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军营扎在一片山谷之中,山谷外是一方平静的小镇。
镇上人很少,民风朴实而干净,昨日下了一夜的厚雪盖在民房之上,夕阳照在上面,细碎的雪粒子折射出一层层晶莹剔透的光芒。
夕阳之下,苏雾和翠嬷嬷、年叔二人踩着半尺厚的积雪,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往回走。
明天就是苏雾和谢淮安的大婚之日,苏雾刚被谢淮安带到身边不久,翠嬷嬷怕她紧张,所以下午带她出门透了透气。
三人还顺便买了些瓜果甜糖,还有几十斤酱牛肉,翠嬷嬷跟在苏雾身边絮叨道:“营里都是些糙汉,糖他们吃不惯,就留着我们自个儿吃,他们就吃酱牛肉行了,老奴到时候切几大盘……”
年叔听她絮叨,不由打岔道:“吃什么酱牛肉,明天婚宴大人早就订好了,请的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酒楼师傅,比你的酱牛肉好吃一百倍。”
翠嬷嬷被他一提醒,拍了一把脑门:“哎呀老糊涂了,只记得他们爱吃酱牛肉了,我方才买的时候你也不提醒我……罢了罢了,等我晒成肉干,留着他们打仗的时候吃……”
翠嬷嬷和年叔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叨,苏雾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抬头看向夕阳。
夕阳如血,红彤彤地映在整个小镇上。
她被谢淮安强行从京城带到这儿,快要半个月了。
这几年赵玄瀛和谢淮安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歇,她在大宁,也不知不觉待了三年多。
三年的时间,她除了在开始的时候推进剧情,后面全然是在被剧情推着走。
苏雾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脑子去算计什么了,也很久没有,去思考过剧情了。
但今日,她站在通红的夕阳下,即将发生的剧情,却不可遏制地涌向她的脑海——一切要走向尾声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谢淮安将婚房安置在小镇中,是一座两进的小院,院中栽着墨松,屋子亮堂堂的。红绸和灯笼已经挂上去,在房檐下摇摇晃晃,飞翎正认真地往墨松上贴喜字,他的胳膊还有伤,是半月前那场大战伤的,到现在还没好全。
他只能吊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歪歪扭扭地贴着喜字。
年叔去放东西了,翠嬷嬷从院门口回来,笑盈盈道:“苏小姐,嫁衣改好了!”
苏雾回头,看到她捧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簇新的嫁衣,正红的嫁衣上金线刺绣着飞凤祥云,与落在上面凤凰衔珠的金冠交相辉映。
这嫁衣是谢淮安为她准备的,她来到小镇时,嫁衣就放在他们的喜房。翠嬷嬷撺掇着她试了试,除了腰身有些松,其她正正好。
苏雾从翠嬷嬷手中接过已经改好的嫁衣,微微笑着,道:“我拿进去吧。”
“欸……”翠嬷嬷应一声,看到苏雾慢慢走进房间关上门,她皱起了眉,“为什么感觉苏小姐不像很开心的样子……”
年叔放完东西出来,正巧听到她的话,年叔接道:“我也觉得,苏小姐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老觉得,她的笑是为了让我们宽心才笑的……”
“哎。”翠嬷嬷叹了口气,“也难为她了,一场婚事却要颠沛流离,甚至还背上了几万将士的性命……”
“嘘,别说了,大人不让说!”年叔急忙打断她,将她匆匆拉进了厨房。
苏雾捧着嫁衣,脱力般倚在门边上,方才外面的话已经全部落在了她的耳中。
她嘲弄地笑了笑。
是啊,几万将士的性命……
夕阳越来越沉,满院的厚雪被扫干净,大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谢淮安终于从外面回来。
他抱着两坛酒,连带着一对龙凤喜烛,递给了翠嬷嬷,而后,他掸了掸衣上的风雪,推开了房间的门。
苏雾正端坐在妆镜前,好似在发呆。
听到门响,她回过头,唇角上扬:“你回来啦。”
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谢淮安淡笑着走到她身边:“方才和将士们去沐浴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三年的时光,也为谢淮安添上了风霜,即便穿着一身柔软的长袍,也遮掩不住他身上的威重气势和……逼人煞气。
谢淮安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苏雾记得,她刚刚穿进大宁、初见谢淮安时,他一身威重,但目光是平和而沉稳的。
但如今的谢淮安,也在和赵玄瀛一次次的杀伐之中,发生着转变,譬如他那双从前古井无波一样的眼睛,如今像是一潭无尽的见不到底的湖水,没有光亮,只有浓沉的黑。
苏雾有些怕他。
但比怕更多的,是愧。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她早就为他泡好的茶。
茶香馥郁,她倒出一盏,放在谢淮安手边。
谢淮安拿起茶盏,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心。
“不要忙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兴许会劳累些。”
苏雾佯装羞涩地一笑,只是眼底,再也压不住的悲色溢了出来。
谢淮安全部看在眼里,眸中的黑愈发深邃。
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多问,只抬起手腕,落在她一头柔软的长发上。
“不要多想。”
他的语气很温和,手掌缓缓蹭过她的发旋儿,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压抑了许久、挣扎了许久的苏雾,在这一刻终于破防。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谢淮安,双唇抖着,像是用尽她所有的力气,道:“停下吧,淮安,我们的婚事——停下吧。”
谢淮安的动作顿住。
房间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明明暗暗的光线,映进谢淮安的眼底。
他慢慢收回了手,摇头。
苏雾颓然地坐了下去——一切覆水难收,她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在这一刻,号角忽然从远处吹响。
尖锐高亢的号声穿过山谷,穿过整个小镇。
苏雾僵硬地抬起头,她最怕的,终于来了。
号角吹响,飞翎声音凝重地在外面禀道:“大人,他果真来了。”
谢淮安无声地一笑。
他站了起来,抚向苏雾的长发,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才轻声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明日婚典会如期举行。”
言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门开又阖上,寒风从外面刮进来,苏雾看着眼前的冷茶,想弯弯唇角,可是这一次,她连假笑也笑不出来了。
这一夜,她没有睡。
时间一点点走着,夜晚寂静,宁静的镇子房屋上盖着一层厚雪,寒凉的月色照在上面,白晃晃的,将夜晚映照得宛若白昼。
天微微亮的时候,屋子里的烛火燃尽,整个屋子暗了下来。
苏雾坐在床榻上,望着张贴在房门上的一双喜字。
“啪!”房门猛得被推开,谢淮安半边脸上覆着血,踉跄着推门而入。
苏雾抬起头,她枯坐一夜,眼底的红血丝蔓延着,她睁大着眼,看向谢淮安。
谢淮安一身赤炎军铠甲已经破碎,左肩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正往外冒着血。他看着苏雾,一双眼底,黑沉沉的,宛若毫无生机的深渊。
谢淮安上前,将苏雾从榻上拉起。
“跟我走。”
他的手上也全是血,粘腻地沾在她的掌心中,苏雾眼底红着,一句话都未多说,跟着他往外走去。
她知道,今夜是谢淮安和赵玄瀛的最后一战,此时的谢淮安,已经彻底输了。
院中的红灯笼和红绸正悬挂着,那身嫁衣也安静地放在苏雾的床榻上,这些红映在谢淮安的眼底,如同他半边脸上的血,可怖又绝望。
他带着苏雾往山上走去,山上积着雪,半尺厚的雪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谢淮安的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下去,那碗口大的血洞像是伤到了他的心脏,血像是流不尽一样滴滴答答落在雪中,仿佛栽进了连绵的红梅。
这样的雪地,无论他们走多远,都是徒劳的。
但苏雾并没有吭声,只咬着牙,跟着谢淮安往山上走。
到半山腰的时候,身后传来嘶鸣马声,远远的,似乎有很多人下了马,若隐若现的搜找声在寂静的清晨顺着风传到了谢淮安和苏雾耳中。
虽然听不清楚,但他们却知道,赵玄瀛的人已经在不远处发现了他们两人的踪迹,他们被追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谢淮安紧紧握着苏雾的手,他那张极其俊朗的面容已经没了血色,淡青色的胡茬生了出来,熹微晨光撒在他身上,他脚步虚浮,俨然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
苏雾的眼泪霎时就出来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拽住了谢淮安:“淮安,够了,我们不要走了……”
谢淮安喘息着,回眸看着她。
他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苏雾泪眼婆娑着,一时泣不成声。
谢淮安抬起手,粗粝的拇指蹭过她的脸,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他重新牵起她,道:“和我走远些吧。”
他重新迈步,步伐执拗,满身偏执。
苏雾不再劝说了,咬牙跟着他一点点往前走。
但是雪太滑了,她走了许久,体力终于透支,她摔在了山上。
谢淮安急忙单膝跪地,将她搀起来,他那个血洞已经露出森森骨茬,苏雾半身都是他的血。
苏雾红着眼,一声不吭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她亦是满身偏执,像是在拼尽全力,去完成谢淮安最后的愿望。
两个人走啊走啊,太阳升起,山上积雪融化,苏雾不知摔了多少次,身上快要湿透了。可是积雪的融化,却让苏雾看到了希望。
她忽然道:“淮安,你自己走吧,我只会拖累你……现在雪已经融化了,兴许,你可以活下来,你可以改变你的结局!”
她说的仓惶,已顾不得掩藏穿书而来的身份。
但谢淮安不为所动,他笑了笑,吃力喘息着,道:“我说过,我只想和你多待会儿……虽然让你走得这样艰难,但……”
但是不走,赵玄瀛很快就要把她带走了。
谢淮安言罢,仰头看向初升的日光,他忽然轻声道:“不过差不多了……还是不走了吧……”
他拉着苏雾,掸净一块山石,带着她坐了下去。
“就在这儿吧。”
苏雾红着眼,哽咽劝道:“你可以一个人走的,求你……至少先活下去啊。”
谢淮安摇头,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我已经活不了了……”
他微微转身,苏雾终于看清了那个碗口大的血洞,那个洞在心脏边缘,数条血脉断了……已经回天乏术。
苏雾崩溃地,哭出了声。
谢淮安再次抬起手,擦净她的眼泪,她的泪水止不住,他就执拗地一遍遍擦着。
“不要哭……现在……该是辰时了吧……”
辰时,原本是他们两人婚典的吉时。
苏雾也抬眸,泪眼婆娑地看向日光,今日的阳光很好,原是个明媚的好日子。
她眼底泪意汹涌,这次却紧咬着唇,逼停泪水,干涩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
谢淮安没有回头,苏雾却红着眼,回头望去。
赵玄瀛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一夜的寒霜披在他的身上,赵玄瀛眉眼冷肃,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他道:“元元,别怕,朕来了。”
苏雾红着眼,她该怎么回答?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玄瀛往前迈了一步,他转眸看向谢淮安,冷沉的声音穿透晨间的山林。
“谢淮安,赤炎军已全部伏诛。”
听到赤炎军三个字,苏雾明显地看到,谢淮安的肩膀抖动一下。他低声喘息声,仰身,倚在大石后的枯树上。
左肩上的血洞白骨森森,流出的血一刻都未停过。
谢淮安的心跳越来越缓慢,肩上的伤口伤到他的要脉,血流干时,他也到头了。
竟然真的输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永昌帝昏聩,大宁需要明君,否则,还会有下一个我。”
他这句话是说给赵玄瀛听的,但赵玄瀛并未回答。他垂眸,走到苏雾身边,拉起她的手。
“跟朕回去。”
苏雾红着眼,回头看向谢淮安,他平静地半阖着眸子,道:“去吧,你陪了我最后一程,已经够了……”
他的血越来越多,顺着他半边身子流下,灌入枯树之下的冷雪上。
苏雾眼前模糊起来,但她还是,慢慢走到了赵玄瀛的身边。
谢淮安弯起唇角,他仰头,太阳愈来愈高,吉时过了,他到底,还是娶不到她。
罢了……
谢淮安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小雾……别自责,也别愧疚……”
苏雾止住脚步,慢慢地、迟疑地看向他。
谢淮安像是笑了一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当时执着于和我定下婚事,但我一直知道,你心中并没有我……”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不必愧疚……”
苏雾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HttpS://WWW.hLχS㈨.CōΜ/
原来,谢淮安什么都知道。
原来那些她自以为是的伪装,在他面前,早就被剥得干干净净。
她颤抖着唇,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可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用谎言,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对不起有什么用?
谢淮安低声呢喃:“没事的……最后这一程……够了……”
他说完这句话,手臂终于,缓缓垂落……
碗口大的血洞狰狞着,干瘪下来,唯有断开的骨茬,在天光之下,比冷雪还要白皙。
苏雾踉跄着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谢淮安将他的心,至死捧在她的眼前。
她的双手捂在脸上,三年多了,那些日日积攒起来的愧疚、自责,终于如巨石一样,压在了她的脊骨上,让她再也直不起腰。
她曾自欺欺人,说自己在书里做个罪人,没关系的。
可是如今谢淮安死去了,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何来的书中?这些人的血是热的,骨是白的,心由血肉塑就,不容践踏。
她就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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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喻幻的殿下怎么还不死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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