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孔梦蕊听见有人轻轻地扬着尾音唤她。
孔梦蕊勉强了自己，却也只能回过半点神。她道：“怎么样，才能是一位好母亲呢？只要温柔一点，就可以算是好母亲了么？”
她不知是在问听她说话的人，还是在问自己。
柳萌初大力地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只要温柔就可以了。那刚来人世的婴孩，他什么都不懂，他凭着天性，做出符合他年纪的事情——他会犯错。若是母亲能温柔耐心地教诲，让他知是非，这还不能算好母亲么？”
孔梦蕊把掌心更贴紧了肚子，她抬眸对上柳萌初显得纯然的视线，泪意忽的席卷而上。她把掌心贴的更紧，情绪有些激动地说：“这里，曾经有一个生命。我该再等不多的时日，他便会呱呱坠地，我再等些时日，他便能唤我一声'娘亲'。我想在他摔倒的时候把他扶起来，我想在他睡觉前给他讲有趣的故事……这些，都是本该如此的啊。可我把他弄丢了。我斩断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我杀死了他。”
像是游鱼离水许久，好不容重新遇见了水，它来不及辨认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小溪流还是一整片海域，它迫不及待地让自己接触到水里去，大口大口地呼吸。
孔梦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好几道，她才想起来用帕子擦。她住了嘴，说话时还哽咽：“我失态了，你不要……”
柳萌初打断她，说道：“我来时，花掌柜曾叫我不要在您面前提这话题，平白惹您伤心。可不提及了，伤心便消失了么？”
孔梦蕊下意识地摇头，却又哽咽。她拿帕子掩面，总也忍不住哭泣。她感受到面前这人思虑的欠缺，这却来自身上无畏的坦率，那是重压长久存在前的品格。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拥有。
孔梦蕊说不出话来。
“这世界真不公平。做了坏事的人只受死去的一时痛苦，活下来的人却一直揪心难受。”柳萌初由她的悲情感染，同情又愤慨，“王妃，您就不怨么？您怎么能让那侍女轻易地死去？”
孔梦蕊拿在手上的娟帕薄薄的，掩在脸上时像极是层面纱。孔梦蕊拿下了娟帕，就像是摘下了面纱。她说：“我甚至……没有让她死。我求了王爷，没有保住她的命，却好歹减了她痛苦。”
柳萌初错愕，难以置信地望她：“为何要这样？您心里……不怨吗？”
“我不怨、我不怨。她是无心之失，我不怨。”孔梦蕊惯性地摇头说，她看向柳萌初清澈的双眼，张开的嘴唇里泄出一丝泣音，她锤着自己的心口说，“我怎么不怨？我又怎么敢怨。你的绣品，让我见到了他。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们终究是见过面了。”
“您是王妃。”柳萌初握紧了拳，很难理解她，“她害死了未来的小王爷——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您怎样处置她旁人都无可置喙。至少……”
柳萌初抿了抿唇，看着似乎要喘不过气来的秦王妃，继续说：“至少，该在她死前，教她把小王爷兴许会受得罪，以及旁人承受的痛苦，全部让她尝一遍。”
孔梦蕊一遍一遍地锤着自己的心口，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好受。她说：“她是太妃的侍女啊，她是太妃身边贴身的侍女，是太妃亲自拨来的人。我要是随心所欲，我该怎么向太妃交待？我又将王爷置到了何种境地？”
柳萌初觉得画面刺眼。
她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
孔梦蕊伏在桌上，大口地喘气。柳萌初拍着她的背，动作笨拙地为人顺气。
孔梦蕊倏然抓住了她的手，从刺绣上抬起哭花了的脸。她投掷而来的眼神近似绝望，又试图抓住一丝的盼头。
在只有她二人的屋子里，孔梦蕊说：“我想告诉你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再不说，我就要疯了——在旁人的眼里，是她误撞的我。她是这么说，包括我自己。可被她撞的我却能感觉出来，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往我的肚子上撞的。”
柳萌初的瞳孔轻浅，好像永远装不下太多的情绪。她看着孔梦蕊，说道：“王妃为何不说？为何当时不说？”
“我不敢相信我的感觉。我爱我的孩子，我是他的母亲，我要为他着想。可与此同时，我是秦王妃，我是太妃的儿媳。我不能只为他着想。”孔梦蕊的双肩骤然被压垮，已经想不出掩饰的可能，她趴到了桌上，眼泪滴进刺绣里，“我要考虑太妃的颜面，我要顾全王爷与太妃的母子之情。我撑着病体，我按捺着伤心，我下床求王爷开恩，免她一死。王爷最终下令处死了她，我又担忧惶恐，我命人好生地安葬她，我……”
种种的情感积聚在一起，孔梦蕊将她化成了一颗种子，她把这种子埋进了最深的土层里，没有想过它会有抽芽生长的一天。
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孔梦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成长。她比从前还不如，她已经失去了控制它们的能力。
柳萌初逼迫自己说安慰她的话，却只能抖着嘴唇，像苍老得不像话的老人，颤颤巍巍地问：“葬到了哪里？”
——
许照洲从宫里出来，靠在车里的软垫上想了想，吩咐万青将马车驾去酥清斋，在里面买了一份最贵的糕点后回了马车。途经沿街的明式家具，许照洲又让他将车停了下来。
长瑞不在，万青不像他那般多话，让停便停，然后跟着许照洲走进店里。
许照洲在店里将书案都看了个遍，没有挑出满意的。
回到府时天暗了，许照洲拎着糕点盒下来。正是府上仆役用饭的时候，门房正换班，对他行了礼。
许照洲从府门口向里走，月湖边上被昨夜狂风急扫下来的杏花瓣已经被人清理过，眼下只浅浅地铺了一层地面。
今年的杏花似乎开得格外久。
膳厅的门还合着，许照洲径直去了书房。
他看了眼长案旁突兀的空椅，把手上的糕点盒放在长案上，拿起了笔。
图纸画了一半，他看了眼时间，走去了膳厅。
膳厅的门开了，摆膳的丫鬟拿着空了的托盘退出来，餐桌前只留着一个人。
许照洲走进去，抬起手碰了碰眉心，道：“管家？”
“少爷来啦。”老管家笑着应和道，他没有立即转过身来，他低着头在忙手里的事。
许照洲走过去，看见他正往天目瓷里倒熟水。
老管家笑着说道：“这是春草让老奴给您上的。您何时喜欢喝熟水了，要不要老奴吩咐厨房里面备些？也正好到了夏日。”
“这转眼，今年又要到五月咯。”老管家叹了一声。
“不必。”许照洲说，“春草人呢？”
老管家做完了手头的事，说：“今日申正就回来了，只说要出去，今晚不回来了，也没说要去哪儿。”
许照洲用指尖把天目瓷往外轻轻地推了推，说知道了。
膳厅建得很大，气息就显得冰冷。他从前都不在膳厅吃饭，管家走后便吩咐人端些吃食去主屋。
他折身回书房，因为可惜那画到了一半的图纸，便耐着性子继续画下去。直到画完，天彻彻底底地黑了，许照洲把图纸交给万青，吩咐他去找府里的木匠尽快做。
这是张书案的图纸，旁边还标上了准确的数据。万青点了点头，转身要去办时又被喊住。
“木料质地越软越好。”许照洲说完又添了几句，“明天申正前就要做好，送到书房来。”
万青应好，拿着图纸出去了。
许照洲从书架上抽出了《诗经》，回到桌前才想起晚膳还没用。他把书放到长案上，到了主屋却又没了胃口。叫人将饭菜都撤了，他端着天目瓷重新回到书房，在路上发现今日的月亮尤其皎洁。
他把书房的侧窗推了开来，月亮分出来些银辉给这间屋子。ＨΤτＰＳ://wωw.hＬxＳ玖.còΜ/
许照洲拆开酥清斋的糕点盒子，一边翻着《诗经》，一边把糕点全部都吃完，平日里只浅尝几口的熟水也都喝完。
《诗经》上写：“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窗外清辉一片。
茂盛高大的槐树却成排地阻挡外界光芒的渗入。它们拢起层层绿意，在黑夜里为墓地增加阴影。
柳萌初靠在一棵树干上，铲子被随意地扔到了地上，被新翻上来的土掩盖，几乎又成了一只小坟。
秦王应当对那无心撞掉了王府未来小王爷的侍女十分恼怒怨恨，所以择在这样一处阴暗的地方土葬她。
柳萌初仰头看着槐树的浓密绿叶，随意地想。
这里的槐树长得自由，没有修理过的迹象。这片墓地也不知道多久不曾有人来过。
柳萌初把视线往下放，刚一触及那被挖深的空洞，便移开了目光。
她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从土堆里拉出铲子，用原土将那空洞填补充足。
被土堆压在最底下的墓碑露了出来，柳萌初将铲子丢掉，铲子砸到泥土地面，发出压抑的声响。
柳萌初弯身，利落地捡起墓碑，拍掉上面粘上的土，露出她早已看过的字。
柳萌初不花时间再看，她把墓碑照原样安置好，起身离开。
她一步一步地踏在地面上，脚步声轻轻，却生出地动山摇的感觉。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可笑，但并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感觉。
柳萌初走到了能看见月光的地方，却调了方向，再次失去了被皎洁的月光洒照的机会。
她原路返回，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她半蹲到墓碑前，右手狠狠地抓住了粗糙坚硬的角。
她再把墓碑上的文字看了一遍，然后由上至下地埋头，把自己沉寂到阴影。
她抓着墓碑的手在抖，轻微地抖、显眼地抖。她整条右手臂都跟着颤起来。
一阵风扫过，枝叶相碰，那样耳熟的婆娑声却如同来自鬼魅。
墓碑上留下了新鲜的血液。
“嗤。”
黑暗里，柳萌初嗤笑了一声。
那么嘲讽，那样不屑。
墓碑前的那一块被人侵占的土壤上空下起一场小雨。
那留在墓碑上的新鲜血液将随着时间，变得老旧。风吹雨淋，它会混合上其余的杂质，但一定不会褪去。
血迹不会再褪去了。
这块墓碑上，永远有血迹。来自过去，来自现在。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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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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