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二十日,两军各有胜负,再苦战一月,北岐渐露败势。廿三日的战场,北岐在黎凯的指挥下,数十万铁骑驰骋,不计得失生死,犹如疯狗一样,只为了将盛军冲破。
盛军起先还能应对,因为冲来的北岐根本毫无章法,他们本身就是乱的。盛军轻而易举便挥下近万骑。可战事愈往后,盛军愈难应对,亦是由于北岐的毫无章法。
终于,在损失两万骑兵后,北岐如愿冲散了盛军。盛方反应迅速,立刻组织兵力重新集结,黎凯看准了时机,将所有兵力全数压向卫武。
归水河畔,十八万北岐兵对上卫武的一万兵。
黎凯领兵追定,将那一万兵视作走投无路。而他又清楚,他们仍有逃窜的可能。
他想了一想,正要同卫武说说话,对面的盛军却扑了过来。
一万盛兵率先发起了进攻。
从正午到申时,归水河畔战事猛烈。河水染红,里头到处是浮尸。
——十八万的北岐兵溃散在盛军刀下。
而盛军也不能不为之牺牲。
卫武身上旧伤未愈,复又崩开,再添上新伤。他快要浸泡在热血里,箭雨冲他而来,刺伤卫武的耳朵、脖子、胸腹。
卫武的周身无一处好,可他执着刀剑,还能拍马前冲。
“镇国大将军,”黎凯在马上发话了,“你明白的,我北岐对降兵向来好。”
回应他的,只有愈来愈多的北岐鲜血。
死伤在北岐箭雨里的盛兵也愈来愈多,黎凯看着身负重伤却能以一抵十的卫武、看着那溃不成军却仍旧全力冲锋的盛军,不由皱起了眉。
“陛下!”在外围探听情报的小卒策马而来,“盛军完成集结,正向此处行来。”
“陛下,”军中都监道,“是时候撤兵了,否则大军将被困于此地,国亦将有危。”
黎凯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最后朝卫武望了一眼,说:“留一队在此地,今日务必杀了卫武。”
北岐军开始撤退。
盛军已经所剩无几。
天色阴沉下来,天空中翻滚起浓厚的墨云,卫武丢下被血色清洗数遍的刀剑。
仅剩的北岐兵面面相窥片刻,大呼壮胆,提剑冲向尸横遍野里的背影,他分明满身苍弱浴血,可他还是巍峨壮阔。
他们的剑一齐刺入卫武的后背,卫武躲也没有躲,任他们刺穿到哪个程度。
副将回头,气疯了,三两剑将他们砍杀。
“大将军!”副将眼眶赤红,“我们快撤!”
卫武是拈箭拉弓的姿态。
卫武的身影终于在满身的血窟窿下摇晃,却如同喝醉了酒,让他这个豪爽粗犷的人,现几分与之不衬的飘逸。
卫武拈箭拉弓。
锐箭破空,搅起二十余年流转不息的空气。他战场杀敌,他被逐京师……
他化身平民,在三休府亲手为他的大盛种下一棵又一棵的御敌树。
卫武眼已花灼。HttpS://WWW.hLχS㈨.CōΜ/
他不知这只箭,是否如显和十四年那样,射入敌军首脑。
他却能知道,他誓死捍卫的大盛,再也不会把他驱逐。
……
盛朝皇帝临阵脱逃,盛军军心却还未曾乱,有卫武一半的缘故在。
黎凯看准了这一点,在北岐势头不好时疯一把,冲散盛军,带上全部的兵力,在盛军集结清点的时候杀死卫武。
十八万人杀不死一万人吗?
再不济,十八万人杀不死一个人吗?
可是真的杀不死。
黎凯在撤途中遇伏时才知道,他设下一计,亦落入了旁人的计谋。
擒贼先擒王,卫武始终没有突破中军,擒住黎凯。实则是他在拖延时间,在此期间里,趁机多杀点北岐人。
卫武与军中没有任何联系的机会,可他选择这样做,而不是恃勇冲前,堵能不能捉住黎凯。
好像卫武笃定了,军中一定有化危为机的本事,一定能与他此行形成照应。
……
当日日暮,庆州军不知为何就守在北岐撤退的路上,两方展开了激战,黎凯见事不好,带着余下的兵撤退了。
许照洲赶至归水河畔,周围尽是尸体,北岐人的、盛朝人的,血液从人的身上,淌到泥地上,还能在灰黑的土地里浑浊地流动。
卫武仍立身在这样的情境里。
好像一切都俯首,只有他挺身。
许照洲走到卫武面前,卫武身插数箭,已经闭目。
——
夏冬两度,至于深夜,夜色又转了凉。
医师忙碌了半夜,将卫武暂时拉了回来。
周信他们都挤在卫武的营帐里,许照洲走出营帐,又走远了点儿,坐在草堆上面,同身后面的篝火士兵隔出了一段距离。
星子闪烁,夜空便现出明亮,许照洲望着前面树林的轮廓。
柳萌初拿了件披风过来,从背后给他披上,顺势坐到他旁边。
许照洲转过头来看她,柳萌初的眼眸在星光里晶莹,她低头寻到许照洲的一只手,用双手捧住,弯着眸子道:“你今晚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她搓了搓许照洲的手,又低头哈了一口热气,复再搓搓。
她抬头看许照洲,对他笑笑。
许照洲亦笑了,手上反握住了她的手,又朝她靠过去,埋在她的颈窝里面。
许照洲还在向里探寻着,把柳萌初的脖子弄得有些痒。
“萌初,”他好似终于寻到了一处舒服的位置,停下来说道,“从京师出征后在三休府的那段时日,我曾无意听见过一位边民的话。”
柳萌初用一只手去抚着他的墨发,一下一下,比什么都要温柔:“他说什么了?”
“你们要打仗,要拓土,要荣耀。可我们只想要最基本的温饱,你们站在顶峰指导众生,却从未想过问一问,众生到底愿不愿意牺牲。”
许照洲用他自己的口吻慢慢说来,一字不落地说来。
同时,他握着柳萌初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柳萌初将他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地发丝都梳理好,动作却还轻柔地进行着。
她想起来建兴三年的许照洲,他态度强硬地要处死北岐边民,回到马车上,这个人却假作自己残忍,想要逼退自己。
她当时说的话,又何尝不是许照洲必须要作出的考量呢?
为了局势,他必须要这么做。可是他仍旧会回过头来看看,看看那些庞大里的微小。
许照洲一点也不残忍,一点也不寡情。他不是李生口中的那种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仁善,比任何人都要温情。
时至今日,柳萌初已不用再通过自己的嘴巴,将他没有因此而停留的理由说出来。
柳萌初与他紧紧地交握双手,她抬起来,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亲,说:“那我们一定要打赢啊,照洲。”
“不能让那些牺牲成为无故。”她说。
许照洲又往柳萌初身上靠了靠,像怎么都不够似的,柳萌初停下抚弄他头发的手,转而抱住他。
许照洲轻轻地“嗯”了一声。
景象在他眼里回复了原本的色调,他见星子璀璨,便是深黑中会有闪烁的光。
“照洲,等战事平定了,我们去一趟怀渠好不好?”柳萌初同他说话。
许照洲的周身在这样的氛围下慢慢放松下来,他接道:“去怀渠做什么?”
柳萌初说:“我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可惜它被我落在风雪客栈啦。”
“什么礼物?”
“怀渠西街一家铺子里,藏了一个好纯正的乌金釉。”
柳萌初道:“盏色贵青黑。”
“龙窑一年一年,烧出那么多个黑釉瓷器,却要么是暗褐色,要么是蟮鱼黄色。”
“那是因为烧纯黑釉,需要极高的温度,与完全无阴气的空气。”
“龙窑处南方,高温可得,阴气难逼。所以能否烧出纯黑釉,便全凭运数了。”
“可能后人会有法子解决现在的难题吧?可是那毕竟是将来的事儿了。于眼下而言,事实就是……数年难求乌金釉。”
“我愿做龙窑制瓷人的话,那一定是为了在有生之年亲手烧一乌金釉。”
“如果我运气差极,穷尽一生也不能成功一次,那这一生也极近精彩。”
“因为这一生,我都有一个信仰。”
“这就够了。”
柳萌初笑着摇他的手:“无论谁为烧瓷人,照洲皆为乌金釉。”
——
营帐里,医师开始赶人,好给卫武留个清净地。
孔垂在最后一个,前面的人出去了,他滞在门后许久,医师正要催促他。孔垂突然往回跑。
孔垂跑到卫武的床前。
卫武才闭上的眼复又睁开。
孔垂平稳沉默的面孔罕见地显出了急切,甚至唐突。他问道:“后续对北岐的战争,大将军可要出战?”
卫武一愣。
孔垂像是知道他的答案,也本不为他的答案。纯正与坚毅在孔垂身上结合:“大将军且好生将养,庆州军已能独当一面。”
孔垂郑重其辞地对卫武说,像一个誓言,亦像一次传承。
卫武最终笑了。
——
北岐的主力军已被击溃了大半,而黎凯的左胸膛本就受了箭伤,与心脏只有寸许距离。在此情况下,他向上京撤退,四围兵力向他集结。
历经月余的小幅交战后,两方再次展开了兵团决战。
北岐兵败,黎凯率亲兵逃出乱阵,庆州军紧追不舍。最终,孔垂生擒黎凯。
北岐彻底溃散。
黎凯开始一次又一次地逃跑,但无一次能成功。
北岐各地纷纷投降,许照洲率领部分盛军深入,压制北岐境内乱军。明圣元年十一月,盛朝平定北岐,结束百年争斗。
消息传来的时候,黎凯正第一千四百次地逃跑被抓。
他倏地笑了,挣开身后人的手,自己往回走,安生地坐好,等许照洲来找他。
“许相预备如何处置我?”黎凯对许照洲道。
不及人回答,他说:“我不回你们的京师,我不做战俘。”
许照洲看着他,片刻将目光下移开,也不知说了几分真心话:“你多虑了。战俘还能生。”
黎凯大笑起来。
他说:“这我便放心了。战败便战败,我黎凯若要死,也当战死。”
他大笑不已,良久终于停下来,微微地静下来,眸子里却还散着狼性。他看着许照洲,低声道:“即便今日战败,孤王也从未后悔与你大盛这一战。若是今日你我对调,许相可有悔?”
许照洲不被牵着走,他黑漆深幽的眸对着黎凯的,犹如无坚不摧。他说:“不会有如此若是。”
黎凯一愣,复大笑不止。
在大盛拔营回朝的前一天晚,有人捉到了第一千四百零一次逃跑的黎凯,但黎凯却非如从前逃生。
他毫无停顿地坠入崖底,就像在漆黑的夜里一时未看清路。
——
许照洲走入卫武的营帐里,蓦然回想到卫武在三休府的那间小木屋,他从前也曾有一天,踏入卫武寂然栖身的小木屋里。
彼时卫武还逗着只黄鹂,心中渴愿激动,却中气十足地大着嗓门变相讨一份态度。
现如今,卫武却失尽所有的气势,虚弱地躺在床上。
他实在不余几息,但他躺在这张床上,日夜睁着眼,就为了盼到盛军的好消息。
许照洲对他说近月的情况,事无巨细。
卫武最爱听他说话,他总是条理分明、简单易懂的,即便到了现在,卫武也是一听便知——
他终于等到了大盛的好消息。
卫武有满眼的喜悦,昏花里泛动泪花。他喜悦地感慨说:“照洲,我们大盛,又有长城了。”
他又说:“我死后,便把我一把火烧化了。把我的骨灰留到艾州界外。”
卫武抬起一只手,他以为已经抬得很高了,他强调道:“记得,是州界外,不要多出一分,也不要少一分。”
许照洲扶住他这只手,说:“为何要这样安排?”
卫武说:“我想……将大盛,紧紧地护在身后。”
卫武气息微弱,言语续断:“它是强是弱,都需要一个……把它紧护到身后的人……人……或者师。”
许照洲眼眶无声地泛动红色,他说:“后生谨记。”
他第一次在卫武面前使用这样的自称,也好像是第一次,对谁使用这样的自称。
卫武牵动了嘴角,似乎想对他笑一笑。
帐中寂寂。
“大将军还有什么心愿么?”许照洲复问。
卫武眼将阖,他眼皮沉抬反复数刻,他说:“韩……韩守忠。”
许照洲无声,眼眶更红。
韩守忠死的那天,李会让曾对他说:“照洲,我们提起韩守忠那样愤慨,是因为他是叛盛的人。我们都这样愤慨了,何谈大将军呢?”
可卫武,远不止这些。
卫武搭在许照洲手臂上的手微微发颤,情绪似有激动。
“照洲,我这一生,见过无数的叛军。”
“我手下的,也没有少。”
“可我独对韩守忠的叛变耿耿于怀。”
“不是因为他叛变后过得好,叛变后帮着北岐来对付大盛。”
“而是因为……”
“我了解韩守忠。”
“我太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不可能叛盛。”
“韩守忠不可能叛盛。”
最后一句话说完,卫武便似了却所有的心愿。
他永远地阖上沉重的眼皮。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哀哉乐乎的厄风雪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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