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第几次过后,南泱被折腾得实在是累了,听着耳边温软的呢喃,感受着背后一下又一下地轻抚,朦胧地在轻欢的怀里睡了过去。
轻欢看南泱睡熟了,便也关了昏暗的台灯,抱着南泱的腰闭上了眼。
远处的钟声响过十二下后,她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深睡。
迷蒙间,她做起了一个奇怪的梦。
和上次一样,仍旧在一个闷热而溢满血腥气味的峡谷中。周围死了很多人,触目皆是惊心动魄的血色,有些是完整的尸体,有些已然成了血肉模糊的尸块,空气里是令人作呕的糜臭腐烂味。这里刚刚一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恶战。
她好像已经死掉了。
因为她没有站在地上,也没有像上一次拎着剑追着那个白衣女人拼命砍。她漂浮在半空,手指也无法实实在在地攥进手心,仿佛自己只是一抹残存的游魂,不甘心地飘荡在生前惨死之地。Hττρs://wWw.hしΧS9.CòM/
恍惚中,她看见了南泱。
南泱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女人。一把雪青色的长剑贯穿了那女人的心脏位置,剑格抵着前胸,长长的剑刃从背后可怖地穿出,刺眼的血将南泱身上的白衣全部染成了暗红色。
她盯着那死去的女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
她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轻欢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她要杀南泱,因为南泱是自己的灭门仇人,爹爹让自己杀了她,她必须得听话,她不能不杀。虽然她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并不愿意去伤害那个女人一分一毫,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命令自己的身体。她已经被爹爹逼着喝了太久的人血,她很久之前就被反噬掉了心智,她早就不能主宰自己的意识了。
自从她丧失心智后,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得靠爹爹用迷心蛊来控制,就像一只被丝线牵引的木偶,他让她笑,她就笑,他让她哭,她就哭。
这副身躯,早已是半死的傀儡。
爹爹说,你去杀死南泱。于是她含着泪,举起一把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挥向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她拼命地挣扎了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打败过被迷心蛊控制的身体。她的意识明明还活着,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一剑一剑地把南泱送向末路。
南泱一直没有反抗,她被自己砍得伤痕累累,退无可退,绝望地抵上了崖壁。
而自己仍未停下,甚至运起全身内力,对准她的要害刺出了最后一剑。
南泱缓缓闭上了眼,眼角有泪滑出。她安静地像一只等待归巢的白鹤,坦然面对自己即将接受的报应。
可是她怎么能真的杀死她呢?
那是她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啊。
如果你我之间一定要死去一个,我怎么会选择让你死?
师父,我怎么会选择让你死?
就算我的身体告诉我我不能爱你了,可是师父,我的灵魂,我的本能,永远对你有着至高无上的忠诚。
于是在最后电光火石的刹那,她硬生生扭转了手中剑的走势,将剑撤了下去。她没有停下,而是就势握住了南泱握着落霜的手,将自己的胸口送到落霜的剑尖,稳稳地迎了上去。
嗤——
剑锋割开衣料血肉的细微声音在耳边轰鸣。
被刺开的心脏溅出的血甩了南泱一脸。南泱抬起眼时,眼皮上沉重的血污阻挡了她看向自己爱人的视线,一颗又一颗饱满的血珠顺着她的睫毛向下滴落。
滴答。滴答。
滴在她用力攥着南泱的手指上,像一片新雪中飘落的红艳花瓣。
剑入心脉,无药可救。
她死得很快,基本是在南泱抱住她无力跌落的身子的同时,她的灵魂就抽离了开来,茫然地浮在半空,无措地望向南泱怀中那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
原来自己是这样死去的。
原来……
她是自杀。
南泱似乎都忘记了眨眼,呆呆地抱着已经死去的小徒弟。半晌,她哆嗦着抬起手,摸到了轻欢的侧脸,带着想要去触碰却又不敢的小心翼翼。她的指尖慢慢划过轻欢细腻的脸廓,划过她的下颌,划过她的喉咙,最后停顿在她脖颈侧面,轻轻地压下去。
那里死一样的平静,完全失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汩汩跳动的活力。
南泱意识到怀中之人的死亡时,眼睛里是弥天盖地的失措。她就那么僵硬地跪在那里,满是血污的手指紧紧箍着尸体的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正邪两派的对决还在耳边嚣嚷,邪派的质问和正派的叱喝不绝于耳。刀剑相触的杂乱声音像掺杂着恶心水草的浑浊河水,不要命地往人眼鼻口中倒灌。他们自有他们要争论的辩题,也自有他们要争夺的势力,可他们再要去争什么,也和峡谷角落里这对被死亡分隔的师徒没有关系了。
轻欢想要去拂掉南泱脸上的泪水,她想告诉她,师父,你不要哭,我不后悔。
我从不后悔,也从不怪你。
我明白,你身为正派尊主,在十几年前剿杀邪派满门,不是你的错。我侥幸从那场劫难中苟活下来,流落北疆被你收养,阴差阳错下认敌为师,亦不是你的错。我一直都知道,你也在这场宿命中无奈地沉浮,你也有你的身不由己。我都明白,所以,我从未恨过你,哪怕一瞬。
我不止不恨你,我也不恨爹爹,不恨北罚。我知道,行于这乱世之中,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我沦落为这其中的牺牲品,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一点都不恨你们。
我只是遗憾。
师父,以后再也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了,你要怎么活下去呢?
谁来照顾你呢?
他们都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尊主,他们都觉得你冰冷坚强,无懈可击。可是只有我知道,师父只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笨蛋,饭也做不好,衣服也不会洗,想吃糖葫芦的时候,闷闷的都不会主动开口要。如果你的身边再也没有我了,谁还能像我一样,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你?
谁还能发现,其实你和小孩子一样脆弱?
师父。
我怎么能放心死去。
你看,你都哭成这样了,都没有一个人来帮你擦眼泪。
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再高高在上的神,也是会哭的啊。
她正欲抬手抚上南泱的眼角时,眼前忽然一晃。
恍惚后,她已经不在那个喊打喊杀的峡谷中。有冰凉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发间,她揉了揉眼,发觉已经回到了终年飘雪的北罚山。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年岁,只隐约看见不远处门楣上贴着的一副笔记灰白的横联,上书四个暗沉的大字,被风雪一卷,模糊看不清楚。
南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样貌一如往初的清冷优雅。她穿着一身素雅干净的鹤纹暗绣白衣,左手握着雪青色的落霜,右手的食指轻轻抚过锋锐的剑刃。
南泱抿了抿唇,眉毛微微一皱,随即很快又释然地展开。
她用左手和右手一起握住落霜的剑柄,慢慢地抬了起来,让剑尖朝向自己。她出神地望着远处,将剑刃抵上了自己胸口的心脏位置,锐利的剑锋将她的白衣压出了几道细微的褶皱,握紧剑柄的双手在微微觳觫。
她要做什么?
要自尽吗?
不……
不可以……
不行……
南泱忽然勾起唇轻笑了一下,她觑向不远处门楣上贴着的四个大字,眼底浮起一层薄泪,似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攥紧剑柄。
师父……
不要。
求你。
求求你。
不要。
片刻之后,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沉,沉出一潭决绝,雪青色的剑刃干脆利落地尽数送入了那单薄身躯——
“师——”
轻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睡梦中带出的那一声阻止还含着半句在口中。
她浑身都是汗,鼻尖的汗都要滑落到了人中,眉心传来一阵剧痛。撑在床沿的手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掌心里黏腻的湿润。
“唔……”
身边沉睡着的南泱发出一声梦呓,小幅度地翻了一下身,柔软的黑色长发从她光裸的肩头滑下,包裹住她布满红痕的锁骨。
窗缝里的冷风吹进来,桌上被揉乱的巧克力糖纸动了一下。
又……又是梦。
轻欢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久久不能从刚才过于真实的梦中挣脱。她努力平复着呼吸,眼眸微垂,恰好看见了脖子上那枚南泱送给她的晶红色圆玉。
这块玉……
好像自从戴了这块玉,她就总会做些似幻似真的诡异怪梦,梦中总会有南泱。她们仿佛曾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漫长的岁月,也有过许多次无奈的分别,有些梦她醒来后能记起零星几个画面,有些梦却再也无法忆起。
比如刚刚那个梦。眼下或许还历历在目,但过上几个小时,再睡一觉起来,便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了。她只能在做梦的那几个小时和刚刚转醒的片刻才记得梦的内容,一旦她的睡意全部怯除,就会忘掉梦见的大部分东西。
她只能记得,自己做过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梦。再去细想具体情节时,眼前只会闪过几个模糊画面。
比如穿着白衣的南泱。
比如一柄插在自己胸口的雪青色长剑。
虽然她知道那都是梦,可心里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被薄土勉强掩盖的绿芽,呼之欲出,却怎样也无法破土。
欲言又止,岌岌可危。
身边的南泱又动了一下。因为轻欢突兀地坐了起来,所以被子被掀起了一个角,冷风灌进原本温热的被窝中,冻到了正在昏睡的清冷女人。
南泱睡眠一向浅淡,凉飕飕的风在她胳膊上一撩,她便转醒了。
见轻欢坐在床边发呆,她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声音微哑:“轻欢,怎么了?”
轻欢听到南泱的声音,鼻尖一酸,俯下腰去抱住了南泱,在她耳边委屈地说:“我、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我……梦见你自、自尽了。”
南泱怔了一下。
她很快掩饰住了眼底的失态,回抱住轻欢,温柔地轻声呢喃:“我怎么会自尽呢,要是自尽了,躺在这里的又是谁?”
“嗯。”
轻欢抱她又紧了几分。
“快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要复工了?”
南泱揉了揉那妩媚的长卷发。
“没事的。”
轻欢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破坏了南泱的好梦,心里忽生愧疚,“我……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是我睡得浅,不怪你。”
南泱话刚说完,劲瘦的腹部便悠悠传来“咕——”的一声。
深夜梦醒,饥饿也是难免的。毕竟她吃的上一口食物还是那块轻欢硬塞给她的鱼子酱寿司。
“饿了?”轻欢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亲了一下南泱的耳垂,示意她放开自己,“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大晚上的,算了。”南泱不想耽误她明天的拍摄。
轻欢知道她不愿意麻烦自己,便改口道:“那我不做饭,我就给你泡点蜂蜜水。”
南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沉默半晌,拗不过腹中紧迫的饥饿,终于点了头。
轻欢披上毛茸茸的睡衣,穿上暖和的棉拖鞋下了床,走到茶几那边去。她从托盘里翻出自己平常喝的袋装蜂蜜,打开电壶烧上水,把蜂蜜倒进干净的玻璃杯里。一小袋倒完,她看了眼正在穿衣服的南泱,思索片刻,又拆了一小袋倒进去。
其实一袋的量完全就够了,不过,那女人既然那么嗜甜,就多予她一点吧。
水烧好后,她取了金属小汤匙,一边倒水一边搅拌,很快泡好了一杯浓郁的蜂蜜水。她小心地端着水杯滚烫的边缘,小步走进了卧室。
南泱身上只穿了那件有着精致木纽扣的棉麻白衬衣,刚刚做那事的时候,这件衬衣被压在了她们下面,衣领子上不知沾了什么,好大一片黏湿。因为那片黏湿,南泱就没去扣那附近的几颗扣子,于是她衣襟上端有整整四颗扣子都是敞开的状态,大好风光被带着迷秽色彩的潮湿衣领若隐若现地掩着,让人不敢直视。
轻欢干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手里的玻璃杯上。
她侧坐在床沿边,捏起小汤匙,舀起一小勺蜂蜜水,仔细地吹凉。吹好后,她先用自己的下唇触碰了一下,确认温度正好,才举起汤匙递到南泱的嘴边。
南泱轻启双唇,含下了那一勺蜂蜜水。
轻欢看着她张嘴时微微探出的舌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明南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她竟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在勾引自己。
南泱喝了六勺后,便停下了:“可以了,夜间不宜食入过量。”
“再喝一点吧。”
她还想看她红润的小舌头舔过金属汤匙的模样。
“……好吧。”
南泱对于她向来只有纵容,不管她提什么无理的要求,她都会应允。
轻欢把整整一杯蜂蜜水都喂进了南泱的肚子里,可是她还没看够,南泱喝蜂蜜水的样子真的好诱人,像一匹伫立在古罗马立柱旁垂首饮水的高贵白马。她看了一眼空掉的玻璃杯,忙起身走向客厅,说:“我再给你泡一杯。”
南泱:“……”
第二杯也很快喂完。
第三杯被忙不迭地送了过来。
一杯又一杯。
似它的主人一般,不知克制,没有尽头。
轻欢正准备去泡第四杯的时候,南泱拉住了她的手腕,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我……真的饱了。”
她的手捂在小腹上,隔着一层衬衣也能看出那里俨然圆了一圈。
轻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事,脸一下红了个透。
“睡吧。”南泱拿过轻欢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了床头柜上,拉着她引她上床,“明天你还要早起,别熬夜。”
轻欢乖顺地躺在了南泱身边,帮南泱掖好被角,抱住南泱,揉揉她墨黑的长发。
南泱没再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轻欢能从南泱的呼吸中明显听出,她一直都没睡着。
“怎么了,睡不着么?”她主动开口问怀里的人。
南泱抿了一下唇,轻声答:“……有点涨。”
蜂蜜水喝太多了。
轻欢愧疚地把手放上了南泱的小腹,隔着一层衣物帮她轻轻地揉动,“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喝这么多的。”
“……没事。”
“睡吧……睡吧……”
南泱闭上了眼,腹部的不适在轻欢拿捏得当的揉抚下缓解了许多。她今晚本就很累,肚子被填满后,身旁又有温暖如水的妻子环抱,很快就泛起了睡意。
慢慢的,她的呼吸变得悠长。
轻欢酝酿了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紧紧咬住唇,忍不住要去回忆不久前的那个梦。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梦的内容了,但她突生一个念头,虽然出现得无比莫名,却异常强烈而迫切。
刚刚她们赤诚相待的时候,屋内光线很暗,她并没有看清南泱的身体。
她现下很想要看一看。
南泱已经睡熟了,纤长的睫毛伏在下眼睑上,随着呼吸轻轻颤晃。轻欢悄悄拿起手机,用屏幕光勉强照亮,小心地解开那白衬衫上系好的为数不多的扣子。待解掉最后一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撩开她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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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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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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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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