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意味着定局，无法追回，无法改变。
苏珊其实不喜欢沉入他人记忆里的感觉，这就如同从冰山上跳入海中，看见了水面阴影下的七分之六的庞大冰山。水面上的已然寒冷巨大，洁白得让人生厌，更何况体积数倍的水下冰山。
亘古不变，沉在阴影之中，又带来排山倒海的压力。
尤金的过去与思想都毫无遮拦地展露在她的思维里，作为通感交换的代价，她随便找了一点混得不错的魔族该知道的东西搪塞了过去，换来畅通无阻的钥匙。
那副美丽惑人，与人类、精灵极度相似的外表，以及标志性的带着猩红色彩的竖瞳，给尤金带来了灭顶之灾。
如果外貌完全像是活在人间的生灵，就可以伪装成同类，偏偏又留下了一个显眼的标志，让他的特别之处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半吊子的混血儿，最后还是不可能成为同类。
怪物、野兽、畸形儿、玩物……哪一个身份之下都没有半魔的安身之处。
尤金无处可逃，于是封闭了自己的心智，即是自我保护，也是孤立他人。
“阿尔冯斯阁下，请不要留下这个魔族！”
“您看啊，它居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形貌，甚至可以抹去所有的魔族的特质，变得和我们一模一样，一旦它混入人群，该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猛兽终究是猛兽，怎么可能理解羔羊的思想呢？就算它可以理解，又怎么能要求羔羊相信猛兽会与之为伍？在它们的眼中，我们只是食物而已，神使大人，绝不能放这个怪物踏足人间啊！”
“就算有您担保，可是一旦它开了杀戒，哪怕只杀死了一个生灵，您也无法承担这份后果！那将是一个生命的逝去，是一个家庭的破碎，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
“请阁下更注重保护自己吧，留下这个魔族，只会徒增危机！”
苏珊听得见，虽然阿尔冯斯捂住了她的耳朵。这实在是个没用的行为，他应该也知道，但还是那么做了。
这些都是真话。
苏珊不能理解阿尔冯斯的行为，于是转而去理解她最习惯于听懂的事物。
奇怪，为什么要离开深渊呢？
人间很无趣，里面的生灵大多脆弱，即使吃掉也无法摄取足够的营养。
这里没有魔族的立足之地。
争议声被赤足踏入教堂的老人阻隔了，当这个腰缠荆棘与树枝，盘发一丝不苟的老人走进，喧哗的虫鸣就退潮了。
“埃莉诺圣女”，虫子们这么称呼她。
苏珊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因为即使作为高等魔族，她也从未在深渊感受到过如此之多的强者心甘情愿的恭谦尊崇。
她和阿尔冯斯一样，周身萦绕着光明神的祝福，虽然年纪大，力量倒比阿尔冯斯强多了。
不过这个房间里议论纷纷的所有虫子，好像都比身为无魔力者的阿尔冯斯要强。
“人会改变，但发生过事情是永远无可动摇的，阿尔，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吧。”埃莉诺错开阿尔冯斯的眼神，“我们都清楚，要成为高位魔族需要做些什么。既然切实地做过，那招来猜疑和恐惧，也无可厚非，这不是没得选，而是已经选过了，就要承担代价。”
阿尔冯斯问：“即使这选择是别无可选？”
“是。在深渊，如果不这样，她应该早已经死了。可是这里是人间，她来到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否则，为什么不留在舒适的故乡呢？”埃莉诺凝视着苏珊的猩红眼瞳，“这是有的选的，不是么？”
她的声音沉稳有力，烈日般坚定：“我们既不能因为不可追的往事否定，也不能因为不可测的未来而肯定，重要的是现在如何。光明应当公平地照耀在所有心怀光明的生灵身上。”
“你想留在人间吗？”她看向苏珊。
从没有魔族会这样说话。
顺服则生，反抗则死。这是魔族在血战中的法则，他们从不会对战败者提出问句，也不会有谁胆敢质问胜利者。
在阿尔冯斯、在埃莉诺的眼里，似乎既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
苏珊用挑衅的反问，来掩盖不知如何回答的茫然：“如果我说我想，你就会让我留下来吗？”
“那我就假设你想吧。”埃莉诺说，“既然将你带回来的是阿尔，选择你可以留下的是我，就由我们来承担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由我们来做链子。”
“狗链吗，那种拴住兽类，以驯服为名，让我变成你们想要的工具的道具？”
埃莉诺没有犹豫：“你可以这样认为。也可以理解为是沟通你和人间的链接，牵起彼此摇摇欲坠的信任和共感。”
苏珊听见，这也是真话。
苏珊透过尤金睁开眼睛的视角，看见了逆着光的，有些面目模糊的少女。
她凭借一道契约打破了尤金构建的封闭牢笼。
苏珊身上曾经也有一道契约。
只是和梵妮莎那道没有附加任何条件，完成后几乎是个摆设的基础契约不同，那份契约是由光明教会最高层严格把控，教皇亲自审阅，以通用语、龙语、人鱼语、精灵语、魔语这几种最常规的语言写成，附加了一层层环环相扣的条件，可以称得上没有破绽的密网。
这份契约的另一半在阿尔冯斯和埃莉诺身上。
七七八八的附加条件苏珊记不太清楚，最直观的一点是，如果她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杀死任何一个人间的无辜生灵，埃莉诺和阿尔冯斯就会死去。
人间非常奇怪。
无论是没由来的尊敬、没由来的付出、还是没由来的善意。
弱者会被尊重，强者未必为尊。他们会拥戴实力不强的弱者，还会处死触犯规则的强者。
当她去问阿尔冯斯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你想知道什么是规则？我的理解是，这是一种社会共识的道德达成的底线，我们不应该让踏实生活的人们遭受不公，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所以会以弱小的人为出发点，这份底线也来自全部生灵的道德的最低点。当所有人都拥有道德，规则就会变得缜密细致，当所有人都抛却道德，规则也就会变得松散无力。而在规则之上，就是法律。”
这不是很不靠谱吗？
就因为这种没有实物，也不是绝对正确的东西，就可以无视实力的强弱吗？
实在太不符合魔族的生存法则。
还有名字……
“魔族没有名字的体系么？的确，似乎只有有一定智慧的魔族会模仿人间生灵起名，以作为区分。”埃莉诺想了想，说，“名字是由父母所定下的，姓氏是从父母那里传承的，是最初的祝福，也是来到人世的最初定义。不过人间也有许多一开始没有名字的孩子，他们的会拥有神赐予的教名。”
阿尔冯斯笑着说：“不如就叫做苏珊吧。虽然有点常见，但的确是个好名字。”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埃莉诺问，“如果不喜欢，也可以随时更换，每个人都能这样做。”ＨttpＳ://ＷＷＷ.hＬχＳ㈨.ＣōΜ/
苏珊，纯洁的百合花。
根本不适合她。
无论是寓意，还是烂大街的撞名度。
而且又是一个可以随便换的东西，这些人间的家伙怎么这么喜欢没有意义的事物。
是因为翻阅记忆需要通感，所以忍不住记起了那么久以前的事吗？
还是太久没进食，又消耗了一番，导致太饿了？
不，果然是因为维罗妮卡多管闲事寄的那封信，上面的内容让她的回忆纷沓而来。
忍着一波波翻涌上了的钝痛和饥饿，苏珊继续往下翻看。
视线在一处定格，有两道声音在耳边交错响起。
“殿下，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去外面？我只想待在罗兰宫里，守在您的身边。”
“我搞不懂，为什么我必须去理解那些蝼蚁的想法？！他们怎么想根本与我无关，阿尔冯斯，我对这不感兴趣。”
“我希望你可以暂时离开我的身边，去看看世界上其他人是什么样子，是如何生活的。守护我是所有侍卫都能做到的事，但这一件事，只有你自己去才可以。”
“你要去感受他们的想法，探寻他们的动机，发自内心地去爱他们，去观察他们，去关心爱护他们。然后用自己的信条去判断，去选择。这些都是只跟着我或埃莉诺，所看不见的。”
“其他侍卫当然也会做，但那对他们来说是职责，对我来说却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这是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是我存在的意义。我只想要贯彻您的意志。公主殿下，您说过我可以自由选择的。”
“那些都和我无关，就算我模仿你们，你们也只会被惊吓地逃走，说到底没用的弱者就不配活着。我有自己的处事方针，魔族的生活方式让我自由自在活了一百多年，现在我才不要去做这些又蠢又白痴的事。”
“……这当然是我说过的。但是在眼中只以一个人为道标的时候做出的自由选择，和看过无数人与事之后做出的自由选择，是不一样的。”
“苏珊，先不论是非对错，因为只会杀人，只知道以杀人取乐而杀人，和明了许多观念，知道什么能带来快乐之后仍然去杀人，是不一样的。”
两股声音汇合到了一起。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这是命令。”
哪有那么不确定的命令。
苏珊非常明白该怎么发号施令，拽住低位者脖子上的锁链，无视他们的意愿和想法，只允许他们做规定好的，高位者命令的内容，不允许越雷池一步，才是真正的命令。
不该是这种没有正确答案，没有确定过程的玩意，这根本不会让低位者学会听话。
和只能不甘心地伪装乖巧，离开的尤金不同，在那以后，阿尔冯斯揉了揉苏珊的头发。
他叹着气，眼神里没有怜悯和鄙弃，只有苦恼，像是一个面对解不出数学题的叛逆女儿的颓丧父亲：“苏珊，快点长大吧，总有一天那道封印会被解除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什么是有用？什么是配得上活着？什么是规则？你现在以我的标准为正确，当然是可以的，但远远不该止于此。我希望你有自己的答案，就算和我的南辕北辙也没关系，不过这不该是只见过深渊里的风景就可以草率确定的，你的生命还长呢。”
后来封印解除了，再也没人能用轻轻的力度拉着她，又让她挣不开手。
直到那时，苏珊也没能交上答卷，她就这么中途辍学了。
一边在人间玩弄人心，一边迟迟不肯回到深渊，和半魔一样，只是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
苏珊的意识回到现实。
踢了下昏死在地上的尤金，苏珊看着半魔闭着眼，和人间生灵毫无差别的样子，冷冷地说：“维罗妮卡说让我处理掉你这个隐患，虽然我讨厌听别人的话，不过她说得的确不错。
“如果放任你继续留在人间，你总有一天会挣脱绳索，反咬噬主吧。魔族是不会甘心臣服于弱者的，我们只会对强者卑躬屈膝，在暗地里盘算着反叛，吞掉主人，让自己变得更强。”她低低地笑，“生在人间，却还是长成了魔族，果然垃圾的本质就是垃圾，永远那么讨人嫌。”
“……”
“唉，差点忘了你晕了。”
苏珊控制阴影触手托起尤金的脸，捏开他满口是血的嘴，她干脆利落地折断了自己的一只手。
这是她的本体的一部分，高等魔族的自愈能力让她迅速长出一只新的手。
“吃点好的吧，不用谢。”她把折下来的那只，已经变成一团阴影的手塞进尤金的嘴里，用触手辅助着顶入食道，就干脆利落地松开了触手，任凭尤金的脸又一次砸到了地上。
不多时，她就看见尤金的身体痉挛起来，被拧断的四肢开始快速长好，骨头和伤口接连愈合。
但远远没有结束。
“饥饿是魔族的天堂和地狱。这大概是小崽子第一次进食同族吧，还是高等魔族的躯体，这可是很有营养的好东西哦，不过不能消化的话，大概会因为骤然暴饮暴食而死吧？”苏珊从影子里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好观察。
她看见尤金的样子恢复如初，如果不是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没人能看出他刚刚受过重伤。
紧接着他睁开眼睛，意识似乎清醒了，却难以奈何身体里庞大的能量，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
“哦呀。”
在苏珊饶有兴趣的惊呼声里，盘旋的羊角般的漆黑双角从尤金的头上生长了出来。
同时拥有黑角和猩红色彩的竖瞳，是魔族的特征。
“这算是进化，还是返祖呢？我还以为能再长个尾巴或者其他零件呢，看来是少了点。”一边喃喃自语，苏珊毫不客气地用触手绑住了从激烈刺激里醒过来的尤金。
“是不是觉得耳聪目明，力量也强了不少？”她的语气如调笑情人般缱绻，“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脑子里少了什么东西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涅像完的试图成为恶役公主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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