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魏老太君的房间内燃着微弱的烛火,院内清静,服饰的下人皆已被遣退回去休息。
院内蟋蟀虫鸣,寥寥似天籁,屋内鹦鹉正砸砸学舌。
咚咚咚
“老太太,我进去了哈。”魏半塘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屋内传来魏老太君的应声后,推开房门,入耳室卧间就看到老太太正喂食她的那只虎皮鹦鹉。
“臭小子,臭小子~”架上的鹦鹉倒是率先开口讲话。
抬起手来装作吓唬它的魏半塘怒瞪一眼,将这只没大没小的鹦鹉给吓得狼狈退后。
“来啦。”魏老太君浓浓笑意,将手中的逗鸟儿谷食递到这臭小子的手里,拍拍手,坐回桃木圆凳上,笑道:“平日里你也少进奶奶的房间,这不,念叨惯了,这小家伙儿就给记住了,看见你爹呀,也喊臭小子哩。”
魏半塘“嘁”了一声,喂鹦鹉,呢喃道:“在您面前,他怎么说也是个臭小子,这八哥没喊错。”
“是没喊错,可老婆子嘴里念叨的臭小子不永远是你这臭小子么?呵呵。”魏老太君为自己道了半杯水,便好生打量起自己的这位宝贝孙子。
一袭乌纱绫罗,碎红绸缎做配,散着长发,好生飒气,这五官精致不同于老魏家的列祖列宗,少有这般清秀气质的男丁。只是眉宇间多了份肃杀之气,眼睛一瞪,清秀面容皆散,很少有人能够同他对视上几眼。
魏老太君欣然笑道:“臭小子呦,奶奶多想看着你及冠,多想亲手给你戴冠,可惜人老喽,指不定哪天就走了,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说奶奶不疼你,是你先不疼奶奶的。”
“老太太,你说什么呢?”听这语气,魏半塘将手中的谷食放入谷陶中,拍手去净,“今天怎么总说这种丧话?您百年大寿在后,我及冠在前,您不给我戴冠,谁给我戴冠去?魏大权?呸,他不配。”
他们爷俩的事儿,魏老太君比这大院里的每位在背后里说三道四的下人都清楚,这个梁子多少就是因为他娘死后没三年,他爹就给他找了那六个后妈。但夹在儿孙之间,最不是滋味的也是这个老太太。
看了一眼为自己揉肩的臭小子,魏老太君戏言道:“总不能一辈子不及冠,这传出去,可不好听。你想让多少人看这笑话?在背后嚼舌根,戳脊梁骨?臭小子,及之以冠,人嘛,总要长大,肩负起责任来。”
魏半塘笑问道:“老太太,以前你可总是说你能活的久,不会有什么一闭眼就再也起来的时候,咋?今天怎么听你这语气就好像要撒手人寰,对我这臭小子不管不顾啦?”
“人嘛,都有离开的那一天,只要在离开前,不留下任何遗憾的走,就是最好的事情了。”魏老太君苦皱的手抚住臭小子的手,将其拽至身旁圆凳上,轻拍手,笑问道:“孩子,容奶奶告诉你一件事?”
“您找我来,不就是要告诉我事情的?”魏半塘笑了笑,“老太太,我要是不想听,您还能不给我讲喽?”
无论今日想不想听,这事,必然是要提的,没有什么拒绝不拒绝,欣然不欣然的事情。
自己这个奶奶,也算是被自己给看的通透,她心里最能藏事儿,也最藏不住事儿。有些事儿,只听这语气就知道老太太接下来定然要说的是件大事,亦是件令她最忧心忡忡的事情。
魏老太君云淡风轻的笑道:“塘塘,你是老婆子的臭小子,但不是你爹的孩子,更不是咱魏家的人。”
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没有夹杂任何的情感,似早已经将这事看透,又好像这在老太太的脑海中完全就不是什么事情。
“恩?”魏半塘眉头忽的紧皱,以为自己方才是听错了,问道:“老太太,你说我......不是咱魏家人?”
魏老太君颔首:“不是。”
魏半塘挑起眉梢,不可思议的问道:“不是吧,这就是您送我自由的方式?要与我这个孙子断绝与咱魏家的关系?”
这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太过意想不到,很难让人想象到,竟然在这样一个星光朗照,秋风送爽的夜里,会听到这样一种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
魏老太君缓缓摇头,“不是与你断绝,而是本就没有。”
她说的依旧云淡风轻,魏半塘这个成天超嚷嚷着要自由,要与魏大权抗争到底的臭小子倒是愁容满面,一时间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日的老太太说话总是让人感觉到悲伤,虽然能够猜出她要说的话会很重,但是却谁也想不到,这话不仅重,还很偏,偏到让人无法想象,无法理解。
时间一晃十六载,在这个家中有和睦团圆,有打有闹,虽然被‘禁令’不许踏出陈塘关半步,虽然也经常在夜里穿着夜行衣,用飞天爪翻过那面看守松懈的城墙,虽然口口声声的要着自由,但这一刻,得到的却不是自由。
“臭小子,回去吧,过了明天,你便自由了。”魏老太君站起身走向床边,笑道:“回去吧,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老婆子的臭小子。”
迟迟没有任何动身准备的魏半塘,视线一直跟着这个佝偻的慈祥身躯,弱弱问道:“老太太,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也许在这一刻,魏老太君是想要亲口告诉这孩子,方才的话并非玩笑话的,可是却被那只不谙世事的调皮八哥给抢了先,那八哥喊道:“老太太,老太太。”
“啪”的一声,魏半塘一手猛拍案,一手指那八哥,“老子烤了你!”
“老太太,老太太。”八哥对此乐在其中。
魏半塘对其忍无可忍,鲁莽的踢歪了圆凳,双手就要去掐那只鹦鹉八哥。
“臭小子,你是不让老婆子睡个好觉了?”
坐在床边的老太君操持着手中的权杖,重重敲击地砖,“快回去吧,睡个好觉,过了明天,老婆子就还你另一种活法儿。”
怎么个活法儿?
魏半塘没有问出口,只是双手从鹦鹉的脖子上缓缓离开,然后便对着坐在床边的老太太行礼告退而回。退出去的时候不忘给老太太关上房门,然后便轻呵一声,笑出了声来。
“自由,自由,自由。”
房间内,魏老太君听着这臭小子没心没肺的笑声,嗤鼻一笑,“这臭小子......”
“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小家伙叫的可真欢呢。”魏老太君瞥那鹦鹉一眼,旋即扶着拐杖站起身来,先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事先就写好的帛书,放在桌上,扶起被踢歪的圆凳,犹豫了一会儿。
随后便行至厅堂,坐在太师椅上许久,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登时,魏老太君用那龙形权杖重敲桌案下一处地砖,下一刻便有着一道暗门,挪移开那挂着家中历代祖宗的家谱长图,出现在这安静的房间内。
秉烛而行,魏老太君走进那处暗门,台阶成旋状,直通地下。
灯火飘曳,佝偻人影立在石砖墙面被拉长很远,显得高大。
拐杖敲击声与脚步声一直回荡在这处暗门地下室中。
俄顷,魏老太君来至一处摆着列祖列宗灵位的矩形石室,正位方桌上摆着一尊魏家老祖的灵位,两侧分别论辈摆放着二十四尊灵位,各处皆有白蜡,魏老太君不急不躁的依次点燃。
魏家老祖的灵位之后,有着一个庄重威严的大字,这字不是如今之体,但也可以按照如今字体追踪溯源,得到那是一个“魏”字。
在那魏家老祖的灵牌上,依旧是当下所不认识的文体,但随着灵位的依次减辈儿,也逐渐的可以知道祖宗的名字。
“魏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魏女,素,拜见抗山客魏家老祖赑屃,拜见列祖列宗。”
说话间,魏老太君行之三拜九叩大礼缅怀先人,随之叩首以对那魏家老祖的灵位,肃然道:“魏素谨遵祖宗之命,恪尽职守护老祖之交,一心守护魏家,奈何家中无丁,从家父为罪女寻得上门女婿,虽有六出,却因魏素一人看管不力之罪,遭至今日魏家无后,十六年来,罪女魏素有愧先人。”
三叩首,魏老太君愧疚道:“十六年前,罪女魏素擅自做主,将老祖所护,阔海客之鳞擅自拿去,将这份魏家所守因果施至儿媳肚中,此大过,罪女魏素之罪。”
三叩首,魏老太君肃然道:“十六年之期已至,尊老祖所留遗训,罪女魏素已将实情告知今生阔海客,特此今日前来以罪女之命,祈求老祖降下禁忌之雨,还阔海客此番因果劫难。魏家半塘之水仍旧半塘,顺后来者推天算命,今日这劫亦有希望,敢请降雨。”
三叩首,魏老太君叩地不起,“罪女魏素,无言面见列祖列宗,这份因果劫难已是魏家老祖您之夙愿,魏家终究走至尽头,不肖子孙魏大权无颜归入祖祠,罪女魏素有罪不立灵。”
“老祖,列祖列宗。魏素,在此请罪了。”
话音落罢,所有烛火皆在一瞬间扑灭,伸手不见五指的祠堂石室中响起一个雄浑沉重的声音:“魏素,阔海客此生得你一十六年之教,当真不再多有留念,就此别过?”
“谢老祖恩典,罪女魏素......已无遗憾。”
——
偏院住处,帝晨儿一人坐与院内丝瓜藤架下的石凳上,有着专门招待客人的下人为其沏了壶驱寒热茶,放在一旁石桌上。
“夜里渐凉,公子可需衣衫?”女婢花容卑躬屈膝,俏眸望着这位俊俏公子的侧颜温雅问道。
“不必了。”帝晨儿笑看与她,惊的后者赶忙低下脑袋。
女婢花容行礼告退,帝晨儿笑问道:“姑娘,你说明日可会下雨?”
“应该......”女婢花容抬头看着朗朗星空就要脱口而出,却又赶忙笑答:“老太君说明日会下雨,那就会下雨。”
主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主子说得对,丫鬟女婢说的也就对,主子说的错,丫鬟女婢也觉得是对,这就是大宅里的下人该有的立场。
帝晨儿笑道:“我也觉得这天气不会下雨,这朗朗星空,尚无阴云徘徊,明日又怎会下雨?”
女婢花容赶忙纠正道:“公子,女婢说的是会下雨。”
“哦,这样啊。”帝晨儿笑了笑,呷了口茶,问道:“你们家那一大一小两位主子经常这般大打出手?”
下人又岂敢当着客人面的说道些是是非非,但事实却又是如此,女婢花容只是对着这位难得俊朗的公子施之以礼的微笑,便没有再多有开口。
瞧得她此番作态,帝晨儿已是心知肚明,心中嘀咕着魏家这对儿不对付的父子,对着女婢花容挥挥手。
“公子您慢用,有事便唤我。”女婢花容抬手指了指下房,“女婢花容,就在那处歇息,公子有事便传唤一声,花容必然快马加鞭赶至,万不敢叫公子寒心。”
说着,她便缓缓退去,至了那处花墙之后,还不忘羞涩的偷瞥一眼这位风流倜傥的做客公子。
瞧着这般作态的女婢,帝晨儿嗤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心道这魏宅倒也没有什么规矩,否则为何一个小小的丫鬟下人便能这般不懂规矩?
“帝公子,那位花容姑娘可是对你有意思呀。”
不知何时,玉怜怡笑眸如弦月,正打趣着从拱门之后走来,手中正端着一盘带着水滴的枇杷,笑吟吟的坐在了石凳上,将枇杷果盘推向帝公子。
“这也许就是缘分?”帝晨儿哂笑几声,捏起一枚黄果,打量许久,问道:“这杏酸吗?”
“.......”玉怜怡眨了眨眼睛,嗤笑道:“帝公子,这可不是杏,这叫做枇杷。”
顿时间感觉到脸如火烧的帝晨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待到尴尬化解之后,他问道:“这么晚了不睡,不会就只是来给我送这一盘枇杷的吧?”
“不然呢?”玉怜怡挑眉,手指那处花墙,低声调侃道:“难不成也像花容姑娘一样,等着你帝公子临时起行吗?”
帝晨儿白她一眼,“你还是个姑娘吗?”
玉怜怡吐了吐舌头,扮鬼脸呢喃道:“花容姑娘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对此,帝晨儿没有回应她,眼下最在意的不是这儿女情长,而是明日是否下雨,魏老太君的话又是个什么意思。
这片祥和还没有持续多久,忽然便有一人踏着重步,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当帝晨儿和玉怜怡的视线皆在第一时间交到他身上的时候,来人已经一臂横推出去,将承装着枇杷果的水果盘给推至地面。
清脆的碎蝶声和滚落的枇杷果,惹得不远处传来急匆匆开门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魏宅到底是做什么的!?”魏半塘怒目瞪大如牛,眼中胀满猩红的血丝,陡然伸手便要朝着这个出手救下他的妖的脖子抓去。
“魏半塘!”玉怜怡颦眉惊呼出声。
未等魏半塘的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帝晨儿瞬形施展,出现在魏半塘身后,使得这个来者不善的少爷一把抓空。
敏锐的察觉力使得魏半塘腰身猛地用力扭转,握紧拳头一臂便横扫过去,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他娘的是个祸害。”
帝晨儿猛地抬臂挡下这后扫一臂,凝眉问道:“本帝何时就成了你口中的祸害?”
“若不是你,老太太怎么会说出那种没头没尾的话来!”
魏半塘一臂被擒,一脚猛地踢踹而出,没有任何的章法可寻,只是市井混混之间的打架斗殴所常用的下三滥手段,欲叫不速之客断子绝孙。
瞧得他出手这般狠辣,帝晨儿猛地腾空而起,一脚便将这位魏少爷给踢踹在地,喝道:“再这般胡闹,本帝绝不手下留情!”
随着他飘然落地,玉怜怡已经跑至他的身前,怒指已经站起身来,欲要一拳砸来的魏半塘,喝道:“不要再胡闹了,帝公子可不是怕你!”
然后就听得玉怜怡一声惊呼,魏半塘的拳头重重锤砸在帝晨儿撑开的屏障结界之上。
不知为何触怒这位魏少爷的帝晨儿紧皱剑眉,问道:“魏半塘,本帝可是救了你的命,这就是你魏家知恩图报的方式?”
“魏家?”魏半塘抬起狰狞面目,咬牙切齿道:“这是老子孝敬你的?”
砰砰砰~
像是发了疯一般,魏半塘的拳头如雨点般轰砸着屏障结界,其怒气程度不退反增。帝晨儿和玉怜怡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得出疑惑。
“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少爷?”女婢花容似是不怕这个发疯的暴脾气,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终是将这位不慎跌倒的少爷给推到在地,死死揽着他的腰身,压着他不让起来,急切道:“少爷,这两位可是老太君的客人,您可不能这般对他们,老太君若是怪罪下来,奴婢们不怕,可就是苦了少爷您要面壁思过呀,您不想要自由了吗?”
自由?
听到这句话后,魏半塘的抓狂动作逐渐收住,最后竟呆愣愣的坐在原地许久,女婢花容一直温顺的为其抚顺着后背,嘴里心疼的念叨着:“少爷,咱不动怒哈,不动怒......”
玉怜怡长舒口气,低声问道:“帝公子,你得罪他了?”
“我也正在纳闷呢。”帝晨儿摊摊手,撤去了结界屏障。
忽然间,原本还在发愣的魏半塘突然双臂发力,在女婢花容欲要起身的时候,一把将其给蛮横的抱进怀里,也不管不顾周围是否有人,愣是粗暴的就咬起了女婢花容的薄唇,另一只手更是不知羞耻的钻进女婢的衣衫内,一通乱搞。
被这猝不及防的事情给弄得有些尴尬羞涩,玉怜怡双手捂住红扑扑的脸蛋,帝晨儿扯过嘴角后亦是默默侧过身子,轻咳一声,“桑桑姑娘,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哦,哦哦,是啊,天色不早了,帝公子做个好梦。”
两个互相给着对方台阶下,仓促离开了这个突然的青色是非之地。
走进自己房间的帝晨儿撇撇嘴,呢喃道:“怪不得那个女婢有那胆子呢。”
本是唏嘘一句,忽然帝晨儿的余光中便瞧得一人身影,本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猛地便提紧了心神,侧头看去,原来是魏老太君正坐在凳子上,笑意浓浓。
“您怎么来了?”帝晨儿松下戒备,耸肩道:“不是我嘴巴大,也不是我在说您的不是,您孙子呀,真该严加管教才行,做事太鲁莽了。”
魏老太君只是笑,沏了杯茶,推至已经坐下来的帝晨儿身前。
茶香泗溢,帝晨儿顿时便被这股茶香给深深吸引了,迫不及待的嗅了嗅,轻呷一口,品慨道:“这茶,可是好茶呀老太君。”
魏老太君依旧笑意浓浓的没有说话,又为他斟了半杯茶水。
帝晨儿又饮下。
老太君想着再斟第三杯,帝晨儿却给笑着拒绝了,扣着杯口,道:“老太君,您这是有事要和我说?这么晚了,您也该休息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
魏老太君依旧闭口不言,只是笑意浓浓。
帝晨儿皱眉道:“老太君,您......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明明就坐在眼前的魏老太君突然就消失不见,帝晨儿猛地一个哆嗦,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去时,茶杯之中并无茶水,也再无茶香泗溢。
就仿佛是自己一直在独饮空杯。
这一刻,帝晨儿的脸都绿了,汗毛直立,迟迟没有缓过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轰隆隆。
一声闷雷乍响,屋外下起了淅沥沥的秋雨,雨打芭蕉,淋在红墙上。
乍暖还寒时候,正盘膝在床,闭气凝神的帝晨儿缓缓睁开了眼来,透过窗户纸,他看到屋外灰暗的天色。
这一夜他在修炼,这雨在后半夜的时候说下就下来了,只是并没有多有去管,毕竟这天气怪异的很,若是魏老太君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他是响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何朗朗星光夜色,会有雨突然而落。
下了床,简单洗漱之后,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准备出门时,忽然便有一道身影急匆匆赶来,直接推开了他的房门,定睛一看,竟是做事总是有规有矩的玉怜怡。
“出什么事了?”帝晨儿看着她那衣服急匆匆的愁容模样,心中一颤,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魏老太君......魏老太君......”玉怜怡忽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帝晨儿剑眉紧皱,急切问道:“魏老太君出什么事了!?”
“她,她老人家驾鹤西去了......”玉怜怡哽咽着,哭的不这屋外的雨还要凄厉。
闻言,帝晨儿一怔,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那老太太看着也没有什么重症,身子骨健朗着呢,怎么......
“走,带我去见魏老太君。”帝晨儿搀住梨花带雨的玉怜怡就朝着外面急匆匆走去,他不是要确定事情的真假,他只是想去送那位明事理的老人家最后一程。
老太君的小院内沾满了淋雨的下人,他们皆跪向屋内,像是在忏悔,也像是在恕罪,但他们最是真心的在雨中大哭,皆是送老太太一路走好的。
“将那个不孝子给我找来!快去,去!”
屋内传来了魏大权的呵斥声,旋即便有着四五人急匆匆的冒雨冲向宅院外。
帝晨儿走进屋内,看到了手中正捏着帛书的魏大权,捂着脸,坐在凳子上低泣,六位小妾皆是跪向那空无一物的床,落泪哽咽着。
魏老太君对她们这些不出一丁的儿媳没有什么埋怨,平日里没少调节她们之间的矛盾,或偏倚老三,但也并不针对老几,也算是位开明的婆婆。
也曾收到过老太太各种恩情的玉怜怡也跟着跪在床前,哭诉着说让老太太一路走好。
此间,帝晨儿剑眉拧做一团,看着空无一物的床上,他既揪心又感到纳闷。
“帝公子,拜托了!”魏大权将手中的帛书递出,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帝晨儿凝重的接过帛书,看着魏大权这个讨厌妖族的修士对自己行了一份大礼,他更是纳闷不已,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这份帛书之上:
大权,娘走了,这个家还能走多远,便看你的了,切记日后勿要动气,勿要贪心,勿要拒妖。
家中无丁,并非你的错,亦非几位儿媳的错。娘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想尽了福气,已经无怨无悔了。半塘那孩子虽不是咱魏家的血脉,但娘视他如咱家的孩子,这已经知足了。
好啦,我也不唠叨了,你且等着半塘睡下再醒来后,便将你为娘准备的那份寿礼交给帝公子,他小姨有难,别看人家是妖,但比咱们可重情重义的多。
二儿媳,见字如见吾,这个家中无老大,你便是她们的姐姐,应该大气,不拘小节。
三儿媳,老身最偏心与你,莫哭,照顾好咱家那位总和他爹对着干的臭小子,我走后呀,他也就最听你这个三妈妈的话了。
四儿媳,要说咱家的包子为啥能卖的那么好,你的手艺功不可没呀。
五儿媳,别总和老三吵吵闹闹的,老身走后呀,可没人能劝开你们的架喽,和气生财,平安为大。
六儿媳,你是咱家最小的,别总是拉帮结派的,这日后呀,是过日子,可不是过家家,说散就散,说合就和。
七儿媳,老婆子走喽,下棋解闷的事儿就摆脱不了你了,你那只猫呀,可越来越懒喽。
好了,我也不唠叨了,这个家,你们六个可好生替老婆子守着,只要尽力了,老婆子便感谢你们。
接下来就是玉姑娘了,没啥好说多,孩子,不哭,老婆子是享福去了,这忘年交呀,也算是老婆子的一段非凡岁月,该笑!
帝公子,老婆子说有雨,它就是有雨吧?
走了,大家都别寻了。
正题:魏家后院有一祖辈所留之塘,祖祖辈辈流传至今,除却一日意外,这长年累月无论是淅淅沥沥的毛毛雨,还是那大雨倾盆如豆,半塘皆为半塘,从未有涨过纤毫水位,亦不曾褪去半毫。
池塘内,有洁白莲花常年不败,九十九朵;水下,有艳红锦鲤畅游,仅此一尾。
帝公子,你与阔海客有缘,亦是他逢劫会过之祥,老婆子就拜托你了。
这就是帛书上的全部内容,无头无尾,令得帝晨儿表情凝重却愈发的纳闷不已,这其中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有这话中提及的那方奇怪的半塘池塘。
“帝公子,拜托你了。”魏大权躬身拱手,再行一礼。
帝晨儿问道:“老太君她人呢?”
魏大权长呼一口气,“走了。”
“昨夜,我见到老太君了。”帝晨儿咽了口唾沫,有些慎重的看向魏大权。
魏大权一怔,惊诧问道:“帝公子,你确定你见到我家老太太了?”
“确定。”帝晨儿重重颔首,“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笑,然后送了我两杯茶喝,只是后来......”
“不可能!”魏大权皱紧了眉头,“帝公子,昨夜老太太不可能走出这里,隔壁便是我的房间,我一宿没睡着呀,老太太哪怕是起夜,我都能知道的清楚。”
这一刻,帝晨儿忽然想起昨夜在房间内发生的那间诡异的事情。不觉间深感后背发凉,这种事细思极恐,可是又多有几分不舍的留念。
昨夜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魏老太君又是什么情况?
就在帝晨儿深陷细思极恐之中时,忽然有人急匆匆的冒雨跑来。
“老爷,老爷!”
魏大权绕开帝晨儿,快步走到门口,问道:“找到了!?”
“没,没有。”
“那你回来作甚!”魏大权继而破口大骂。
“老爷,听赛掌柜的说,他采气回来的时候,看到咱家少爷出城了!”
“出城了!?”魏大权气血翻涌,“好啊,这个不孝子孙,他奶奶刚,刚走他就不尊老人家的话,好呀!给我追,我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他还留着一口气,务必给老子将他带来守孝!”
“是!”
那位家丁慌忙站起身来,赶忙对着雨中的另外几位男丁指点命令去,“你们跟我来!”
此时,帝晨儿已经走至门口,看着他们火急火燎的冒雨而去,问道:“为何老太君不让他出城?”
骂骂咧咧的魏大权终是停止了谩骂,朝着内屋看去,无奈摇头,“老太太就是这么规矩的,没有交代原因,至少那臭小子和他奶奶有约在先,若踏足陈塘关外半寸土地,便不是魏家人,他这是,他这是公然与魏家叫板啊!怎就生出这样一个孽畜!”
又一个谜团出现了。
帝晨儿道:“带我去一趟后院池塘怎样?我想一切的答案都与那方池塘有关,不然老太君也不会指引我前往那里一探究竟。”
“您稍等。”
说着,魏大权便匆匆走进内屋,然后从老太君方才床头边上的那株千年人参请到自己手里,然后便又匆匆出来,将其递给了这位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妖王。
帝晨儿皱眉问道:“你不怕我拿了人参就走?”
魏大权欠身道:“老太太之命,做儿子的不可不从。”
旋即,帝晨儿接过人参,将其收纳起来,这一刻他还真就动了重返方丈岛的心思,想着将人参交给涯辰之后自己再匆匆赶回来,但此时并非夜里,这已经足以将他这个不道德的想法给扼杀在了摇篮中。
就当帝晨儿准备跨出房门的时候,魏大权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衫,帝晨儿回眸笑问道:“后悔了?”
“不是。”魏大权肃然摇头,旋即叹了口气,“帝公子,能否容我尽最后一片孝道?”
帝晨儿皱眉问道:“何事?”
这一天,雨越下越大,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的大雨倾盆,雨落而下,将本就枯黄的树叶击落,落叶归根,归送在雨声和雨水之中。
唢呐声声响,以最响亮,却又最哀鸣的音符,送走了这位享年九七的魏老太君......的衣冠。
无论是帛书中,还是葬礼上,都不见魏半塘。
——
陈塘关内的修士皆是拜送,帝晨儿只是在一开始送了魏老太君一程后,就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这里可直望远处青山,大雨冲刷不去此处的花香。
红墙绿瓦,虽是大雨之中的秋季,院子里却灵气充裕,庇佑绿叶红树,墙上爬满了紫粉的花。
院子里种的是芭蕉,开的是海棠,爬的是蔷薇。
帝晨儿尤其看到了一方用石头堆砌围绕的池塘,就在院子的正中,池塘内有着半塘清澈,大雨激出层层涟漪,水面上飘着绿色的圆叶盛开着清粉的花,水下还游着一尾鲜红色鳞片的鱼儿。
他细数了一番这池塘内的洁白莲花,正如帛书上所述那般,九十九朵,不多不少,没有凋零,没有花苞。
雨下的池塘内,本该探头纳气的鱼儿也仅此那一尾。
“桑桑姑娘,这池塘的水,当真是不增,你可看出了什么?”帝晨儿在此观察了许久,转身看向为他撑伞的玉怜怡。
玉怜怡摇头,“我也很纳闷,雨水明明就是落进了池子里,这般大的雨,这池塘里的水却不增多,而且在那水位线上并没有见到排水的口,这就更奇怪了。”
确实很奇怪。
帝晨儿纤指一抬,从花圃中抬起一块一人高的巨石,避开那尾并不惧怕这石头的锦鳞,缓缓落入池塘中,水位不变,亦或者看不出什么,除了......
“它好像并不怕我们。”帝晨儿将没用的石头放回远处,指那尾正探着头,看着他们这边的锦鳞,“若是换做别的鱼儿,早就被这声响给吓破了,它胆子挺肥,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凡之物。”
话音未落,那尾锦鳞就像是在逃避一般,“扑腾”一声,打挺潜入水中,藏在了荷叶之下,再也找不见它的踪迹。
玉怜怡笑道:“好像真的不是平凡之物呢,真有意思。”
这笑容还未曾坚持多久,便又逐渐的退去,被那唢呐声给重新压下,想起了魏老太君。
“帝公子,你现在和魏叔说的话我听到了。”玉怜怡低下头,弱弱道:“你说你看到了老太君,其实我也看到了,只是她并没有请我喝茶,亦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那么一个恍惚间,她便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就又消失不见了。当时我有些害怕,但渐渐以为这只是一种幻觉,故此便没有多想......”
“可是,可是帝公子也见到了,那么......咱们见到的,是魏老太君吗?”
对于这件事,帝晨儿只是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许魏老太君并没有离开,对于这一点我很赞同,因为我没有看到魏老太君的尸首,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仅凭这帛书上所说,很难让我相信这件事。”
玉怜怡蹙眉问道:“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帝晨儿笑道:“如果是真的,我想魏老太君也是怕我们对她有太多的留念与不舍吧。虽然我与她老人家仅有几面之缘,但却聊的甚是投机。老太君是个细心和蔼的人,她既然选择这样的方式与我们告别,想必她也没有任何留念了吧。”哈啰小说网
玉怜怡追问道:“可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就偷偷的离开呢?她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别我们给误解了?”
“谁知道呢。”帝晨儿叹气道:“魏老太君只要一直活在你的心中,那她便永远活着。无论是生还是死,桑桑姑娘,最难过的其实并不是我们,而是她老人家的孩子。那帛书中的前面内容,看得我有些想要潸然泪下的意思了,更何况是他们本人呢?所以呀,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若是让魏老太君的家人们听到,又该伤心了。”
他出呼口气,“听管事的人说,这叫做喜丧,不该多哭的,快擦擦眼泪吧,哭的跟只猫儿似的,可别被老太君笑话。”
闻言,玉怜怡愈发想哭,一个没忍住,扑进了一袭白衣的怀中,痛哭流涕。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半塘咖啡的妖途仙道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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