吹落耳畔。
是容清垣。
姬冰玉在对方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认了出来。
内心的急躁被瞬间抚平,姬冰玉定了定心神,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她再往下看去时又不相同。
那个地痞已经没了生息,想要趁乱攻击的轩辕焚天也重伤在地,至于本来是被攻击的姜雎却是完好无损地手持长剑站在原地。
代替她被剑刺中的,是凤飞霜。
姬冰玉默了一瞬:【……容清垣,这一切也是你算到的?】
虽然凤飞霜后来与姜雎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到底曾经口出恶言,做过些不好的事情。
如今能在这试炼中堪破,斩断前因,对二者而言,都是极好的事情。
由此推彼,姬冰玉联想起容清垣反派似的喜欢搞大场面的一贯作风,伸手揉了把停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肥啾的头,猜测下面的场景不是个例。
容清垣被姬冰玉揉了个措手不及,刚刚化身为如此小只的鸟儿,难免还有些没适应身体,此时被姬冰玉突然袭击,懵了一瞬,无意义的“叽”了一声。
卖萌可耻。
姬冰玉心中深沉地想到,容清垣都夺大岁数了,居然还用这招。
……虽然真的很有用。
【快说,这一切是不是你算计好的?】姬冰玉稳住自己,不让自己被美色所惑,她眯起眼,侧过头时语气分外危险,【你要付出什么?】
此间因果循环,有得必有失。
想必在这清一尘寰图中,让这些曾被剧情束缚着的配角炮灰们彻底摆脱枷锁,斩断因果,从此以后再不必围绕他人而活。
【不是我。】容清垣笑着否认,【是我们。】
我们?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姬冰玉在心底面无表情地将肩膀上的小肥啾抓住,举到眼前,狠狠道:【要不然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就闭嘴。】
【谜语人滚出修仙界!】
说完,姬冰玉还不忘再次揪了把小肥啾头上的呆毛。
这一次早有准备的容清垣十分淡定,甚至还主动把头往姬冰玉的掌心蹭了蹭。
别说,容清垣本体的那只白色凤凰姬冰玉见过一次就再难忘怀,漂亮得让人失语,仿佛将世间所有的高华全部汇集。
而现在停留在她掌心的小肥啾正歪着头看着她,圆滚滚的身体柔软暖和,头上有着雪白色的容貌,尾羽向上翘起,有些像是缩小版的孔雀毛,但又远比孔雀漂亮得多。
这家伙也不知在搞什么,分明说好了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他却莫名其妙跑到了画卷之中。
要不是信得过容清垣,但凡换一个人,哪怕是大师兄郦抚卿,姬冰玉都是要再三盘问的。
容清垣听见她的话,又是一阵止不住的笑声,笑够了才开口:【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行吧,那给个具体时间?】
【说不准——唔,也许是马上?】
【神神叨叨。】姬冰玉嘀咕,但料到是事关天道因果,不能说更多,便也没有逼着容清垣开口。
……
凤飞霜觉得自己是第一个看到那地痞忽然睁开眼从地上跃起的人,从他掏出匕首,到刺向姜雎,这一切都仿佛是慢动作,然而姜雎和轩辕焚天却都对此熟若无睹,这一切的发展都令凤飞霜感到万分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下意识挡了上去。
刀剑刺入腹部的感觉并不好受,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从胸腔上涌至喉咙,凤飞霜连呼吸都带着些疼痛,她恨不得直接让面前唯一一个还行动自如的人干脆把她杀了算了,可一对上小乞丐的眼睛,凤飞霜又不这么想了。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此刻充满着情绪,太多太多,凤飞霜觉得自己这种脑子即便身体好的时候都难以分辨,更别提现在了。
不过好像在和她对视后,自己不那么疼了……?
“我要死了啊……”
姜雎蹲下来看着凤飞霜,停顿了几秒后,道:“嗯。”
凤飞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觉得有些事必须交代一下。
“你记得帮我多打几下他。”
“……其实你可以自己出去打。”
“嗯?”凤飞霜瘪瘪嘴,颇为委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已经想起一切的姜雎看了眼凤飞霜,这大小姐又委屈又难过,先前娇气的脸庞上灰扑扑的,像是掉入了泥潭的猫儿。
早就习惯了在泥塘里打滚的姜雎笑了一下:“没什么,我答应你了。”
从今以后,我们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哦。”凤飞霜干巴巴道,她这样的娇娇大小姐未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别离,总觉得比起书上的荡气回肠似乎少了些什么,但又觉得平平淡淡也不错。
凤飞霜如今一回想,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挺无趣的。
从出生开始,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就只有吃饭、睡觉、轩辕焚天,以及赶走靠近轩辕焚天的女人。
周而复始,困在一方天地,颇为无趣。
包括刚才与轩辕焚天的对话,其实都是凤飞霜在逞能。
平心而论,倘若真的易地而处,凤飞霜觉得自己并不敢就这样反抗父母,直接逃婚。
她不敢,所以更加佩服敢这样做的姜雎。
而现在用自己如此无趣的生命,换了小乞丐这样豁得出去的一条命,凤飞霜用她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了想,觉得还挺划算。
而且……
“行吧,那我就死了哦。”凤飞霜嘟囔道,声音越来越微弱,“你别太难过……”
真是奇怪啊,最后一刻的时候,凤飞霜想到,从看到这小乞丐第一眼起,她就觉得像是自己欠了这小乞丐一样,如今竟也觉得圆满。
等出去后,把那些魔族解决了,请她和好友们一起到师尊的观星台上喝酒吧。
姜雎看着凤飞霜,忽然想到。
【我要去支撑天柱了。】
许久未开口的天道忽然出声,从来跳脱活泼,喜欢和姬冰玉互相呛声的天道头一次用如此平静的声音开口,不用姬冰玉询问,它就自发解释。
【从凤飞霜做出为姜雎甘愿献出生命,反抗轩辕焚天的时候,所有牵制‘局中人’的因果线就已经全部断裂,这是我曾推衍过无数结局中,从未出现过的一种。】
其实天道怎么可能真的走不了。
哪怕最初不走是因为容清垣的强势,但到了后面,它已然改变。
它留下,只是因为想要留下,因为不舍这份人间。
那些为人称颂的英雄史诗,那些可歌可泣的爱情传闻,那些一片丹心的文人墨客,那些赤胆忠心的侠客将军……
甚至是那些日复一日地劳作着的凡人,在天道眼中也很可爱,它喜欢看他们努力又认真活在世间的样子,喜欢看他们为了一颗糖在口中融化而高兴,为了一朵花的凋谢而失落,最后又再次振作起来,继续活在世上。
拥有这样一切的人间,拥有这样的凡人的人间,天道很喜欢。
很纯粹的喜欢。
所以在某些坏东西试图颠覆此间时,天道才会决然地做出了选择。
听完了天道的话后,姬冰玉眨巴着眼,试探道:【抱歉?】
毕竟认识天道这么久,从一开始的刻意捉弄,到现在的互为父子,姬冰玉还没见到它如此严肃过。
【无需道歉,相反,这正说明我没有挑错人!】天道又笑起来,恢复了一贯贱兮兮的声音,【好啦,我要先去完成我的任务了,回见啦!我的‘宿主’!】
天道说完后便彻底消失,化作小肥啾的容清垣从手臂一蹦一跳地到了姬冰玉的肩膀,又扑腾着翅膀到了姬冰玉的头顶,安慰似的啄了下她的额头。
【想出去了吗?】
【该出去了,不过在出去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姬冰玉从树上一跃而下,掷地有声:“壮士!可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痛打落水狗,人人有责啊!
姜雎一听这声音蓦然回首,看见摩拳擦掌的姬冰玉,顿时心中涌起的情绪全部消散,失笑道:“姬师姐,我都想起来了。”
早在进入清一尘寰图前,姜雎就被掌门师叔隐晦提醒过,此次试炼并不简单,倘若机缘巧合下能够记忆起些事情,不必惊慌,按照心意行事即可。
姜雎是剑尊顾清漱门下的人,而玄天宗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也是因为大部分人畏惧剑尊的赫赫威名。
如今顾清漱闭关,玄天宗掌门觉得自己也理应对他的徒弟照拂一二。
“……玄枫那边你作为小辈,不必去管,倘若有人为难,你也不必留情面。”玄天宗掌门叹了口气。
这些年,玄枫的性格是愈发奇怪了,也不知怎么的,偏偏就喜欢轩辕家的那个小子,认定他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这其中家世、血脉的因素占有多少,掌门就不知道了。
他想起这一脉的弟子就觉得脑壳疼,个个自恃家世、傲慢自大,玄枫总是骂他人“不知天高地厚”,掌门倒是觉得,他这几个徒弟才是真正的心胸狭隘,目光短浅。
满脑子都是什么“世家”“血脉”,觉得巅峰只有一人,苍穹只能独上,却不知大道三千,万物皆于大道之上。
再说得直白些,都是修仙的人了,还缠绕于红尘权势,实在可笑。
掌门就觉得,这样的人,就该让长清门的那个小姑娘来治治!
冷不丁想起姬冰玉这号人物,玄天宗掌门心神一动,觉得仿佛抓住了什么,他看着姜雎,补充道:“若是遇见长清门弟子,倒是可以与他们结伴而行。”
这届长清门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姜雎下意识道:“弟子遵命。”她顿了顿,谨慎问道:“掌门先前曾说,清一尘寰图中众人分散,且抹去记忆,弟子不知该如何去寻长清门的道友们,还请掌门指点。”
“老夫记得你与长清门那姬冰玉是同一批的弟子,在试炼时也有些缘分。”玄天宗掌门道,“摸不准你们能在画卷中相遇,她虽性格跳脱,却有赤子之心,届时若你能忆起今日所言,对她所行之事,也可略微帮衬……”
……姬冰玉。
掌门后面的话姜雎甚至都没认真听,她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这个名字占据。
无关乎什么风月之事,只因这个名字的主人令姜雎的生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换。
曾经在入门试炼时,她得姬冰玉相助,避开了那如此令人难堪的场面,姜雎甚至记不清太多事情,只记得当时一片昏暗中,她忽而觉得身上轻快极了,好似脱去了一层枷锁。
后来,在诸多门派的邀约中,她选择了玄天宗。
像是过往的一切厄运全部消散,又也许是真的否极泰来,姜雎被玄天宗的剑尊顾清漱看中,成了他门下最小的弟子。
姜雎仍记得,当时剑尊扫了底下的弟子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淡声问道:“流明符箓,可窥天机。灵霄歌舞,盛世难觅。长清之音,天地惊鸿。”
“唯我剑者,既无雪月风花,又少有知音相随,此路途荆棘密布,心、境、身、技,四者皆不可缺,实在困苦。尔等如今又为何在此,选择执剑?”
剑尊一番话中甚至蕴含着天地之道,恍恍然间似有雷鸣剑啸于九天之上,这样的阵仗哪里是新弟子们可以承受的?然而就在所有人两股战战,哆哆嗦嗦的时候,顾清漱停在了姜雎面前。
他用剑鞘抵在了姜雎的膝盖下,让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不至于真的膝盖一软瘫倒在地上。
“你是为何?”
姜雎心神恍然,她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只是就这样从心而发了。
“……为护心上人。”
声如蚊呐,偏偏殿中长老们听得一清二楚,笑着道:“小小年纪,竟是也有心上人了么?”
顾清漱也微微弯起了嘴角。
姜雎咬住嘴唇,就在她觉得羞耻之时,又听顾清漱问道:“何为心上人?”
那时的姜雎不假思索,直白坦率得可爱:“所有帮过我的人,都是我的心上人。”
殿中长老们集体默然,而后长叹:“倒也是知恩图报,一片赤子之心。”
小姑娘答得笨拙,但正因这一份笨拙,才格外凸显了她的赤忱。
那些被强者嗤之以鼻的人,那些无足轻重的人,那些不被人放在眼里的人……所有的所有,一切的弱小之辈,都是姜雎的“心上人”。
随着姜雎的剑法越来越厉害,她确实做到了。曾经惶恐怯弱的少女,如今也能拿起剑保护自己,保护更多的人,甚至在阻止了娘子河的妖魔作乱后,还有村民们一起在凡间的寺庙里,给姜雎立了个长生牌位。
后来的姜雎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一次被人保护。
怎么说呢,姜雎其实早就不怪凤飞霜了,但现在她觉得她们还可以成为更好的朋友。
所以……
“这东西怎么解决?”
姜雎看着地上瞪着眼,如同一条快要溺死的大黑鱼似的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浑身都是伤口的轩辕焚天,询问道。
姬冰玉蹲下身,顺手捡起手边的小剑往轩辕焚天的伤口上戳了戳。
听见轩辕焚天痛呼出声,姬冰玉不禁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玩够了就杀了吧。”姬冰玉把手中的剑递给了姜雎,神秘一笑,“等我们出去后,他即便活着,也闹不出什么动静了。”
毕竟确认过已经是经脉尽毁的残废人,这样的人还曾树敌众多,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们……两个女人!”
地上的轩辕焚天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还是败在了两个女人手中,他目眦欲裂,眼珠子似是要脱框而出:“……凭什么……女人……”
“用剑……”轩辕焚天气息微弱,哀求道,“……如果一定要死……用剑杀我……”
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不用剑的人杀死。
不用剑的……都是弱者。
“哦对了,这煞笔平生最看不起弱者和女人。”姬冰玉想起久远的原书设定,顺口对着姜雎解释了一声,“在他眼中,不用剑的——譬如音修之类,都是走旁门左道的‘弱者’。”
姜雎不理解,姜雎大为震撼。
她一看轩辕焚天那震惊的眼神就知道姬冰玉说得一点没错——但姜雎不懂,为什么轩辕焚天敢这么想?!
别的不说,光是姬冰玉师门那几位,轩辕焚天就根本一个都打不过吧?!
在姜雎陷入震撼的时候,姬冰玉已经蹲下身,凝视着地上的轩辕焚天——这位曾经的位面之子,眼神十分平静。
“轩辕焚天,你要清醒地记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啊。”
姬冰玉挑起眉梢,此时此刻破开清一尘寰图的壁垒束缚对于她而言并无任何挑战,姬冰玉直接幻化出本命唢呐,递给了姜雎,又握住了姜雎拿着唢呐的右手,抵在了轩辕焚天的胸口处。
随着唢呐前端一点一点的下陷进入皮肉,紧紧吸附住轩辕焚天的心脏,姬冰玉眼看对方从一开始的气焰嚣张到不可置信,甚至最后的窒息到面目青紫时连连哀求,丑态百出。
无论是姬冰玉还是姜雎,都没有丝毫动容。
“你要记住啊,这一次,杀死你的不止是‘弱者’,更是‘女人’。”
……
轩辕焚天没死。
但也谈不上活着。
怎么说呢,他现在回到现世后的真实状态有些类似于植物人,还是那种病危的植物人,在生与死来去之间的那种。
姬冰玉在一波送走轩辕焚天后,又和姜雎一起,把清一尘寰图彻底清理了一边,将那几个有意无意被放入的妖魔杀了个干净。
哦,其中还有几个妖魔说是来自于娘子河,是奉命搞事,痛哭流涕表示很有苦衷。姬冰玉听完之后觉得很有道理,决定送他们去黄泉路上洗洗脑子。
笑话,有几个被逼无奈的人能吃那么多人,还娶了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得益于轩辕焚天彻底成为植物人,原本被他积攒的气运瞬间散落在各个本该拥有气运的人身上,姬冰玉等人都提高了不止一个境界。
尤其是姬冰玉,轩辕焚天一倒,那些灵力修为不要命地往她身上钻,要不是她心境够稳,当场入魔都说不定。
按照打怪升级的套路,理论上已经元婴的姬冰玉甚至可以直接用唢呐去会会那个深渊中的极恶魔君了。
但是,在这本书的剧情被姬冰玉崩成山路一百零八弯后,姬冰玉终于也体会了一次被山路糊脸的感受。
身边的姜雎和小肥啾容清垣都不见了,她却没有回到现世。
姬冰玉看着面前雾气弥漫的青山绿水,当机立断,选择……掉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这种一看就有鬼的地方,姬冰玉表示自己才不去!
然而这地方说它古怪,还真是古怪,姬冰玉绕了又绕,硬是绕不出去,整个青山犹如被尘封,除了上山没有第二条路,气得姬冰玉直接原地坐下。
好啊,你不是让我上山吗?我偏不上。
连灵力和唢呐都召唤不出的姬冰玉决定闭眼打坐,然而下一秒她鼻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姬冰玉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分辨出这个香气是谁身上的,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真的完全想不起那个名字了。
姬冰玉在一片迷茫中睁开眼,她发现四周云雾飘渺,面前是轻纱帐曼,隐隐约约,似乎能窥见一个赤红的身影端坐在后面。
那人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开口道——
“*&¥*&”
姬冰玉:“?”
混混沌沌的大脑似乎都以为这神秘的话清醒了许多,而后又猛地一痛,姬冰玉捂住脑袋,立刻出声:“说人话!”
纱幔后的存在微怔,沉吟了几秒后,开口:“你是人?”
这什么破问题?
姬冰玉迷糊地想到,自己做的梦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当然是人了,难道你不是?”
这本是一个反问,姬冰玉甚至没想到对方会回答。
熟料,对方真的认真地纠正道:“我不是。”
他——姑且先这么称呼,毕竟听起来是个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是神族。”
他说起话来还有几分生涩,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音调,却并不显得难听古怪,对于姬冰玉而言,更像是催眠的音乐,听得她愈发困了。
“神啊,神也挺好。”姬冰玉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嗯,活得久,吃得少……”
“‘活得久,吃得少’?”对方重复了一遍。
然而就在姬冰玉以为那位藏在纱幔后的神秘存在不会再开口时,忽然又听他再次出声。
“活得久是多久?”
“吃得少又是多少?”
……你事真多啊!
姬冰玉不耐道:“活得久就是长长久久,吃得少就是很少——”
为了防止这东西再追问,姬冰玉直接比喻:“比如我吃糖葫芦吃一串,你吃糖葫芦只要吃一个,比如我吃柳叶糕吃一盘,你吃糕点只用吃个渣……”
纱幔后的存在轻声重复了一遍姬冰玉的话,又问:“‘糖葫芦’是什么?”
“‘柳叶糕’又是什么?”
姬冰玉不得不认真的给他描述了一遍。
她本就很困,描述的乱七八糟,不过显然对方也不是很在意。
坐在纱幔后的神君视线并不受那些轻纱阻碍,轻而易举就看到了殿外的那个存在。
这是一个人类,但又不是什么寻常的人类。
毕竟寻常的人类可做不到突然出现在他的神宫里,也做不到用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忽然让他的有些想要愉悦。
哦不,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他感受到了愉悦。
神君垂下眼眸,胸腔中似乎有股火苗在跳动,可是龙凤神族不死不灭,分明是没有心脏的。
这应该就是那玄之又玄的“有缘人”吧。
尚未经历世间险恶的神沉思了几秒,对这个奇特的人类道:“你很好。”
“作为报答,我可以允诺你一个愿望。”
姬冰玉不知道为何脑袋一热下意识想开口让他“以身相许”,但是心底有股未知的、强烈的求生欲阻止了她,最后再开口时,冒出了一个姬冰玉都没想过的词。
“一线生机。”
年轻的神明微怔,似是没想到这个人类许了这么大的愿望,他再度沉吟:“赋予人类一线生机?倒也——”
“不是人类,是一个人。”
姬冰玉脑中懵懵懂懂,但她知道自己心中有个很记挂的人,有个担忧很久的事情,此刻在这大殿中,她没有了任何顾忌和约束,直白道:“我求一人生机,求一人活。”
那就是小事了。
年轻的神君微微颔首:“姓名。”
“你先说答不答应。”姬冰玉忽然智商上线,“你不能空手套白狼!”
头一次被人类如此指责的神君觉得很新鲜,不过一个人类而已,也到值得面前这个煞费苦心。
他淡淡道:“吾应汝一诺。”
姬冰玉恍然:“对哦,你答应我的,你是神的话,就不能耍赖。”
其实神也可以耍赖,只是面前这位不会而已。
神君看着这个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愉悦,但是愉悦之外似乎有些别的存在。
神君是龙凤神族中最有天赋的神君,所以很快知道了自己的情绪由来。
这种情绪似乎叫‘嫉妒’。
他好像在嫉妒那个人类。
短短瞬息间,他就学会了两种感情,神君眨了眨眼,显出了几分鲜活的顽皮。
不愧是他。
“姓名。”
“容清垣。”
在姬冰玉开口的那一刹那,这份誓言便已经立下。
然而说完这话后,人类女子立刻消失,快得就连下了神座的神君都来不及抓住,她就像来时一样风过无痕,唯独在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丝混杂着雪腴花的香气。
快得让容清垣来不及问更多。
生于天地之间,名字是最简单又直白的束缚。当一人主动将名字告知于他人时,命运便张开了无形的网,将他们笼罩于其中。
神君缓慢地眨了下眼,手中握着凤骨凝结云间月辉所化的清辉玉笔,总是无波无澜的眉眼间头一次如此直白地浮现出了困惑。
他身为凤族太子,对于姓名之看重不言而喻。
在三日前,他刚刚定下了自己的名字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容清垣。
凤族太子容清垣垂下眼眸,定定地看着手中已被他捏出四条法则的清辉玉笔,倏忽一笑。
这一笑仍旧带着高不可攀神性,可比起以往终究不同。
不再似那高高在上的神殿仙人,纵然气度高华,却是人间水中溶溶月,触手可及。
人间可真是有趣,容清垣想。
就在刚才,他被一个凡人赋予了一线生机。
……
姬冰玉之后又经历了很多的梦境。
哦不对,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过去。
是她的梦境,却是容清垣的过去。
姬冰玉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新秀试炼后容清垣在看她第一眼就会笑,为什么两人分明是初见,但却如此熟稔。
好家伙,原来刚才神殿里那个东西就是容清垣!而且自己小时候做过的所有梦几乎都特娘的是和容清垣一起的!
怪不得哪怕在梦中,容清垣第一次见到她,就挑眉道“终于来了?”复又打量了她一番,原本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面容透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年岁似乎变小了一些?天道因果……倒也无妨,走,我带你下去玩儿!”
那时的姬冰玉模模糊糊自以为是大梦一场,而现在围观了全程的姬冰玉内心却分外复杂。
哪怕时光偶有跳跃,但她清晰地认识到,作为“第一个朋友”,容清垣到底等了自己多久。
哪怕自己根本不记得他了。
姬冰玉还记得,在入门试炼结束后,容清垣“第一次”见自己时,说得那句话。
“今朝一遇,犹似故人。”
可不就是故人么?
时光流转,姬冰玉看到在一次两人游历人间后,自以为在做梦的姬冰玉,玩笑似的说出了那句名台词容清垣“我会回来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真的命运弄人,之后每一次分离,姬冰玉都是这么许诺的。
“……唔,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就希望未来啊,住的地方环境好一点,吃的好一点,周围人好相处一点……”
姬冰玉脑中忽然冒出了曾经“初见”时,容清垣说过的话。
【雪腴峰冬日积雪,若冰封万里,春日灿烂,似朝阳不灭。小友若来,平日里想要修炼便去修炼,若是闲来无事,尽可以肆意玩闹,也是一桩乐事。】
“嗯?你的意思是结婚——咳,结为道侣吗?也是差不多的要求啦,当然要是长得好看就更好了!”
“对对对,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对方各方面都‘尚可’就可以啦!”
【在下自认修为尚可,容貌尚可,资质尚可,脾性尚可,后山藏宝阁内的东西也算尚可。】
随着梦中的记忆逐渐清晰,听见自己曾经说的这些话,姬冰玉脑中全是当年“初见”时,容清垣宛如上交工资的新婚丈夫一样的发言。
怪不得她当时隐隐约约觉得容清垣的发言似乎有些不对劲……原来就是不对劲!
可恶!他就是对自己图谋不轨!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buff,那它现在已经被叠满了。
姬冰玉,随时随地发现新的社死现场。
作为旁观者,她看到最后都有些麻木了。
一起吃糖葫芦,吃柳叶糕。
——好家伙,那时候容清垣的味觉不是还很正常的吗?
姬冰玉一边围观一边评价,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虽然每次自以为“做梦”的姬冰玉每次存在的时间不长,跨越的时间又很久,但两人从未生分过。
而这一次,全程作为旁观者的姬冰玉完整地看了一遍容清垣的过去。
那些没有她的日子。
她看到容清垣在雪池旁,河中倒映出的少年郎身着赤红锦衣,坠金缕,佩芳卉,面容柔和,眉宇间一股肆意的妄为之气。姬冰玉背后灵似的从容清垣肩膀处往前探头,池中人鸦青色的长发仅用一根散着金光的红带绕起。
——这时候审美也不错嘛!
姬冰玉咂咂嘴,怎么后来就开始成为混搭狂魔了呢?!
就在这时,原本立在池边发呆的容清垣微微蹙起眉,似是有些困惑。
他倏地抬首扑,准确无误地将目光落在姬冰玉所在的位置——哪怕这位置分明空无一人。
容清垣轻声道:“……阿玉?”
卧槽这是什么能力?!直接看破虚空?!
姬冰玉一惊,顿时飘到容清垣面前转了又转,发现对方确实还是刊名不见自己才罢休。
然后嘛,就看着这个少年郎风流人间,肆意潇洒,偶尔因为神族习惯闹出些笑话也显得万分可爱。
姬冰玉看得乐呵,想想也是,那时候的容清垣还是“天地惊鸿客,人间不夜侯”。
以前风流少年,被称为人间不夜侯,甚至有些看不得他如此投入人间的神族暗中以此取笑,笑他不爱落于梧桐,反而四处人间行侠仗义,鲜衣怒马。
但与此同时,容清垣的形象愈发鲜活,有了更多的朋友,有了新的人世羁绊。
比如,温润如玉的沈家子,飒爽直率若侠客清风的姬家人,最擅长学习的内卷王者小道童……
除此之外,还有性格仿若哈士奇、眉眼眼熟得让人震撼的兔子小妖,以及见到容清垣第一眼就走不动道,差点被容清垣打死还表示死也要死在美人怀中的蝴蝶嘤嘤怪……
姬冰玉:。
可以了可以了,最后这段可以掐掉不播的。
但无论如何,哪怕对方看不见自己,姬冰玉还是或多或少地对容清垣身边的这些人投入了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偶尔的时候,姬冰玉也会看见容清垣微微蹙眉,他抬手间似乎想抓住什么,好几次甚至直接冲着她的方向来,指尖的位置没有半分偏移,姬冰玉几乎都要以为他看见自己了。
虽然仍旧是一手空。
不过还好,容清垣到底是容清垣,即便抓了一手空,没有过多的纠结,只顺着记忆中她的描述,去看山,去看水,从山巅梧桐步入凡尘渺渺,散去一身日月清辉,化作凡尘缤纷色。
这时候天道稳固,人间安居乐业,容清垣步入闹事,偶尔也含笑听着那些摊贩与买家的碎语,随手助人为乐,又谢绝了老人家强送的鸡蛋,以及过路人送来的蔬果布匹,只接过了小孩子递给他的麦芽糖,取一小块含在口中浅尝。而后便放在储物袋,在姬冰玉下一次到来时,不经意地拿给她。
——所以我在梦中吃了多少过期食品?
看完了全程的姬冰玉沉思几秒,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
撇开这些小问题,姬冰玉对容清垣倒是有了更深的了解。
起码,她完整地看到了他的过去。
姬冰玉看着容清垣行走于凡尘之中,从高山至流水,从流水至山谷,他总会孤身走上天涯,踏过海角,路上有繁花似锦,也遇见过四季的枯败消融。
那时的容清垣总觉得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即便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满足。
他也会回到最初的山巅,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梧桐树,海晏河清,乾坤朗朗,一派浩渺清净之相,但少年时容清垣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好性格,他翻山海,蔑天地,悖经书,笑神魔不渡人。姬冰玉也不知道那日端坐在神殿中高贵冷艳的神君,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突然愿意下凡,变的如此鲜活。
直到最后一次。
山河无存,故人不归。
姬冰玉作为看不见的人再次陪伴了容清垣许久,直到最后一次容清垣裂骨而存,姬冰玉第一次见到了如此惨烈的场景。
巨大的双翼覆盖了整座山壁,本该鲜亮光泽的羽毛竟是焦黑的,像是经过了数次烈火的灼烧,凤凰的身体被钉在山壁上,凤血流入过中间的池子,似是已经干涸,只有暗沉猩红的血迹。
原来容清垣本体——那只巨大的凤凰并非从开始便是白色的。
而是……血流尽了。
所有的上古神族都放弃这个人间飞升了,只有他留下,将本体钉在赤霄深渊下的崖壁上,孤身抵挡天道崩塌后泄露出来的恶,。
化凤鸣之力补做万物之音,将他所尝过的酸甜苦辣尽归人世间,令眼中山青谷斓天地色落于凡尘,化为缤纷色。
他将一切都献给了人间,就连血液都化作了烈焰,成为深渊的最后一个封印。
姬冰玉眼睁睁看着容清垣修为暴跌,几经全散。眼看着他的身影几近透明消散,姬冰玉下意识出声阻止:“不要!”
她急得不行,几乎忘掉了现世,以为容清垣就要就此陨落:“你好歹留点给自己啊!你——”
……咦?
一道浅青色的光芒出现,容清垣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可是声音压得太低太低,姬冰玉实在没有听清,就见他指尖一松,一个笔似的东西在空中散开。
——清辉玉笔。
姬冰玉脑中蓦地闪过了这个词,无形之中,所有的事情终于链接到了一起。
为什么自己能使用清辉玉笔?会不会是因为这清辉玉笔的诞生之初,就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那最后的一个“一”,不是什么宇宙洪荒,也与日月盈仄无关。
仅仅是“一个人”。
一个人赋予一个神的一线生机。
……
容清垣身形稳住,修为维持在化神期。
围观的姬冰玉松了口气,她浑身紧绷,此刻终于脱力似的坐在了地上。
姬冰玉心情难以描述。
哪怕亲眼所见,可她脑中仍是乱的,依旧难以将那个曾经端坐在神殿的、高不可攀的神祇,那个凤凰神族最骄傲的凤太子,和如今沦落到只有区区化神期修为的“清虚子”联系在一起。
古神族都去了另外的空间,只有容清垣留下了。
清辉既后,一片虚无。
他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姬冰玉看着那个被钉在山壁上、生死未知的血色凤凰本体,心有戚戚。
——虽说自古以来世人唯爱美强惨,但大兄弟你也未免太惨了吧!
吐槽归吐槽,但看见这样的容清垣,姬冰玉不可能不难过。
她看着这个容清垣一路走过,甚至中间几近心态诡异地变质成了妈妈粉,如今眼睁睁目睹少年的一片赤诚在今朝成了无尽血色。
……也太痛了。
几乎是同时,姬冰玉心头一动,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他这样努力地守着人间,倘若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未免太令人难过。’
‘别的做不到,若是可以,就将我的眼睛给他吧。’
……
再次睁眼时,姬冰玉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世。
并且,正巧落在赤霄深渊之上,直接出现了极恶魔君的身后。
周遭一片混战,魔族正与修士们打得不可开交,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那些一心想着复辟魔界容光的魔修,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浑身冒着火光,突然出现的姬冰玉。
倏忽之间,深渊一片震动,所有的血色都在上涌,如同不灭的火光,上窜!再上窜!
一片血色中,似乎有谁对着火焰高呼了一声“凤太子!”,但正在气头上的姬冰玉根本无暇思考,甚至在这声音出来之前,她已经召唤出了自己的唢呐,快、准、狠地对着极恶魔君直接当头一吸——
“妈了个巴子的就是你这狗比搞死了那么多人还欺负我家崽!”
“今天你上面和下面总得断一个!”
在场正道修士:?!
——卧槽什么东西出现了?
对峙的魔修:??!
魔修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嘶!出现了!那个传说中最神圣的音修神级法宝!虽然不知道传说中高洁清傲的音修神级法宝为什么会是这种用途和用法,但是、但是——
正道修士真的好几把恐怖啊救命!我们现在说我们其实一心向正道魔界是沧桑,他们会信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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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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