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小说网>都市言情>江山为聘>第 78 章 永宁
  说曹操,曹操到。

  立夏话刚说完,便听见一阵笑从宫门处传来。

  赵衡走至殿外,十余名护卫她安全的侍卫立即一字排开,挡到她身前。

  她抬了抬头,朝前望去。

  此时宫门大开,魏胜率军有条不紊地涌进来,围满了整个院子。

  和魏胜站在一起的,是一身华服的赵璇。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衡向来聪明,不必谁来解释,她已然明白自己的处境。

  “阿衡,姐妹一场,你降了罢。”赵璇言笑晏晏,“降军不杀,你降了,我还能留你一命,保你余生无忧。”

  降军不杀,这话听着何其耳熟。就在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武德帝的寝宫前说过。

  转眼间,这话就应回了自己身上。

  赵衡不由笑了笑。

  “你竟还笑得出来?”赵璇蹙起眉,转瞬又松开,眼角微微上挑着,勾出一点得意来。宫里如今都在她和魏胜的掌控之中,又何妨计较赵衡这一笑。只要赵衡肯让位,那明日她便是这天下最尊贵不过的人。

  站在赵衡身后侧恶心谢颐却像是才从赵璇叛变的事实中回过神,惊疑不定地问:“阿璇,你这是干什么?”

  赵璇眉头一耷,那点得意不见了。这个谢颐,她嘴上说着早已忘记,可却瞒不过自己的心。他就问这么一句,她便觉得他藏着满腹指责她背信弃义的话。

  “你一向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在干什么?”赵璇扯出一个冷笑,对上谢颐惊愕的目光,扬声道:“都是赵氏女儿,赵衡做得皇帝,我赵璇怎么就做不得?”

  谢颐与赵璇成亲一栽,知道她心性高,做什么都要和赵衡这个堂妹比个高低,却从未想过她心气高到这份上,妄想图一份江山霸业。

  他沉默半晌,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可你凭什么同阿衡争呢?”

  赵璇怎么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境地,在谢颐心中,她还是比赵衡低一等。

  她恨声道:“就凭现在你们成了瓮中之鳖,而我却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阿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即便坐上那个位子,又凭什么觉得汴京城中的宗族世家们能服?”谢颐苦口婆心,还想劝赵璇。

  她和赵衡是不一样的。

  首先,赵衡是先皇嫡出的女儿,登基为帝,名正言顺,众人饶是不服,也不得不认。而赵璇只是先皇的侄女,与先帝隔了一层,若让她掌了权,哪个肯认?

  要知道大梁虽亡,可赵氏宗亲还是不少人活着,其中有好几个也像赵璇这般,只和先帝隔了一层。

  赵璇能登了位,先皇的其他侄子侄女也能,届时纷争一起,内乱不断,国将不国。

  其次,过去一年中,赵衡一直费心经营着自己在民间的声望,百姓们一提起庆阳公主,哪个不夸哪个不敬?若她登基,那就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说不定百姓们还要去庙里烧香拜佛,感念菩萨送来一位仁德的帝王,让他们往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再者,沈惊松在这一年里看似两袖清风寡情薄意,从不与人来往。可私底下,他不知帮了多少人在武德帝面前露脸,又替多少人在武德帝面前遮掩,而这些人不是出自世家望族,便是将门世家之后,承了他的情,往后肯定要还在赵衡身上的。

  最后,赵衡还有辛渐暗中相帮,流水似的钱财源源不断给她买粮草收买人心,保证了稳定的后勤补给。

  民心、声望、钱财,赵衡统统都有了,而赵璇除却眼前三五万兵马,还有什么?

  这三五万兵马,待到天亮,说不定就会被不服她上位的各个宗族世家们联手灭了。更或者都等不到天亮,守在外城的沈惊松和于将军就闻讯带人攻进来了。

  谢颐叹口气,“阿璇,你听我的,收手罢,趁现在还……”

  可话未说完,赵璇恨声打断他:“闭嘴。”她不再有耐心听谢颐说些刺耳的话,转而问赵衡:“你降还是不降?”

  赵衡自怀中取出一枚号炮,赵璇见状,脸色微变:“这是什么?”

  “这是沈惊松给我的号炮。”赵衡道,“他养了一批暗卫,和我说若是宫中情况有变,就点燃这枚号炮。”

  进攻宫门时,沈惊松便已点了一枚,是在告诉她,那批暗卫已经来了,等她随时调遣。

  “我原以为今晚用不上。”赵衡语气淡淡,说话间,已将号炮点燃。

  只听“嗖”的一声响,空中瞬间亮如白昼。

  她用行动回答赵璇,她不降。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璇冷下脸,“那就看是沈惊松的暗卫来得快,还是我们杀得快。”

  赵璇扭过头,声音一扬:“凡取赵衡首级者,赏金千两,加封五品千户侯!”

  一声令下,群情激奋,瞬间云涌而上。HΤτPS://wωw.hLxS玖.còΜ/

  谢颐和立夏脸色骤变,护着赵衡往殿里退。她这边留下的侍卫不足二十人,饶是身手再敏捷,面对这近千人的攻击,败亡也是迟早的事。

  但十几名侍卫却仍旧不露丝毫惧色,牢牢守在殿门前,拦下每一个上前欲杀赵衡的人。

  “今日若事败,全是我谢颐罪过,竟粗心大意将人都调去清扫宫中余孽,仅留十几人护卫公主。”谢颐面色惨然,撂了句:“立夏,你护好公主。”便跃身向前,加入了厮杀中。

  赵衡站在殿内,看着殿门前的刀光剑影,看着侍卫们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了个对穿,血色飞溅,却依旧挺立未倒。

  立夏一抹眼泪,恨不能也上前去杀敌,可公主身边没人了,她得留下护卫公主周全。

  十几人,拼出命却拖了一盏茶的功夫,终究还是不敌对方人数众多,眼看再也挡不住时,忽听一声哨声响起,一阵箭雨自四面八方落下。

  箭矢似是抹了什么毒,落下来,哪怕没伤到人,仅仅是擦身而过,也能将人盔甲熔化灼伤皮肤。随着箭雨落下,惨叫声不断,原本气势汹汹进攻的禁卫军们顿时抱头四下而散。

  “怎么回事?”赵璇得意之色僵在脸上,目光往上抬了抬。

  四周的屋檐之上,不知何时站着数十个身穿夜行衣脸蒙黑巾的人,手中皆举着弓箭,对准主殿门口的方向。只要有人再敢上前一步,第二轮箭雨就会下来。

  “是沈惊松的暗卫!”立夏眼中一亮,“公主,咱们有救了。”

  “将军,那箭上抹了毒!”有人踉踉跄跄地跑到魏胜面前,伸出一只胳膊给他看,嘶声道:“只要一碰到人,就熔了。我们委实不敢再上了。”

  臂甲已被熔穿一个巴掌大的洞口,露出一块同样被熔得几可见骨头的伤口,而伤口周围的血肉,正冒着青烟,还有往外扩散的迹象。

  魏胜大惊,正要叫人先撤退,却听赵璇咬牙切齿地道:“废物,几支毒箭怕什么。只要攻进殿里,关上殿门,那箭还能奈你们如何?”

  眼看就要事成,这个节骨眼上,她绝不能功亏一篑。

  可方才那一轮箭雨,已经穿破了他们锐不可当的士气,也乱了军心,众观全军,人人皆面有畏惧。赵璇横下心,忽然抽出魏胜的佩刀,朝那人颈上一划。

  顿时血溅数尺,喷了魏胜一脸。那人捂着脖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众人皆哗然。

  “临阵脱逃,按罪当诛!扰乱军心,罪加一等!”赵璇厉声喝道,“谁若敢效仿,亦是如此下场!”

  众人静了一瞬。

  又听赵璇道:“我们一千禁卫军,难道还怕屋顶上那几十连脸都不敢露的宵小之人?”

  这话一落,魏胜忽然一声爆喝:“夫人说得对,庆阳公主此刻就在殿里,离我们不过数丈远,冲过去取其首级,等着我们的便是封侯加爵光宗耀祖!杀!”

  “杀!”

  在魏胜的鼓动下,禁卫军们士气大振,在震耳欲聋的喊声里朝前冲去。

  然刚走两步,震天厮杀声便在第二轮箭雨中戛然而止,再度变成了惨叫声和溃逃的脚步声。

  没有人能忍得下这等火烧灼心之痛。

  军心再度溃散,赵璇怒极,抬脚走了两步,一支羽箭忽然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钉在她脚边。

  “阿璇!”魏胜急得伸手一拽,将她拉到了一旁。

  “郡主,你这样叫公主很为难。”在侧殿屋檐上,传来一道似是叹息的声音,“外城的边防军马上便会支援过来,若是在这时杀了你,显得公主残暴冷酷,不念姐妹之情。可若是不杀你,阵前又难立君威。”

  赵璇循声望过去。

  沈惊松一身银甲站在侧殿屋檐上,手里同样拿着一把弓。方才那一箭,便是他射出的。

  “既然公主为难,”沈惊松说话间抽出一支羽箭,“那杀你的事,不如就让我来做罢。”

  话落,箭出。

  那箭来得快,眨眼间便已到面前,赵璇已来不及躲避,眼瞧着箭矢就要穿入她的心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倏然挡在了她面前。

  只听“噗嗤”一声,站在她面前的身影晃了晃。

  赵璇愣了片刻,忽然回过神:“魏胜”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魏胜穿了盔甲,那箭应当伤不到他罢?

  魏胜转过身,那支利箭破甲而入,赫然插进他的胸口里,只剩半截在外。可见这箭的力道之强劲。

  赵璇见魏胜摇摇欲倒,忙伸手扶住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魏胜你怎么样?”

  周围的护卫也俱是一惊,齐齐围过来:“将军?”

  魏胜脸上血色褪去,面青唇白,喘着气道:“阿璇,看来天意如此,你我没有那等龙血凤髓的命。”他的目光往下挪了挪,落到赵璇肚子上,“为了孩子,不如就此停手罢。庆阳公主一向心善,应当不会为难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

  这最后一句,魏胜是对着殿里的赵衡说的。

  他遥遥看着赵衡,双膝跪下,俯身叩首:“我魏胜愿降,还望公主放过赵璇和她腹中的孩子。”

  赵璇愕然,脸上青白交加,却不肯向赵衡露出一点乞怜之色,咬牙道:“成王败寇,即便输了,我赵璇宁愿战死,也不愿向她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她心气高,宁死不屈,可旁人却惜命得很,听见外边已传来阵阵脚步声,像是守在外城的边防军到了,而屋檐上又有数十暗卫举弓虎视眈眈,便慌忙丢盔弃甲,哗啦啦地跪倒一片,口中皆道:“我等愿归降公主。”

  “你们!”赵璇大怒,可这股禁卫军本就不听她调遣,眼下魏胜这个首领都带头降了,哪还有人理会她。

  待边防军进来,将魏胜等一众降兵和伤兵都带走后,又有数人押着赵璇,周围再无人能威胁赵衡的安全时,立夏这才扶着她走出主殿,走至赵璇面前。

  赵衡怅然地叹了口气,唤了声:“阿姐。”

  “要杀要剐,随你便。”赵璇冷冷道,“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来恶心我。”

  “公主。”那厢谢颐却开口了,他脸上挨了一刀。刀伤横面切开,看着甚是骇人。

  赵衡转头,看清他脸上的伤,神色一凝:“谢颐,你脸上的伤?”

  “都是小伤,不碍事。”谢颐抹了把脸,缓缓走过来,看了眼赵璇,忽然朝赵衡单膝跪下,恳求道:“谢颐求公主放了赵璇。”

  立夏快言快语:“谢颐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她刚才要杀公主时,可不曾心软过。若非沈惊松来得及时,公主可就凶多吉少了,就连你自己恐怕也要命丧庆阳宫。”

  “她怀了孩子。”谢颐垂眼道,“我不能不救她。”

  立夏眼睛瞪圆:“她怀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替她操哪门子的心?”

  “可她终究是我的妻子。”谢颐苦笑一声,不再多说,只朝赵衡道道:“谢颐愿用所有军功,来换她与她腹中的孩子一命。”

  “谢颐!”赵璇尖声道,“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话虽如此,可她眼中却还是浮上了一层泪意,别过头,语带哽咽地道:“要你向她替我求情,还拿军功来换,你是不是傻?”

  谢颐只道:“你我夫妻一场,去岁汴京城破,我身在外,无法护你周全。如今你就在我眼前,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该护着你。”

  赵璇眼中有颗泪珠滚了下来。

  这个男人,肯为她拼命,却不肯爱她。

  “你若是肯爱我一分。”她喃喃,似在笑又似在哭,“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赵衡心下一叹,道:“谢颐,我答应你,不会对阿姐如何。你先去治伤罢。”他伤在脸上,再耽误下去,恐怕要留疤了。

  她唤一声来人,目光落在赵璇身上,“把她带下去,好生照看着。”

  待谢颐和赵璇都离开后,赵衡又对立夏道:“累了一宿,你也去歇会吧。”

  立夏不肯走,怕又出现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兵马来包剿她的情况。赵衡眼风往上一扫,“还有沈惊松在呢,我不会有事的。再说天亮后,要忙的事还很多,你不养足精神怎么替我办事呢。”

  立夏往上瞧了瞧,屋檐上果然还站着数十暗卫,她便放下心来,道:“那奴婢就在偏殿里打会盹,有事你立即叫奴婢。”

  赵衡点点头,“好,快去吧。”

  立夏转身钻入偏殿之中。她一走,屋檐上那数十暗卫也十分识趣地悄声撤走了,留下沈惊松和赵衡二人独处。

  赵衡微微仰起头,望着沈惊松,便主动说话。

  “天快亮了。”沈惊松低着头,也看着她,“我以前就听说,宫里就属庆阳宫地势最高,站在屋顶上,可观汴京城里最美的日出,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赵衡点点头,脸上有些许笑意,“这话是从我口中传出去的,我有天晚上喝了几杯浓茶睡不着,便悄悄爬上屋顶坐了一晚上,正好撞见了那天的日出。霞光万道,壮丽宏伟,见之不忘。”

  沈惊松听得心驰神往,又听赵衡道:“不过当时是夏季,眼下是深冬,时节不同,未必能见着一样的奇观。”

  “无妨。”沈惊松道,“见不到日出,看月落也别有一番景致。”

  赵衡抬了抬头,这才发觉夜空中不知何时悬了一轮弦月。

  银辉落满地,此时夜色正好。

  *

  半个时辰后,晨曦微亮,赵衡和沈惊松终究没有在屋顶上看一轮日出,两人便被从公主府赶进宫里的立春喊下来了。

  宫里的血腥之气此时已散得差不多,在立春的服侍下,赵衡简单地洗漱过后,又和沈惊松一道吃了点膳食。

  之后,便听到立夏来报,前朝的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勋贵们一齐进宫朝拜来了。

  这一群人,想必夜里就收到了消息,如今天刚亮,就马不停蹄地进来表忠心了。

  赵衡笑了笑,这样也好,这群人识时务,那她就好办事儿了。

  沈惊松听了一嘴立夏的通禀,放下心,和赵衡道:“那我便回府了。”

  一夜未睡,这时候大局已定,想必不会再有人威胁到她了,那他也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赵衡点头说好,并未留他。

  这一场夺权的仗打完了,接下来面对群臣与世家勋贵们,又是另一个战场了。

  而这个战场,只能她独自应对,沈惊松不能也不会再帮她。

  两人一道走出庆阳宫,在宫前分别,沈惊松离宫,而赵衡则向金銮殿走去。

  待赵衡与文臣武将世家勋贵们周旋,将前朝各部重新任命官员,后宫各项宫务也安排妥当,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里,各个地方官也都送来了归降的急报,这也都是沈惊松的功劳,是他私下找了人,或是威胁或是利诱,逼他们降的。然而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沈惊松始终未曾露面。而赵衡下封赏的旨意时,也没他的名字。

  有人替沈惊松不平,递了道折子进谏,要为沈惊松讨封,但这折子还没送到赵衡跟前,就被上峰打了回去,暗暗提点他:“沈惊松的造化在后头,哪急着这一时半刻的。”

  那个写折子的人,便明白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又批完几封加急的奏折赵衡总算得了半日清闲。

  她出宫先去公主府见赵璇。

  赵璇在公主府里,除却不能出府外,一切吃穿用度皆按先前赵衡的份例,因此赵衡见到她时,她的精神还不错。

  至少在她的眉眼之间,看不出一点失意的憔悴。

  “魏胜呢?”这是赵璇见到赵衡后的第一句话。

  “沈惊松那一箭伤在他胸口上,正中要害。”赵衡道,“没救过来。”

  赵璇已料到是这个结局,伸手抚了抚肚子,随后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赵衡不答反问:“你不问问谢颐吗?”

  “他?”赵璇哂笑一声,“他为你出生入死,有着从龙之功,哪怕用来换我这条贱命,想必他也是荣华富贵享不尽的。”

  赵衡却摇头道:“他自请镇守边疆,没要任何封赏,希望能带你一起走。他明日便走,若你愿意,明日我派人送你出汴京与他汇合。”

  赵璇一愣,随后大笑:“我肚里怀着魏胜的孩子,我若是跟他走了,孩子是不是该叫他爹?他敢认这孩子吗?”

  “他既向我提出这个要求,想必也做好了准备迎接你腹中的孩子。”赵衡淡声道,“你若不愿意,那便……”

  “我没说不愿意。”赵璇打断她,眼中笑出了泪,“魏胜既然死了,家里没个男人,往后我和孩子的日子定然艰难。谢颐既然不嫌,乐意当这个冤大头,那我明日就随他一起走。”

  赵衡定定看着她。

  这个阿姐,一向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的。这样也好,有谢颐照顾,阿姐应当不会过得太苦。她百年之后,见到阿姐的父亲南安王叔,也就能有个交代了。

  赵衡心下松口气,唤了一声阿姐,道:“这恐怕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此行山高水远,你且珍重。”

  赵璇神色一僵,“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想杀了你,现在我也不后悔当时下令杀你。”她说着,背过身,不愿再看赵衡,“所以,你不用假惺惺地在我面前装好人。”

  赵衡平静道:“我知道,但我不怪你。在当时的处境下,我也一样想杀你。”

  *

  从公主府出来,赵衡转而去了沈府。

  沈府的两个门房见到她,吓了一跳。如今的赵衡,可不是先前无权无势的庆阳公主,而是掌着天下苍生生杀大权的女皇陛下了。

  两个门房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噗通”跪下,口中道:“拜见陛下。”

  赵衡还未举行登基典礼,这一趟出宫有心想低调,便只带了一个立夏。

  两个门房行这样大的礼,容易惹人注意,她轻声道:“不必多礼,快起来罢。”

  门房起了身,双双垂头躬身,赵衡又问:“我来得突然,不知你们公子可在?”

  “在的在的。”两个门房齐声答道,“陛下您请进,小的这就去通传公子。”

  赵衡摆了摆手,“不必通传了,我自去寻他。”便跨过门槛,款款而入了。

  沈府的路,赵衡已经很熟悉,不必人带,她也能轻车驾熟地找到沈惊松住的院子。

  院门开着,赵衡走进去,便看到沈惊松身边那名小厮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一边晒着冬末午后融融暖阳,一边捧着书看。

  小厮看得正入迷,一道影子落在书页上,一抬头,便见赵衡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陛……陛下。”小厮慌得身体朝后一仰,险些摔个四脚朝天,多亏立夏眼疾手快,拎住了他的衣领,惊疑道:“你慌什么?”

  慌什么,那自然是慌堂堂女皇陛下竟然悄无声息地踏进沈府来了。小厮心中暗答,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的,只拾掇好自己,规规矩矩地给赵衡行了一个叩首礼,口中恭声喊见过陛下。

  “起来吧。”赵衡神色有些淡。小厮是沈惊松贴身伺候的人,今日对她这般恭敬,想必是得了沈惊松的吩咐。

  她心下对此有些不喜,总觉得好像被他往外推开了一般。

  赵衡说了句:“少在日头底下看书,对眼睛不好。”信步越过小厮,正欲往屋里走,却听身后小厮道:“陛下,公子在书房那边午歇。”

  她脚步一顿,原地转了方向。

  这回小厮知道引她往书房方向去了,一边走一边道:“公子这三日里,除了吃便是睡。也就今日精神好了些,便去书房看了一时辰的书,吃过午饭,又歇下了。”

  赵衡不语,心下却想,睡得这样久,想必过去一年里他殚精竭虑,没睡过一个整觉。这样想着,心头的不喜便淡了下去。

  待到书房门口,小厮欲进去通报,被她无声制止了。

  小厮也还算机灵,看立夏没有跟进书房的意思,便轻声道了句:“那小的给您沏壶热茶来。”

  赵衡放轻脚步进了书房,沈惊松歇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白色毛茸茸的一张毯子,眉头舒展睡容安详,看着像在做什么美梦。

  她站在榻前端详,目光从沈惊松清隽的眉骨一寸寸往下移,最后停在水色泛红的唇上,忽然间意动起来,顿时就明白为何自古君王都贪恋温柔乡。

  美人临榻,秀色可餐,哪个能拒绝呢。

  再看下去,恐怕就忍不住要上手摸一摸了。赵衡逼自己挪开眼,走到书案前,上回她看的那本游记,还搁在案头上,看到哪页却忘记了。

  她随手一翻,发现书里某页夹着一片薄薄的梅花签,取出签子,往书上一扫,赫然发现这正是她上回看一半停下的那一页。

  赵衡心下熨帖,为沈惊松的细心而感到愉悦。目光不禁又往榻上而去,又瞧了沈惊松好半晌,直至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方收回来,佯装若无其事地看起书。

  小厮端着热茶和两盘刚出炉的糕点进来,摆在书案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赵衡嗅着这一缕茶香,一颗心总算肯静下来,容她专注地看起书。

  日头偏西的时候,沈惊松终于醒来,听到书案那头有书页的翻动声,还以为是小厮在整理书籍,因而他并未起身,裹着毛毯子贪恋榻上的融融暖意,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大概是刚睡醒,他的声音略微沙哑。

  赵衡看过来,不期然瞧见他躲懒赖床的样子,不由莞尔,答了句:“快申时了。”

  沈惊松面色忽的一变,手撑在榻上支起身,刚抬眼,便和赵衡含笑的目光撞上了。

  他愣了愣,脸上染上一层薄红,竟难得露出了一点局促之色,强自镇定道:“门房未通传,不知你来,我失态了,还望见谅。”

  “是我让底下人别通传的,不怪他们。”赵衡起身,将沈惊松挂在衣架子上的外衫拿给沈惊松。

  沈惊松仅着一身中衣,接过外衫,进了书房的次间穿戴洗漱。

  约摸一刻钟,他穿戴整齐地走出来,又变成了平常那个波澜不惊的沈太傅,彬彬有礼地道:“久等了。”

  赵衡合上书,摇头说无妨。待他坐下,她亲自倒了杯茶推过去,三言两语将这三天里发生的事情简略地提了提,末了方道:“我这趟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沈惊松握着茶杯,微微点头:“你说。”

  “薛氏的那孩子,终究是姓齐的。”赵衡声音淡淡的,不杀薛氏是一回事,但留着这母子在她跟前也不大可能,“我想将她母子送出汴京。”

  沈惊松明白她的意思了,把薛氏母子送走不难,难的是送去哪儿。万一还有一些对齐高忠心耿耿的余部,得知薛氏母子的踪迹,难保不会利用这母子俩再起事。

  他沉吟片刻,道:“送到齐雍文那儿去罢,他应会很高兴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赵衡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话不能由她主动提,以免让沈惊松误会她想套齐雍文的下落,落下一个工于心计的印象。

  “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赵衡道,“我的登基大典,礼部拟在下月择吉日举行,我想把另外一件大事也一起办了。”

  什么样的大事能和她的登基典礼一同办?沈惊松正想着,忽见赵衡起了身,绕过书案,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两侧的椅背上,俯首看着他。

  视线相撞的这瞬间,沈惊松忽然就明白了她口中说的另外一件大事是指什么。

  “我欲册封你为皇后,你可愿意?”赵衡低声问他,“大梁史上不曾有过男后,你是头一个。”

  即便大梁史上曾出过一位女皇,可那位女皇,据说与当时的权相暧昧不清,终生未立后,亦未生育,太子是从嫡亲的弟弟那里过继来的。当然,那位女皇虽未立后,但面首是养了不少的。

  赵衡没想过让沈惊松当面首,这是折辱他。可要他当男后,面对的非议未必就比面首少。

  “你若愿意,我便吩咐礼部,届时帝后大婚典礼和登基典礼一起办。你若不愿意,那我只好筑金屋囚之。”赵衡玩笑道,可语气却是有几分认真。

  短短几天,她身上已经有几分帝王迫人的气势。沈惊松并不想自己和赵衡,走上先前的女皇和那位谢相的路,最后落个君臣猜忌争权的下场。

  他微微一叹道:“我不擅理俗务,当皇后恐怕管不住你的后宫。”

  赵衡道:“后宫之事,你不愿搭理,可悉数都交由立春来管。”

  “我亦不喜应酬。”沈惊松道,“恐无法统领接见宗眷命妇,做好表率。”

  他一个男子,哪能私下接见命妇。赵衡微微一笑,“你只需应酬我一人就够了。”

  那还有什么可推脱的呢。沈惊松微微抬眼,眸色深深,笑了笑,答应下来:“好。”

  “日子就定在二月十八可行?”赵衡低声问他。

  去岁的二月十五,她被赐婚张显,和张显完婚,因被薛氏陷害,新婚当晚被送到弦月庵。次日,她服毒,不想命大,竟未死成,昏睡两日后,在在公主府醒来。

  沈惊松为激发她求生意志,愿以江山为聘,求娶她为妻。

  那一日,正逢二月十八。

  一年过去,他当真送了江山给她。

  可娶她为妻这事,却是不成了。

  他只能嫁了。

  赵衡心中替沈惊松遗憾,眼中却含着满满地笑意。

  “今日是正月二十九。”沈惊松算了下时间,“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可能赶得及?”

  “礼部已拿了我的尺寸赶制冠冕,人手多,半个月足够了。至于你的凤冠礼服,明日我便叫礼部遣人上门来替你量身。”赵衡说着目光往沈惊松身上细细地打量,忽然有些意动,低声道:“嗳,不若我现在替你先量量?”

  沈惊松一介端方君子,哪能让她得逞,反手攥住她的手腕,随即起了身,将她按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请自重。”

  赵衡“噗嗤”笑出声。

  站在书房门口的立夏闻声,也弯了弯唇角。

  *

  次日,谢颐离开汴京。

  沈惊松代赵衡出城为他践行,备了薄酒三杯,祝他此去一路平安。

  谢颐大大方方地饮了酒,最后朝沈惊松抱手一揖,道:“恭喜你。”

  沈惊松客气道:“多谢。”

  两人交情浅,寒暄至此,已尽情分。

  好在这时赵璇的马车扑尘而来。

  谢颐回望一眼汴京城。

  这一去,前路漫漫,山高水远,自有他的天地。

  汴京这一片故土,连同深宫的那位故人,此生再不复相见。

  “走了。”谢颐爽朗一笑,扬鞭而去。

  *

  到了二月十八这日,赵衡登基,同日大婚,册沈惊松为后,改年号永宁。

  帝后二人婚后恩爱甚笃,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赵曦聪慧颇似沈后,立为太子;长女赵熙好武艺,擅兵法,封静安公主;幼子赵淳昭王,因容貌姝丽,继承了辛渐汴京第一美人之称号。

  赵衡登基后,知人善用、虚心纳谏,又重视民生,减轻徭役赋税,厉行节约。在位五十年,大梁国盛民强,史称这段时期为“永宁之治”。

  (全文完)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水清墨的江山为聘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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