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然回了个:好。
事实上,她已经和余曼请好假去一院拿上周母亲未出的报告单了。
拿完报告回公司的话,预计也就9点钟,估计他还没散会。
到时候和他知会一声便好。
他那么忙,无需在她身上耗费过多的精力。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三岁小孩儿,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夜里,栗市下了场雨。
清晨醒来,大雨未歇。
天色很暗,雨势很大,仿佛要把一座城给颠覆,包括吞噬掉渺小的人类。
今天是年前倒数第二个工作日,过完周三,毕然就要开启愉快的春节假期了。
今源生物的员工福利做得很好,考虑到外地员工一年才一次回乡探亲,每年的春节假期,今源生物总是会比别的企业多放一些时日,像今年则是足足放到二十二天。
相当于大学一个寒假了。
也是毕然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寒假。
所以,尽管天气恶劣,却丝毫不曾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
早晨7点,毕然坐上了去一院的公交。医院永远是热门站点,加上天寒地冻又下雨,车厢里满满的人,满满的人肉味。
车体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混着脚臭味、邋遢的男人味以及韭菜盒子的味道,酸气冲天。
顿时,临近放假的好心情被撕破。
毕然憋了口气,用掌风扇了扇,扇不去多重混合味。腾手拿出口罩的同时,她被不断涌上车的前排乘客挤到了车身临窗的位置。
挤公交没座位的话,这是个不错的立足点。扶杆低矮、空间宽敞。
雨势很大,车窗上布满水雾。雨水顺着车窗蜿蜒向下,扭扭曲曲,像一条条透明的疤痕,丑陋又狰狞。
但好在,她有了立足之地,喷了香水的口罩也隔绝了刺鼻的气味。
挺好。
*
公交车缓慢行驶。
听到语音播报“栗市第一人民医院”之后,毕然迅速从公交后门下了车。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哦不,淋到新鲜的雨水之后,却又是另外一种糟糕的心情。
片刻后,她发现下错站了,这是医院的后门。
——栗市第一人民医院。
——栗市肿瘤医院。
——住院部。
从后门到前门还有整整一站路。
狂风大作,伞撑不住。
不过短短三十秒,毕然就眼睁睁的看着伞骨折断,而她的裤腿湿得透透的。
很冷,彻骨的寒冷。
雨水打在脸上,狂风揉散了她的长发,娇嫩的皮肤一阵一阵刺喇喇的痛。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好像是雪粒。
——这天下的是雨夹雪。
这糟心的天气,莫名让人心情超差。她随手把伞扔进了垃圾桶,打算从住院部里头穿到门诊去。
她抬头望天,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但愿拿完报告回去的时候,可以等来一场雨停,一场天空放晴。
*
住院部通往门诊部的长廊里头,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台阶上,望着簌簌连绵的雨水,口中不住地念叨着:“一条小鱼水里游,孤孤单单在发愁……一条小鱼水里游,孤孤单单在发愁……”
毕然有些发笑,现在的小奶孩也太可爱吧,巴掌大点人,都知道孤单,知道发愁了。
毕然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宝贝,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眨了眨,糯糯道:“我爸爸,我爸爸就要死了。”
毕然的手僵了僵。
于她而言,死亡是一个很遥远的词。
她在小女孩身旁的台阶上坐下,同她交流:“宝贝,你明白死亡的意思吗?”
“嗯。”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指着灰茫茫的天空道:“人死后会到天上去,要是天空下雨了,那就是他们在思念地球上的亲人。”
毕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雨水模糊了视线,地面上的积水不断的往上冒泡泡,泛白、泛黄,浑浊不堪。
小女孩又道:“我爸爸很快就要去那里了,以后,我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和爸爸交流了。我想,我能分辨出那些落下来的雨滴,哪一滴是爸爸对我的思念。”
毕然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她摸着小女孩的头,柔声问:“你爸爸对你很好吧?”
小女孩点点头,高兴道:“我爸爸对我特别好。他会给我买公主裙和棒棒糖……”
毕然想起了毕先革。
毕先革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任何礼物,他在家里多半是抽烟和沉默。
不回家的时候,就是在外应酬,通宵应酬。
直到,他连通宵应酬这个借口都懒得搪塞之后,他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想起一些往事,毕然心里堵得慌。
她揉了揉小女孩的小脑袋,温柔道:“所以,你要多珍惜爸爸还在你身边的日子,不要到处乱跑,要多陪陪爸爸,知道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可是,妈妈比我更需要爸爸。我想把爸爸仅剩的不多的时间留给妈妈。”
毕然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她不太擅长安慰别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
陪着小女孩坐了一会儿,雨势渐渐小了。她看了眼手机,八点了,医生快上班了。
于是,她跟小女孩道了别,起身往门诊部去。经过住院部的便利店,她进去买了两根棒棒糖,打算拿完报告再去陪那孩子坐坐。
*
门诊部。
自助挂号机以及人工窗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厅里都是人。
果然,生意最好经营场所的永远是医院。
上周检查完,毕然就挂好了同一个专家今天的号,今天不需要排队挂号了。
自助取报告的机器在服务台后面。
毕然从长长的队伍中间道了几声——
“借过。”
“劳驾。”
“麻烦让让。”
才成功穿过人群,抵达自助取报告机,扫码、打印,机子吐出报告单。
一张、两张......
直到、全部。
打印完毕。
毕然自己先看了下结论,有些常规性检查,她能根据结论显示的暂无异常判断出来没事。
但一些单子,只显示指标偏高偏低,不在参考区间范围内,她无法判断好坏。
核磁共振的结果显示脑内大片阴影,她尤其不明白。
不知是不是直觉,她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呼吸有些困难,心情莫名紧张起来。
阴影啊,并不是什么好的词汇。
但也容不得她去胡乱猜测什么,她拿着一系列单子疾步去诊断室,给专家看。
骨科的人不是很多,上次看的专家的确也在坐诊。
毕然将单子铺在医生面前的办公桌上,办公桌电脑的一角,已经堆了四五份病历。
大家看病都赶早。
她没坐,心直直地跳,表情严肃,“医生,麻烦您看看。”
像是等待一场宣判,一场罪行的宣判,是锒铛入狱还是无罪释放。
全凭医生一句话。
医生一张一张地翻看报告单,毕然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面部表情。试图从医生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中,提早获取审判结果。
哪怕提前一秒,一秒也好。
全部报告单看过之后,医生又把核磁共振成像的脑部拍片投射到专用灯上看了一会儿。
全过程中,医生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医生看了多久,毕然也就提心吊胆了多久。
医生问她:“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毕然心里很慌,指尖冰凉,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我妈妈。”
医生又问:“患者本人来了吗?”
“没有,她上班去了。”
医生扫她一眼,“你多大了?成年了吗?家里还有别的亲属吗?”
毕然隐隐有种不适感,顿顿道:“我过了年就二十三了,我还有个爸爸,但是他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医生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的家庭情况,以及她将要独自承受的一切。
医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似是感慨,似是怜惜,“23,还是小姑娘啊。”
“母亲这边还有别的亲戚吗?或者你有男朋友吗?”
毕然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大片阴影是个很不好的结论。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究竟很不好到哪种程度。
或许说,仍抱有一丝期待、一丝幻想。
毕然紧张得不得了,手不住地发抖,她再也无法沉心等医生问下去了,颤声问:“医生,我妈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医生看着她,平静道:“考虑颅内肿瘤,情况不是很乐观。”
那一瞬间,诊室的格栅灯仿佛突然坠落,砸在她的头上。天旋地转,她呼吸停滞,仿佛被塌下来的天和不断上升的地面卷进了没有边际的罅隙里、巨大的漩涡里,被吞噬、被生生活埋。
这个世界离她越来越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然而,她只是跌坐在医生面前的方形座椅上,胸口起伏,她失去了情绪的感知。
白色的光慢慢升起,人影在她面前重现,她又活了过来。
还不如死去。
她知道悲伤,却不知如何来表达悲伤。
不过是个还未出校门的小姑娘。
医生经手了太多复杂病例,对于患者以及家属的情绪早已麻木疲软。然,这么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还是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吩咐身边的实习医师给她倒了杯水,然后缓了缓,才道:“肿瘤的位置不太好,可能没有办法通过手术切除。你需要尽快带患者入院,我会联系其他专家会诊。”
毕然眼眶红了,但她没哭,她从来不哭。
医生又问:“患者有医保吗?”
毕然摇了摇头。
“商业保险?”
毕然依旧摇头。
好像除了摇头,她什么都不会了。
二十二岁的她,没有体检意识,没有保险意识,也没有死亡的意识。
毕然不知道怎么走出的骨科。
她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握着口袋里的两根棒棒糖,糖在融化,她的手在发抖。
肿瘤,和死亡一样,昨天离她很远。
今天离她很近。
*
毕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失去了分辨方向的能力。
她到处乱走,漫无目的。
想逃离这个世界。
却又逃不脱这个世界的禁锢。
直到经过来时的台阶,小女孩已经不在原处了。她坐在小女孩坐过的地方,拆了根棒棒糖放在嘴里。
糖是苦的。
雨势很大,风在呼啸,而她很冷。
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一个50岁左右的穿着加厚保暖睡衣的男人在她身旁坐下,声音虚弱,“我也想吃。”
毕然这才红着眼睛抬头看他,男人指了指她手里的棒棒糖。
毕然愣愣地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他。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坐着吃糖。风雨吹乱他们的衣服、头发,斜斜的雨雪浸潮了棉衣。
落魄潦倒。
惨淡黑暗。
“你怎么了?”男人问。
毕然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晓她的软弱,生活带给她的,不论是什么,她一个人扛。
男人舔了舔她给的棒棒糖,声音很轻,却也直白:“是家里人检查出了绝症?”
毕然这才点了点头。
“能在这儿坐着的,每天要有七八个人。不是自己得了癌症,就是比自己重要的人得了癌症。你是至亲,我是我自己。你呀,比我难过。”
“你?”毕然干干地挤出一个字,嗓子火辣辣的疼。
“诗人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大概是盼不来春天了,但我还是想葬在春天里。万物复苏,我想埋葬在花海里。这辈子做个浪漫死鬼,下辈子我想做个浪漫诗人。”
许是感同身受,毕然定定地看着他,他很馋棒棒糖,嘴巴里唆出了口水声,像个三岁的低智孩童。
原来死亡真的这般接近。
能到这里来的人,都是在排着队,等待着先后死去。
看吧,死都要排队。
斜上方被雨水阻隔断的、隐约可见的【肿瘤医院】四个字,像刀子剜着人心,一刀一刀,直到断了人所有的幻想。
人总要经历死亡。
自己死去或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去。
一个年轻的女人追过来,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棒棒糖,扔在地上,棒棒糖滚啊滚,滚到了毕然的脚边。
年轻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爸,你这样会死的。”
然后,她对着毕然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我爸糖尿病晚期,你给他吃糖?”
男人拉住年轻女人,喉咙呛了风,剧烈咳嗽,边咳边道:“跟她......没......关系,我......自己......想吃的,我都......7......年没......吃过糖......了,早晚是......要死的。我......就......就尝一口。”
“爸。”女人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这才该是悲伤的情绪表达。
但毕然哭不出来。
男人扶着她,颤巍巍的往前走,毕然这才注意到,他已经瘦到皮包骨了。而他因为糖尿病晚期的各种并发症,咳嗽到失禁,棉裤湿了一片,甚至还在往下滴,他双腿叉开一些,步履似鸭蹼。
这便是将死之人。
男人蹒跚几步,又回过头来,天空仍在下着雨夹雪。
雨水连成线,虚化着这个世界。
男人颤着声道:“姑娘啊,死亡并不可怕,叫我们这些离世的人真正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些留在世上的至亲。”
他身旁女儿的肩膀开始颤抖,泪如雨下。
“孩子,活得洒脱些。”
像是对毕然说的,又像是对自己的女儿说的。
毕然不能明白。
失去这世上她唯一珍重的人,如何还能活得洒脱?
男人的女儿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缓和着提醒道:“你电话响了好久。”
毕然这才掏出了手机。
*
薛榅来电,十九个未接。
原来,她已经走神了很久。已经十点半了,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着急了吧,毕然想。
天空下着雨,下着雪,每一滴雨水、每一粒雪花都在告诉她,她今天自己一个人来取报告是对的。
她这样的苦命之人,不该拖累任何一个好心人。
上司、老师、朋友。
她喜欢的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只是尚未开口,就听薛榅冷声道:“在哪?”
毕然平静道:“回公司的路上。”
听到电话里她的声音并无异样,他舒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怎么不接电话?”
上次那样的事,像噩梦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
张远出来后一直混迹在北城。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疯魔?
毕然平静道:“挤公交没听到。”
“不是让你等我?”
毕然沉默不语。
薛榅想说她几句,转而一想,罢了,她不喜他说教。
他缓声问:“阿姨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毕然的心一抽,钝生生地疼。但她只是回答:“没什么大事,就是正常的颈椎病,慢性病,急不来的。”HttpS://WWW.hLχS㈨.CōΜ/
甚至刻意添了点欢快的语气在里头,生怕被他识破了谎言。
薛榅倒也没多想。
“嗯。到公司后,来趟我办公室。”
薛榅在前面路口调了头,雨刮器不住地刮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其实,再开十来分钟,他也就到医院了。
他劝自己,她还小,任性就任性些。
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薛榅驱车返回公司,在办公室等她。
*
毕然捡起地上被年轻女人扔掉的棒棒糖,连同嘴巴里没吃完的那根,一同丢进了垃圾桶。
日子总要往前过。
只是这工作不能干了。
既然他在办公室等她,她便去向他辞职。
毕然终于明白——
一个女人的成熟是从经历她的第一个男人开始,而一个人的成熟,却要从遭遇了家庭变故开始。
前者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后者却是被迫成长的路。
*
毕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11点半了。
就餐时间。
毕然没去食堂就餐,她不饿,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
胃饿到痉挛,嗓子冒着烟,舌尖是苦涩的糖精味。
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廉价又劣质,如同她这卑劣的命运。
薛榅的电话又打来,毕然按了挂断。
紧接着收到他的微信:?
毕然这才把手机揣进兜里,调整好呼吸。她甚至重新梳好头发,补了妆,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
不带着情绪工作。
在手机的不断震动、催促下,她向他的办公室走去。她去结束一段生活,一段她喜欢的时光。从此以后,二人的生活轨迹相背而驰,直到心潮归于宁静,姓名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
薛榅站在原木会议桌前,将门外将要叩门的毕然从上而下打量了一遍,蹙眉道:“你怎么回事?”
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膝盖以下都是湿漉漉的,她已经冻到双腿失去了知觉。
所以她不曾觉得身上是潮湿的。
她用妆容掩饰面上的异样,却忘了,她其实满身狼狈。
她挠了挠头,神色如常,轻松道:“雨太大,等公交的时间太长了。”她又强调了下,“里面没湿。”
薛榅就着她没回答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等我?”
毕然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薛榅是何等聪明之人,她话里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心里有一阵清脆声,像是什么碎裂了。
是什么?男人的尊严。
他那双深眸里布满复杂的情绪,热爱的、不甘的、骄傲的、卑微的,更多的是隐忍。
他那双骨节分明、漂亮如画笔的手,指节颤了颤。
他甚至不死心地确认:“你这是在拒绝我?”
一周不见,就等来了她的拒绝。
罢了,都是命。
这辈子算是折在她这儿了。
毕然复又笑了笑,干脆道:“对。”
薛榅看向窗外,窗外是光秃秃的树。
窗内是光秃秃的他。
他沉声道:“挺好。”
二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终是他于心不忍,缓声道:“先进来。”
待毕然进来后,他甚至沉默着给她泡了杯桂花龙井。让她暖暖身子,暖暖心。
只是他面容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气息。他也曾满身骄傲,然而骄傲的他却向任性低了头。
“冷吗?”他妥协道。
毕然摇了摇头,没喝茶。
她不渴。她不饿。她舌尖苦涩。
薛榅看到她的手在颤抖。他漂亮修长的指节动了动,很想把她的手放到胸口,感受他的心跳;想告诉她,人心都是肉做的;也想问问她,她的心是捂不热的铁石做的吧?
但是他没有。
骄傲如他。
做领导的,向来公私分明。薛榅终是在会议桌的上位坐下,叩了叩会议桌的桌面,恢复了谈公事的口吻,道:“谈谈你的工作。”
毕然在他下位坐着,目视前方白墙,冷漠而绝情。
“之前你说有出差的意向……”
薛榅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她打断,“我不能出差。”
薛榅极淡地点了下头,继续道:“实习生也不做出差的强制要求。直播间我们打算保留,直播频率是一周一次,每周五晚上8点。这你总没问题吧?”
“我不能加班。”
薛榅扫她一眼,不耐烦道:“那你能干什么?”
他的耐心,对待下属的耐心,对待女人的耐心,以及对人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被她消磨殆尽。
他终于忍无可忍道:“毕然,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敲了敲会议桌,强调道:“究竟是我玩不起还是你玩不起?”
毕然见他生气,赶紧说明她此趟的来意:“我要离职。”
薛榅手里的黑色签字笔“啪嗒”一声,断成两截,他冷然道:“你再说一遍?”
毕然认真地看着他,也认真地道:“我离职。”
“理由?”
“就不想干了,没意思。”
薛榅气急,手心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毕然,你能耐。”
“能耐了,出息了?”
“翅膀硬了?”
“想出去飞?”
毕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淡漠道:“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但我下午还想再请半天假。明天是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我早上会来办离职手续。”
“您下午别算我旷工,我想离开得体面些。”
都开始用您了。
铁石心肠的女人。
薛榅表示很挫败。问题是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触碰到了她的雷区?
是那场初雪里头,亲她冒犯到她了?还是用红烧肉来影射她,让她不悦了?
这不都是情趣吗?
人都要离职了,还谈个屁情趣。
薛榅很想薅头发,但还想保留他作为理性男人的最后一丝倔强。
毕然半弯着腰,向他鞠躬,“直播那天,和您炒CP的事,我这边诚恳的向您道歉,对不起,冒犯您了。”
薛榅终于受不了了,他阴郁道:“我还没死,你行什么告别仪式?”
死这个字在毕然这是个忌讳,他不知。
“闭嘴。”
毕然推了他一把,没用力气。
他纹丝不动,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四面窜风的长廊,她终于有了知觉。
很冷。
再冷,却也不要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冬天,冰封万里的湖面。
她是水底一条怕冷的鱼。
就算水鸟凿开冰面捕鱼,她侥幸沐浴到阳光。也只是在浮出水面后那短暂的停留,是不能作数的。
他是太阳,但水底是她的家。
她困于深渊,即便爬出万丈之外,依旧只能抬头仰望他。
难逃命运的囚笼。
他们,好远。
他们,生来无缘。
*
薛榅就更郁闷了。他生气地把手边打印好的,原本打算给她参考的【女性消费市场分析报告】揉成团,扔在垃圾桶里。
薅头发。
终于可以薅头发了。
连个小姑娘都追不上,还做个屁的女性分析。
做个屁学问。
做个屁男人。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陀陀的必然是我的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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