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黛玉连跑步时,脑中仍然挥之不去北静王说得那些事。
实在是令人窒息且耸人听闻。
北静王说,林家文武两边都沾了,钱财积累的又太多了,难免被皇帝忌惮,朝中好几家是被这款毒茶害过的,连皇室里头也有受害者。
北静王又说,毒茶炮制出来,林家用了两代了。她的母亲新婚有第一个孩子时用那毒茶未久,是被老圣人的探子下了重药把孩子弄掉的。
而黛玉是在父母回乡守孝两年后,再回了都,身上毒素所余不多,加上贾母十分想念贾敏,留她夫妻二人住在贾家了,所以才能得了她。那时老圣人不知这孩子男女,往贾敏身边坐垫上留了肺痨病人的痰液,所以她幼年才会体弱多病,先天怯症。只因她是女孩才没被后续迫害。
后因有了她,她先天不好,母亲亲自喂养,又停了茶饮,哺乳期得的弟弟——弟弟又被老嬷嬷害了,襁褓里偷偷用盐害的,再高明的大夫也察觉不到,许多勋贵家的孩子养不大绝了嗣,就是这样的缘故。
黛玉每每想到此处,就汗毛倒竖。
皇家的探子在害人方面,掌握着比普通人更多的知识,更诡谲偏门的手段,谁家都是防不胜防的。
黛玉想起时又打了个冷战,再次庆幸自己没带贾敏一起去见北静王。
过去的事且先记着,只让母亲知道两个皇帝都不是东西,做事没品就完了。
她有时也猜北静王是不是编出来的,吓唬她投靠他的,因为真相如果是这样,也太残忍了。
不止一家的幼儿女眷受害。
她爹估计已经是猜到了的,一直不让她追查,怕她吓坏了。
人心险恶,黛玉已经把密码学找了出来,设计了一套严密的新式密文,将来与父母通信一律改用密文罢。
话说回来,北静王知道的这样详细,黛玉和秦可卿都猜他父亲老北静王执掌过类似的事,或者就是亲自指使过给他们家下毒的人。
总之,他说的话,还是要打折扣。
比如他说老皇帝防着他北静王府,害了他爹,这一点黛玉是信的,披麻戴孝似的布置一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滴了眼泪出来,要拉拢黛玉与他合力,黛玉却不能同意。
黛玉只想创造,创造需要和平。
至于北静王的立场,他也知道这些刺杀之类的小道不能让一个人成功篡位夺权,他只想报私仇。
所以黛玉猜他多半哪边也不靠,他是要借着背后那个人的手,纠集一些炮灰来搅乱局势,玩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到真的乱起来了,他趁机做他想要做的事。
黛玉拒绝了合作,北静王又提出了交易。
他要借黛玉探子,代价是黛玉借他几位先生,黛玉也拒绝了。
先生并不能拿来交换,即使她现在拥有很多在职的先生,还有水平参差的预备役先生,他们有的没脱离新教师培训,有的达不到教师要求,要黛玉买断自家技术,等有缘人来教,有的想在这所学校著书立说,将自己一派传承下去,乃至发扬光大。
他们从三教九流,五湖四海而来,怀揣着播撒自家技艺传承下去的希望,并不是用以牟利的工具。
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她只是提供了平台而已。
黛玉所传授的知识,从来是不会拦着别人学,北静王如果需要,可以自己或者派人来学。
虽然她知道了北静王最隐秘的事,结果最后北静王只要了一个承诺。
一个她不会拦着他杀死皇帝一家的承诺。
黛玉只能答应这个。
*
薛蟠来到都中以后,实在是错过了风来书屋,便在贾府的家学上学,这里学风虽不太行,薛蟠也只为认几个字,不理论旁的,只是再不敢与那等小学生结交往来了。
或者说犯事他梦里做过的事,他都有意反着来。
不过他只能改变自己的看法,他劝姨爹姨妈的那些话,全然被当做了耳旁风,如今又有封妃的旨意下来,贾府阖家欢喜,更不信他说的。
连薛太太也笑他杞人忧天。
好在亲妹宝钗那边,既然大表姐已经封妃,她是不太可能选成伴读了,如今人在宫中,薛蟠也不如何担忧,只等她人出来了,他们一家就搬离贾府。
这日学里休沐,贾府的人都在张罗喜庆,筵席一场接着一场的,他格格不入,一个人独自往街上逛去。
他先是进了茶馆。
茶馆里在说天坛的事。
如今围绕黛玉的争论已经成了都中茶馆固定的节目,铁打的林姑娘,流水的对手,说书人凭此赚了好些外快,那既不说黛玉好,也不说黛玉坏的茶馆,已经没客源了。
这次姓孙的老翰林在天坛哭,翰林院似乎抱了团,翰林中有不少人开始写文章抨击黛玉了,新文一篇接着一篇,都写的骈四俪六,也能给看戏的群众过过瘾。
这次茶馆里讨论的题目是:梅翰林十驳女学林某。
薛蟠叫了茶果听去,发觉通篇都是梅翰林自己标榜自己为圣贤代言,心里一阵嗤笑。
这间茶馆是黛玉拥趸聚集地,自然是说书的一句一句嘲讽姓梅的,那些听众一句一句叫好扔赏钱。
薛蟠扔了好大一锭。
他跟梅翰林还有一重怨。
这梅家的老翰林,当年还是他父亲叔叔赞助路费才考中的翰林,如今看他家势力不行了,有要与他家割席的意思。
连那房小妹的婚事都不作准了,忘恩负义的东西,也配提圣贤。
薛蟠接着听人赞黛玉听了一个时辰,才略略舒了心。
黛玉在那个梦里,曾是他的意中人,他娶的那个河东狮,第一眼也有黛玉的影子。
只有她与那个梦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了,越站越高了,他对现实的担忧才会少那么几分。
他才敢信,人是能够逆天改命的。
薛蟠出了茶馆,迎头却碰到一个人,正是柳湘莲。——又是一个印证了那梦的人,也是又一个印证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人。
因薛蟠已不再是轻薄纨绔做派,几个月前在尤氏家里,给尤老娘做寿的时候,遇到柳湘莲票戏,薛蟠看见他,记得他梦里救过自己性命,最后却为情出家不知所踪,害他伤心好久。
这次有意结交,薛蟠去夸柳湘莲功夫好,二人便结识了,一来二去柳湘莲见薛蟠为人直率,实在又热诚,也不再冷着脸,如今与薛蟠已十分投契,与待宝玉也不差了。
柳湘莲眼尖叫住薛蟠:“薛大哥,正好!与你介绍个兄弟!”
怀里果真揽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这是林桂林兄弟!”
“这是薛大哥!”
柳湘莲一拍那少年的肩膀,往薛蟠跟前一推。
“林桂兄弟是我郭师叔的徒弟,也是习武的奇才。”
那少年抬头时,薛蟠的脸都涨红了,这不是桂姐儿是谁?
桂姐儿又长高了,男装之下,跟林家的男子有一样的清矍感,看着就是个少年样。
看见薛蟠她便点头,表示认识,只是仍旧看他不顺眼,不打招呼。
柳湘莲恍然,这小兄弟是从林家出来的,林家跟薛蟠是亲戚啊。
而且薛大哥之前还帮那个名头很大的林先生在郊外看地,肯定是常来往的,是他糊涂了。
柳湘莲其实是一个披着俊美皮囊的张飞,语言行事颇有鲁莽处,经常冲撞朋友,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只是薛大哥一贯也是粗疏人,不在意这个,今天却不太对劲啊,怎么不说话?
桂姐儿是赌气出来的。
她之前忙招生的事,结果非常圆满,黛玉很是夸了她,桂姐儿以为自己能为黛玉分忧了,很是欢喜了一阵。
结果现在黛玉神色分明是有大事,却没告诉她,桂姐儿恨自己不争气,就趁着天好出门来散散。
出门时偏偏遇到一个手臂上驮着鹰的少年,一脸倨傲打马越过人群,来梨花巷子打听人。(因黛玉在家住总被群众堵门,他们已经搬到学里住了,人来人往偷溜绕行比较方便。)
桂姐儿当他是什么偷窥女学的轻薄子弟,就跟他交上了手,虽然不敌,招式上也叫他看出了路数,柳湘莲留着手,跟她过了百招,桂姐儿颇觉过瘾。
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原来柳湘莲来找他师叔女武师郭师父,这小兄弟正是郭师叔替柳湘莲在扬州的师父教的徒弟。
可不是巧了?
今日郭师不在,柳湘莲听说这小兄弟要去散心,自告奋勇领人去放鹰。
既然薛蟠也没处去,是出来闲散的,又都认识,柳湘莲自然也拉着他一起。
三人去了城南放鹰的地儿。
天坛。
天坛所在十分空旷,烈烈西北风吹过祈谷坛,吹过圜丘,仰头就是澄澈地蓝天。
人在此处,只有渺小一种感觉。
钟声响起,清越静心。
果然是放鹰的好地方,薛、桂二人心情渐渐好起来,不再让柳湘莲冷场了,有一句没一句搭着林家的戏班有什么新戏,哪个刀马旦功夫不太硬朗之类的话。
只是没多会儿,这种好心情就没了。
那骂黛玉的孙老翰林又来了。
桂姐儿迷惑道:“这种地方,读书人能来骂人?他们不要体面了?”
因柳湘莲与这里守卫常来往,也知道些内情,便娓娓道来。
天坛明面上只有冬至有皇帝亲临祭天活动时开放,平时整个天坛的外墙都被守卫看得严严实实。
但大家都是人,哪里能那么守规矩。
天坛神乐署的道士们日子凄苦,便在周围开了茶舍,招待游人入天坛游玩。
天坛又大,比皇宫还大几倍,只是不让人登坛,踏青也够尽兴的。
之后渐渐地,走马的,放枪的,射箭的权贵纷至沓来,神乐署附近店铺越开越多,天坛外面,百年下来,已经是一圈店铺,各种玩意儿不缺了。
柳湘莲与一个相熟的守卫打了招呼,那守卫苦着脸与他应酬几句,便连篇抱怨生意不好。
这本是一个休闲躲人的好所在,秋日晴好的时候,正能做生意,偏偏那孙老翰林跑去哭,不让在那里就寻死觅活。嘴里说着什么“天降妖孽,国将不国”之类的话。
可把人烦的够呛。
他说的许多不像样的话,守卫们烦了,却也不敢硬拉扯他,叫他哭足了一日,耽误了许多生意。结果他几日下来都要来,狠狠得罪了店家。这些店家便都不给他水喝,让他哭去。
他倒自己备了水囊来,跟牛皮糖似的。
“二郎你还来放鹰,如今连跑马的少爷们都少来了。游客少了,我们的米粮每个月又不准时,又没了这里的水头可抽,这月只怕要喝西北风了。”
守卫又问柳湘莲:“这林姑娘,你可见过,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吗?”
柳湘莲连忙止住他,怕他遭了黑拳。
薛蟠日日如何吹捧林姑娘,为她的事如何上心,他都听得真真的,林桂又是林家出来的。
果然桂姐儿与薛蟠给这话气的不行,几遍澄清林姑娘/林先生是仙人一般的人品。
桂姐儿气道:“这老头,辩论不过我们,就跑去人身攻击,乱编乱造。”
可世人偏就如这守卫一般,喜欢听猎奇的故事,可不就产生了谣言?
桂姐儿胡乱出主意:“我们给他踹泥地里打一顿,行不行?”
薛蟠听了一个激灵,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守卫摇头:“不太好,年纪一大把了,出事了难担待,不然我们也忍不了这么多天。”
桂姐儿和薛蟠转动脑筋,半晌看向柳湘莲。
柳湘莲:???
柳湘莲摆摆手:“我也不乱打人的。”
薛蟠:“不打人,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肯定最是满肚子男盗女娼。”
薛蟠:“你扮上,把这个假正经引开,看他还有没有脸说他人人品不行。”
柳湘莲:???
桂姐儿拍手:“啊,还可以这样?好好好,这个主意比我的好。”
薛蟠与桂姐儿同仇敌忾,两双眼睛看过来。
柳湘莲:……
交友不慎。
天坛外围店铺众多,一行人走过去,过了一会儿,一个略施粉黛的曼妙女子,吹着笛子,渺渺仙音,莲步轻移,把那位孙翰林引走了。
之后柳湘莲也没空眠花宿柳,也没空赌博吃酒,一连扮作女子引走了那孙翰林几日,薛蟠天天跟着他陪小心,又往学里偷偷递消息给桂姐儿。
天坛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游玩秩序。
守卫后来逢人就说,柳二郎,那是真正的仗义,一条街的人都感激他。
原本想借着这个热闹劲搞事的人傻眼了,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孙翰林不去哭了?他不哭,我们怎么造势?拿什么由头写奏本?不是前功尽弃了?”
“快,赶紧再找一个去哭,让姓梅的去。”
从孙翰林在燕子楼被回怼的第二日起就有御史闻风而动,在某位阁臣的示意下,大规模造势。
借着大家都对西洋人比较反感的时机,要求停办两所新学堂,停止燕子楼论战,要教女无方的林如海下台。
这新学的影响是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就更没人心了。
这他们眼中,新学的靠山主要就是林如海了。
他们要攻其必救,用攻击其女的方法,去憾动林如海,只能趁着现在。
这是对外的说辞,实际上,不过是有人盯上了林如海那个捞钱的位置。
——他们总算知道黛玉那学校就是个填钱的窟窿,看着是热闹,一般人撑不住。尤其是在朝廷没钱的秋冬,学校要来何用?不如把林如海那个肥差拿到手里真切,那可是在灾年也能供应前线用兵的好差事,沈将军行辕的马从漳州出来,往扬州跑的比来长安还勤快呢!
至于撼动了林如海之后,前线战事会不会受影响,就不在他们眼中了。
贾敏拿着自家店员收集来的情报,踩着银杏叶拿去给秦可卿归档汇总,便于一起做情报分析。
银杏叶软软的,贾敏的心却是硬的。
这些跳梁小丑一般的人,嘴巴不比他们常说的长舌妇干净,危害却比妇人长舌大多了。
当朝诸公,多少人只知道扒着朝廷吸百姓的血,西洋人崛起这么大的危机,完全视而不见。
朝廷这艘船都快烂了,他们还一天天地嫌自己掘坟的速度不够快。
这种知道要钱要权的,总算还不是太蠢,比她娘家那种只图虚名的要强些。
贾敏自从往外头走了几圈,心结早解开了,跟去年前年比简直判若两人,眼界比从前更广了。连当朝诸公都敢评判,更别提娘家了。
贾敏从八月贾母寿诞后,便少与那边来往了。
真真是两位亲兄长,明明是催命的事,他们倒得意忘形抖起来了。
连亲娘也被封妃迷了眼,一切危机都看不见了。
不光是她家,连接掌了京营节度使的王家也糊涂了,如今王子腾升了边任,四家金陵的旧亲友,各个都没有实权了。
皇家用区区一个妃位,竟也把他们安抚住了。
只是那贪财的,那好|色的,还有那颓废放纵地,都是成年人了,她再怎么能劝会劝,嘴皮子磨破了,他们只当耳旁风。又有奉承的人蜂拥而至,连下人中都有许多迷花了眼,见天儿的被恭维声裹着,连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
到头来,忧心两府的竟只有她一个外嫁女和一个表少爷。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等道理原本贾敏认为二哥是该懂的,结果……不提也罢。
那时,贾敏为了给母亲过寿,在八月之前从北方赶回长安,顺路带了几个能人给黛玉。
正正撞上北静王拐着弯要见黛玉,以及接下来的这一连串事。
其中林如海被参倒是普通。自他点了探花之后,哪年不被参?越是被参,越是人眼红,就越能高升。
贾敏早就在此事上练出一副钢心铁胆了。
最让她介意的,是元春封妃,比那个梦里早了两年。
又得知了宁国府参与的事,她才了悟了那梦里娘家被抄家的缘故。
梦里是秦可卿死后,现在是秦可卿离开贾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太上皇那里授意为元春封妃,到底是在给两府拉起来,给当今扎下眼中钉,还是要如何,她一时也无法断定。
直觉参与了北静王做的这些事,恐怕才是两府败落的真正原因。
只是黛玉去见北静王之后说了什么,北静王是否答应不再利用玄真观,不再利用宁国府,对黛玉有没有危害,她没从黛玉口中问出来。
贾敏一路踩着银杏叶来到秦可卿的住处,眼见着黛玉正跟秦可卿说什么,等她来了就不提了,转而商量起旁的事。
这是有事瞒她。
贾敏如今想得很开。
女儿瞒着她,自然有瞒着的道理。她只管受用她的就是。
她依仗女儿的多着呢。走出门去,多得是恭维她的,羡慕她的。每天想着女儿的心情,比起想娘家狗屁倒灶地事,可是开心多了。
光是贾母做寿,她就听了宁国府里如何不干不净,一团乌糟。而贾母做寿,凤姐儿回来,又抓着贾琏与家下人的媳妇如何如何。
那二嫂王氏,还真当自己扬眉吐气了,当着她的面说宫里赏了东西出来,宫里还开恩,允许她逢二六入宫探望。
一幕幕让她心里发堵。
完全不知道贾敏回到都中的第二天,就被皇后派人接了入宫去叙话,问了许多女学秋季招新生的事。那时皇后完全没提侄女元春即将封妃的茬儿,只跟她抱怨了淑妃咄咄逼人,不太恭敬。
很可能元春如梦中般,不如何被皇帝看重,更威胁不到皇后什么。
如今他们弄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偏偏元春封妃是太上皇提议的,到底当今对她是爱是恨,还不好说。哈啰小说网
秦可卿正说着这个事。
“姑娘,这次大姑姑封妃,固然是要麻痹宁荣两府,也是太上皇在分化你与贾府的关系。”
“外面那些叫嚣的老顽固,越说越离谱,是太上皇在逼你投靠他。”
黛玉咋舌:“这也太麻烦了吧?简单点不行吗?”
“但是有效果,比如二老爷一家,原本已经很分明地跟着姑娘走了,现在姑娘去,他们态度还好吗?”
“唔……”黛玉自从有了这个比她老道的谋士,自己想这些倒是少了,学里庄子和工厂几处已经足够她忙了。
“我这阵子离家人远了,头脑倒更清楚了,林家人口单薄,想要施恩,一是目前不能给林老爷升官,二也不能给姑娘爵位,只好拐弯抹角的来,把跟你血缘关系近的大姑姑指给当今,有了这层关系,把大姑姑当作桥,将来说话也好搭个梯|子下台阶。”
“二老爷那样欢喜,差点忘形,未尝不是发觉太上皇与当今都要拉拢他的缘故,可他有什么好拉拢的呢?还不是为着你跟王统制。”
贾敏点头,可不是她二哥么,差事都是清客们做的。
黛玉越是学的多,越不喜欢这一套:“这哪里让人领情的,分明是让人生气的。”
贾敏也参与到话题中来,她提出了一个新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两位天子的圈套呢?”
她把梦中经历改换了一番,模糊了细节,道:“两府毕竟是功臣之后,与四王八公许多功臣都是一体的,如今不成器的多了,便不欲白养着。但也不能一下子杀掉,故意捧杀一门两公的贾家。”
黛玉:“这可真小气。本来直接改制就能解决的事,又不想动荡太过,又被人骂的太狠,又想要好处,就想怎么偷懒。”
贾敏证实了这一点:“这当今行事,年轻时起便不太大气,皇后从前与我说过。”
老圣人也不是大气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重用探子,往林家投毒。
——林如海已经找到了老嬷嬷的儿子,查清楚了这一点。
只是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黛玉比较好,年轻人容易冲动,露出来就不好了。
黛玉也想到:“那两位工匠回来说是忠顺亲王抓去的,二舅舅也掺和了,背后似乎是当今指使的。亏我当初还以为是老圣人,原来竟是新老圣人都要离间我们与贾府了。”
贾敏:“他们的缝纫机没有生产成功,不过这招离间却用的好。不管二哥如何,我们互相之间都无法再互信了。”
黛玉:“这为君的,总是不想臣子连成一体的。”
黛玉脑中有什么一晃而过。
秦可卿:“跟我婆婆尤氏对付两个妾差不多的水平。”
秦可卿又想到一点:“也有可能是老圣人与当今合伙,父子俩之间便是不对付,一起对付外人也是有的。等等……”
秦可卿看了黛玉一眼,道:“姑娘说了北静王也是受人指使,才拉着四王八公人家的子弟,把废嫡之乱受过牵连的人聚在一起的,这指使他的人是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后人,还是太上皇?或者当今?”
黛玉止了关乎北静王的话头。
只说她们三人掌握的信息不足,这样下去阴谋论就会没完没了,于两位皇帝到底意欲何为实在不必再推测下去。
先商量如何把眼前这些人没完没了的攻击停了是真。
——毕竟投靠老圣人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没说与两位皇帝不共戴天,血债血偿已经是黛玉比北静王要冷静的地方了。
秦可卿:“那个孙翰林,如今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哪边的人都看不上他,不必再理。现在难办的是,他们找来一个贾雨村,说是姑娘开蒙的先生,指认姑娘不够尊师,姑娘想怎么做呢?”
“还有姑娘一贯逢人口称科学,不许迷信,莫不是天子也不信,天地君亲师也不尊。”
黛玉在屋子里徘徊一阵:“最好能毕其功于一役。”与其让顽固派一趟一趟的不死心,总想撩拨她,不如一次摆明立场,给他们个痛快,让他们不要随便捋虎须。
贾敏:“那是不能够的,你建工厂,抢了他们的人口和潜在奴仆,这辈子也不可能停止攻击你。”
黛玉把前后发生的一切串了串,有了一个主意。跟贾敏与秦可卿说了。
“那就让他们知道疼。”
顽固派也是打错了主意,竟把她当成他爹的弱点来批评,只怕还活在梦里。
她现在是对付不来皇帝与其所代表的制度,只是那几个文官,凭什么挡她的路?耽误她搞学术?
接着,秦可卿拿出一个卷轴来。
卷轴上是上下各级官员包括皇家姻亲关系的树状图。
她这几年宁国府长孙媳也不是白做的。朝廷上下凡是与贾府来往过的,无论是谁家的媳妇太太,性情喜好她都记得,几年下来,他们当家人的性子,也叫她琢磨得差不多了。
自从知道娘家婆家都掺和了可能与谋反相关的事,且能用贾珍贾蓉这等整日只是斗鸡走马的人,不像是能成事的样,秦可卿就没睡过安稳觉,把所能认识的人都分析过一遍,力图在夹缝中求一条活路。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黛玉记着上面的名字,尤其关注了几个和她有关的重点。
贾敏补充一些二三十年前的人际故事,也添加了上去,让黛玉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门生故旧这种,则是请教了徐、傅两位分说,另外准备了几件东西,询问了一些新来的先生,一切妥当后,寻了无雨无风的休沐日,跑步往城南天坛去了。
如今但凡黛玉出街,必然有人来跟随。这次黛玉没有拒绝。
南城比较空旷,不会容易发生踩塔。
跟随的人越来越多,跟着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天坛周边的店家不知发生了,守卫更没应对过这种场面。
天坛地方足够大,是个很好的舞台。
这一日,天坛的钟声格外的响亮,一声声敲入了人们的心里。
天坛只设钟楼,晨钟暮鼓,寓意皇帝永生。
林承禳在烈烈西风中,伴着钟声,立在天地间。
在祈年殿的不远处,当众把六位尚书在内,各院台寺监,所有中央文官体系内的人,挨个点名。
点完中央,也不忘点地方。
“六部靡费,若用复式记账法,可以清平账目若干,得银若干,其中,工部若干两,吏部若干两……。”
“前礼部尚书邹某,任某地布政使使期间,用库银若干两,修新安江水渠,用我新学手段,可只用三成银。“
“御史台章某,任职多年无寸功于国,房产来源不明,有当时过户的经济为证,如下……”
“山南七品知县某,某某年科举出身,不懂治民,不能平抑粮价,引发民变,实是因为已经收了某家良田若干亩,山林方圆若干里……”
“吏部尚书,当朝首辅,有一条见人做事的原则,诸君可知?”
黛玉挑出人来,评论其施政中的问题,具体点出,如果用新学手段,可以改进多少,一条条都很清晰,便是百姓也都听得懂。
当官的那些蝇营狗苟,都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黛玉之前太心慈手软了,谁都当她能捏几下。
把她爹也看轻了,山南县出事谁也没预料,如同她爹那样反应迅速,轻巧快速地把人拉下马难到是容易的?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任首辅的吏部尚书终于坐不住了:“不能再叫她这么秃噜下去了,快去阻止她!“
宫里的戴权知道消息后,简直惊呆了。
他知道这个女子要做些大事,没想到搞这么大!这么快!
这是疯了吗?
便是天下闻名的清官硬骨头,也没有哪个跟所有文官过不去的啊!
她不该是这么蠢的人呐!
戴权报给万岁,万岁却难得脸上带笑。
戴权才悟了。
这个举动看起来好像是跟文官集团的鱼死网破之举,可是她本身也不是文官体系内的,本来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他爹也并非哪个文官的门生,是天子亲自提拔的。
而皇帝呢?
皇帝自然也是不希望官员贪渎的,那是祸害他家江山,他虽自己不想得罪人,有把快刀却是好的。
所以屁股决定脑袋,皇帝此时不会说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女子不该妄议朝政的话。
她骂得越凶,皇帝就越欢喜。有人帮忙敲打那帮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自在的蠹虫了!
还敢跟所有人割裂开,为什么?自然只能是效忠皇帝了!
好家伙,揣摩帝心,他竟输了。
不行,得赶紧过去,还能喝口热汤。
等到戴权赶到现场试图帮忙的时候,那林姑娘已在舌战群儒了。
戴权暗暗心惊。
她是任凭谁来,都能给人扒皮曝骨,有些事比他这个大明宫总管还清楚。
之后这起人还怎么标榜忠孝?
“管理一个国家确实不容易,有难处,我能理解,不过你在屯田清吏司一年所做的事情,竟不如我几百人的庄子里一个叫雪雁的女子一个月做的多。同样是屯种,夫役等事,她已经收获了第一批红薯回来,亩产略逊于闽浙,也有四五千斤,优选了比较甘甜硕大的品种待来年种。你怎么看?”
“你承认尸位素餐,只擅长吞役夫的口粮很难吗?”
“这位郎中大人说自己清贫,看穿着确实清贫。可是士大夫一妻二妾,你家里那十几房小妾可不怎么清贫,金银店的店老板很感激你照顾生意,香料店的老板也跟你家门房很熟啊。”
“户部的主事,您看看您的手指,再看看那位店家,老板娘来一下,帮个忙。”
“这位老板娘就在这天坛边上做生意,生意并不如何红火,你们看她的手,打算盘的指甲是什么样?再看看这位户部的主事。国库是叫你们搬空了?连算盘都不需要打了?还是您老天生丽质,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细腻?难道有保养的诀窍,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发财啊?”
“好好好,终于有个说我爹的了。你们猜他是如何能在灾年收齐税银供给前线的?”
“难道这个年月里逼迫盐工,不怕再弄出一个民乱来?自然是改进了盐卤提取食盐的效率,每亩盐田产出更高了,于是灾年里盐商、盐工与官府都得了好处。这各种制盐的学问也是我新学的一个门类。凭你们想把他拉下去,自己做得稳当吗?盐商们服气吗?”
“谁给你们权力定义女子该学什么?”
“圣贤的学问大人们做的好不好我不评论,女子的学问如今你们还远远不如我吧?何况圣贤也未曾治女子的学问,礼记也说女子同母傅学习,你们也曾跟母傅学习过吗?”
“年纪?有人年少高中,有人花甲童生,怎么你们治儒学的倒不懂?”
“这要是奇技淫巧,天下没有正经学问了,米粮多了,多养活人口,让家家有余粮的法子,倒成了邪术了?这话我要写下来,将来多印几分,让天下人都知道梅大人您的名言。”
“你们白吃天子的米粮,也好意思,问过种米粮的人了没?”
说到这里围观的百姓都不答应了,场面有些不好了。
数量上看,都中的百姓,到底是都中的官员的百倍,文官们再想发声辩驳,此时也是说一句百姓起哄一句。
文官们无论几品,在场的一个个灰头土脸,在赶来看戏的武将面前,在百姓面前,彻彻底底丢了人。
当时所著的《厉帝实录》称,这次事件后,“首辅诸人,状如平常,仿佛一切如旧,只边将不再分润边军军饷,六部主要官员年入少百万不止。”
后世有《千年科技史》的作者认为,这一次给予顽固派的痛击,意义重大,相当于新学一派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钟疏月的林妹妹的马拉松系统[红楼]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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