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媚的指血在谕旨不起眼的角落画了一只振翅北飞的孤鸾。
她卷着上谕,对羽林左卫将军说:“陛下的谕旨,今日送进彭城。”
左卫将军吃了一惊:“陛下不是说……明日遣使么?”
刘英媚冷笑一声:“兵贵神速,再让刘昶多准备一日?陛下得到的消息,决意假作纳降,拖延刘昶一日。”
她努努嘴对着皇帝御幄:“将军如果不信,亲自去问问陛下吧。”
刘子业这阵子被刘英媚迷住了,天不黑就入帐休息,将士们心知肚明。这会儿大概正是舒坦熟睡的时候,谁敢打扰!
左卫将军不由犹豫:这要奉旨,万一是假的;要是不奉旨,万一是真的……皇帝脾气极坏,大家都晓得,真正是进亦忧退亦忧。
他瞟了瞟刘英媚从容而不耐烦的神色,只能躬身道:“那么请问谢贵嫔,可否让臣看一眼谕旨?”
刘英媚把谕旨“咚”一声丢进他怀里。
皇帝的这份劝降谕旨是给随驾的三省大臣和他这位左卫将军过目过的。
左卫将军看了又看,除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血点一外,跟他们白天看到的谕旨别无二致。他嘬牙花子想了又想:这是一份劝降书,不存在误传行军布阵的可能;兵贵神速,若是误了皇帝其他事,倒是他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天塌下来长人顶,即便是被“谢贵嫔”骗了,她也是第一重罪过,自己跟着吃挂落罢了。
于是他把谕旨卷好,点点头说:“是,下臣即刻让人送谕旨到彭城里。”
刘英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而后是被刘子业踹翻案几的动静闹醒的。
她惺忪地揉揉眼,看着他阴鸷的目光,故意一脸无辜问:“陛下,怎么了?”
刘子业扯起唇角毫无温度地一笑:“昨儿那道谕旨是你让左卫将军送到彭城去劝降的?”
刘英媚翻身坐起,把一头披散的长发撸到胸前,慵慵道:“是啊,陛下的谕旨不都是当晚发的?我怕陛下昨日高兴得忘记了,所以自作主张叫左卫将军送去了。怎么了?送得不该?”
刘子业盯着她,最后笑道:“对你,自然是太应该了。”
他靠过来,伸手撩起刘英媚一缕秀发,又慢慢让它们从自己的指尖滑下去,然后说:“刘昶昨晚上看到劝降的谕旨,大概知道与朕相抗衡是无望的,所以半夜三更的从彭城的高墙上缒绳而出,抛下了母亲、妻子、孩子,只带了一个女扮男装的爱妾,和几十个贴身的侍卫,一路骑马狂奔。”
“啊……”刘英媚心里一松,但不敢就完全放心,所有又打量了一下刘子业的神情,“那么,抓住了么?不是说义阳郡已经在陛下的掌握了?”
刘子业笑道:“只怕抓不到了。义阳郡是在我的掌握里,他于是一路直接往北魏而去——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投奔那一群腥膻之辈去了。哈哈哈,人还说义阳王刘昶是太.祖皇帝儿子中聪慧讲节气的一位,原来也是个叛国贼!”
刘英媚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但不动声色,一撩眼皮子,斜眸看向刘子业,等着他发话来惩罚她。
刘子业也这么看着她,最后说:“算了,他到北魏,叛国罪坐实,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也算为我除去了心头大患。”
想了想又说:“不过黄河四镇要加大军力了,以防着他过于无耻,带着北魏的人来打自己的国。”他啧啧几声,玩味地看着刘英媚:“那时候,始作俑者就是国家的罪人了。”
刘英媚心不觉一跳,垂下眼睑,先输了阵势。
心里劝自己:这是被这位暴君逼的!
可是又忍不住害怕——当年元嘉年间,她父亲在位,拓跋焘胡马窥江,把一片大好河山打得千疮百孔,元嘉盛世不再,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饿殍,皇族内部也彻底离心,子杀父、弟杀兄,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她心慌慌的,攥着自己的一把秀发,盯着地面上刘子业的乌舄。
乌舄好久后挪动了,声音从刘英媚头顶上传来:“我巡视完了,准备回台城吧。你的母亲、嫂嫂,也一起回去,建康城里大着呢,够所有的叛贼家属居住,呵呵!”
回程,刘英媚一直忐忑不安,但见刘子业眉目沉沉,也不敢问他。
想着被他囚禁到建康的母亲、儿子、嫂子和夫家诸人,她愁得无法入睡,不知道自己唐突的举动是不是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她甚至希望刘子业不要那么冷漠的一言不发,哪怕是发一顿火,她也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到了建康城外,一个细雨的夜里,刘子业钻在刘英媚的被窝里听着外头“沙沙”的风雨飘零、树木摇曳的声音时,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阿姑,我对你的好,大概是绝无仅有的了。”
刘英媚小心问:“陛下对妾不错,妾也明白。不过这个绝无仅有……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子业笑着说:“换其他人这么在我背后弄鬼,早就死了。”
刘英媚浑身冰冷,冷汗瞬间在背脊上渗出,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求饶、撒娇,还是干脆和他撕破脸。
刘子业却是长叹一声:“阿姑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一路上都很难过,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我可以信赖、可以喜欢、可以亲密的人就是阿姑。”
刘英媚背上的冷汗一直没停。
但她不知怎么突然问道:“这么说,你还信我?”
刘子业孺慕地凝望着她,目光很复杂,但是他说:“我信阿姑。”
刘英媚微微地、媚媚然地一笑:“你自己都说了自己是满心的猜忌,你何必又说信我?陛下,这样哄我有意思么?”
刘子业顿时像个惶恐的孩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赌气道:“我没有哄你!我就是信你!”一把握住了刘英媚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撒开。
刘英媚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执拗地握得很牢,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还执拗地跟她讲威胁的话:“阿姑,你看,我如果不信任你,我就不会留着何曼倩不杀。”刘英媚没有再甩手,沉沉地看着他。
帐外梅雨,理应没有声音,但她耳边却仿佛有鬼哭。
阖上眼,她的丈夫何迈穿着新婚时的衣冠,颤巍巍抚着她的脸,吻着她的唇,然后红着眼骂她“荡.妇”。她在梦中哭喊,醒过来时枕头已经湿漉漉了。
刘子业双手枕头,瞪圆双眼望着帐顶,头也不回地问:“鬼也来找你了?”
刘英媚哽咽着,最后说:“我好冷。”
他的手摸索过来,触了触她冰凉的手指尖,而后自嘲道:“我的手也常年是冷的。”
那一触,却不知怎么,有点微微的温热,像是在濒死的人的怀里探到的最后一丝温热。
回到台城里,即便有人声,也感觉死气沉沉的。
宫里大大地做了一场法事,烟气袅袅仿佛仍然未曾散掉,香烛的气味缭绕在梁柱之间。
刘英媚又无法自主地被困在宫中,她只能尽力地贿赂宫中侍宦,希图他们给她一点消息。她流着泪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只玉跳脱给了主衣寿寂之,悄悄说:“中使好歹有机会知道外头的风声,求帮我多关注外头家人的情况,特别是我阿母和我那五岁的儿子……这是支撑我活下去最后的希望了。”
寿寂之看了看手中的玉跳脱,说:“公主只管吩咐就是,奴还有不听的?您岂可这样?!”
刘英媚摇摇头:“你收下,我心里还安定些。”
寿寂之无声地叹了口气,收下了跳脱,说:“公主千万保重身子。奴虽低微,还是要僭越说一句,奴与公主是一心的。一切,总有办法!”
刘英媚哭得梨花带雨,深深一拜:“拜托了!”
寿寂之好像有什么话想说还不大敢说,亦是回礼一拜就离开了。
刘子业下朝回来,一个人关在处置政务的宫室里半日,才疲惫万分地到寝宫。
刘英媚担心儿子,所以对他一举一动非常关心而小心。即便心里恨他入骨,脸上依旧是陪着笑,只是不愿意看他,敷衍地问一句:“陛下忙完了?”,就低头做自己的绣活儿——她往常在女红上很是惰怠,但现在却觉得这是她避开与他交谈的一件法宝。
刘子业在一旁看她刺绣,看了一会儿说:“不要绣鸾鸟,我不喜欢。”
刘英媚拈针的手顿了顿,心里狠狠道:“哪个给你做!”
但不愿意生事,放下绣绷,拿起另一件半成品,重新配颜色,打算绣一丛荷花。
刘子业望了望绣图,又说:“莲花就能保平安么?呵呵……”
刘英媚只能放下绣绷,垂头望着地,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地上的炉里腾起的袅袅烟。
刘子业随着她看那烟雾,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湘中出帝王,你信不信?”
他又在疑神疑鬼什么?
刘英媚简直一肚皮的气,很希望他这个帝王快点当不下去才好,冷笑道:“妾可不信这些瞎话。”
刘子业摇摇头:“我信的。帝王之气确有其事,汉高斩白蛇,薄夫人梦龙踞胸而生文帝,我曾祖父出生时神光照室尽明……我阿母说我出生时屋宇上都是红光,小时候不怕灯烛,甚至于把手放在火烛上烧起了泡,犹自在笑。”
他讲了一段玄虚,接着很正经八百地说:“可是如今我越来越孱弱,紫微星的光越来越黯淡,湘中的春潮却格外大,人人都说那里要出新帝王了。”
刘英媚说:“无稽之谈不用信他,再说,又有什么法子呢?”
刘子业板着脸:“我想用兵血祭,破湘中的帝王气。”
“血……血祭?”
刘子业给她解释:“就是带兵巡幸荆州,一直往荆州去——荆州本来就要紧,兵家要塞,去巡视一番也好的。”
“然后呢?”
刘子业看看她不说话,眸子里理所当然的杀气。
刘英媚追问:“遇到不对劲的就杀?”HΤτPS://wωw.hLxS玖.còΜ/
刘子业笑道:“当然!不对劲的还不杀?阿姑也太宅心仁厚了?”
刘英媚想:我也算不得宅心仁厚,但为这样一句传谣就大开杀戒,也是够匪夷所思的。
她垂下头继续看那炉烟,自己劝自己:这是他的天下、他的子民,关我什么事?
然而她抬起头,看见刘子业也盯着炉烟,眯着眼睛,大拇指被叼在他的牙齿间,那一脸即将见血的欢乐神色简直要遮掩不住。
刘英媚还是一个不忍,献策道:“也不一定要血祭的,杀戮太重,到处都是亡魂。要不,用喜事冲一冲吧?”
刘子业问:“有什么喜事可办?”
刘英媚想了想,说:“陛下还没有一位皇后,不妨借良辰吉日迎立一位皇后,大赦天下,天下感激皇恩,那些谣言自然就消散了。”
刘子业嘬牙花子想了想,最后说:“可是,那不是对不起你了么?”
刘英媚猝不及防,最后只好虚伪地笑笑:“妾还盼着独宠么?妾只望着陛下开枝散叶,江山永固。”
心里说:只望着有人来替我倒这个霉!若是能借大赦天下的机会救一救何家的人则更是意外之喜了。
刘子业倒是从善如流。
六七天后就兴冲冲来告诉刘英媚:“你的主意三省也赞同呢!参选的淑女里,位置最尊崇的是太皇太后的侄女,辈分上也是表姑。”
歪着头笑道:“不知比阿姑如何?”
一脸好奇。
刘英媚无法回答,面色尴尬。
刘子业笑道:“阿姑放心,没有人比得过你!”
刘英媚当着他只能笑笑,在无人处,她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地把泥地里那团唾沫踩作一个小坑。
他有心成事,迎立皇后的事就办得很快。六礼既成,皇后路氏入主显阳殿。
天下大赦。且办六礼那几个月,皇帝为了喜庆的气氛,一个人都没有杀。
太皇太后一族更添高爵;皇帝有心栽培的人亦水涨船高,借此机会升官进爵。
何家众人从廷尉释放,在京赁了宅子软禁着。
刘英媚唯一感到欣慰也就是这一条了。
而刘子业也难能可贵地邀得了“孝顺太皇太后”的名声,安抚了不少心怀疑虑的臣子。沈庆之、薛安都、王玄谟、刘道隆等掌握兵权的将军也减缓了对皇帝无道的担忧。据说,曾有人游说沈庆之和王玄谟造反诛独夫,沈庆之和王玄谟都没有肯答应,不过也都没有敢再检举揭发,生恐又像刘义恭时那样闹出血流成河的事来。
合卺那天,宫中彻夜灯火辉煌。到处悬挂着皇帝最喜欢的大红色丝绢花球,焰火亦放了半夜,热闹非凡。
刘英媚在这样的吵闹声中,安然地在玉烛殿独自睡了一个好觉。
早晨春绮来叫她起床请安时,她惺忪地揉了揉眼,笑道:“我梦见郎君了。”
春绮不敢笑,帮她套好袜子,才说:“郎主……托梦啊?”
刘英媚摇摇头,梳洗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清晨时那个绮梦。只有梦中,她还有正常人的生活。她含着笑抹去了颊边的泪痕,对春绮说:“他呀,只在梦里对我说‘下臣好想公主’……我说啊:‘怎么还称呼得这么生分?’”
梦中的何迈笑得清朗如明月,在她耳边喷出热乎乎的气息,唇吻如春风:“是,迈思念英媚,思之如狂。”
刘英媚对着雪亮的铜镜,伸手抹泪,却好像永远抹都抹不完。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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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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