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比如生命、比如血缘。
果冻摁下了接听键。
“果冻,现在赶紧去一趟医院,你大伯母可能……不行了,你去看看她,大概是最后一面了。”
是果冻的父亲。
果冻怔然,脑内乱成一片,她后知后觉听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会……”
“年纪大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打钱到你账户了,你帮我转交给你哥。”
“好,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果冻强行镇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有条不紊的以最快速度洗漱穿衣,她看上去冷静异常,并无波动,但是这种强烈抑制心情的做法就像是有人将她的心如一个钉子一样往下摁,摁得她沉坠坠的。
果冻对于大伯母的印象就是爽朗,她身体一直很好,开着一家杂货小商铺,小时候的过年果冻最喜欢去她的杂货小商铺里,年货零食可以随便吃,商铺前面是一棵梧桐树,斑驳的树皮上刻着不知道是谁写下的字符,青色的树皮、深棕色的痕迹,不论岁月走了多久一直被留在那里。
因为大伯母家刚好在老家和外婆家的中途,所以,每次拜年第一家去的就是大伯母家,基本上到了楼下就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她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对小辈尤其宠溺。
她会记得果冻喜欢吃腌制的生姜,她腌制的生姜又辣又脆,每次果冻来她都会给她打包一小罐子;她会记得果冻的生日,每次果冻生日,她就会到县城来给果冻买礼物,在果冻家里吃饭点蜡烛唱生日歌;每次果冻和她打电话,她都会语重心长的说,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孝顺父母。
这样想着想着,果冻却发现她根本记不起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最后一面的说辞,沉重、仿佛临风的烛火,就像是倒计时才领悟一分一秒的珍贵,到了这个时候果冻才发现自己小觑了所谓的擦肩而过、拜访、久别重逢,生死顷刻。
这样一想,果冻觉得自己被摁得更沉了些。
她的母亲打来了电话。
“知道你大伯母的事了吗?”
“嗯,正打算出门。”
“你哥嫂他们工作忙,大伯母对你挺好的,能帮忙就帮忙吧。”
“我知道。”
“路上小心一点。”
“好。”
果冻下楼后特意给小招加了猫粮,这是她的迷信,考试出门之前给花浇水,早上出门之前把楼道里的路灯关掉……希望能够有福报——小招,保佑一下大伯母吧。
她取车,出门。
凌晨的街道,清冷的空气里仿佛有冰块的涩涩味道,街道两侧空无一人,只有车行道上偶尔有车驶过的声音,这个时候会发现街道是真的很宽,人生是真的很容易寂寥,远处的一框一框暖色调车灯和高楼里一框一框冷色调的窗户,都让人觉得渺小。
医院里,灯火通明,白色的灯光给人以脆弱感。
果冻一路问人,方才寻到了急救室。
哥嫂都在外面等着,嫂子抱着睡着了的小侄子,堂哥的手机不时有电话打进来,他手上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眼底半红,白色的灯光底下他脸上的纹路勒得更深,如今他已是焦头烂额、心力憔悴。
“嫂子,”果冻小声的打招呼,见嫂子笑得勉强而憔悴。
果冻递给堂哥装钱的信封,“我爸给的,希望能帮上忙。”
堂哥接过,他红着眼,喉结上下翻动,似乎不敢哭出声,他整个人像是矮了一截。
整个医院都有一种沉寂的安静,时间的流逝仿佛都胶着了起来,很多东西糅杂在一起,模糊一片,泪眼之后,很多东西却又界限分明了起来。
果冻和嫂子沉默的坐着,堂哥时不时去走廊接电话,反反复复都是同样的话——情况不太好、不知道。
等到大伯母被推出来的时候,果冻几乎没有认出她来,原来饱满红润的脸颊已全然瘦了下去,脸上是惨淡的青灰色,整个人如同一朵干瘪、带着腐烂味道的花,那种健康和时间严重塌缩的感觉特别强烈。
医生向家属解释情况,“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情况还是很危险,请家属一定要小心照看。”
然后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对话间,果冻差不多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大伯母是今年年后来市里的,为的是照顾小侄子,那天小侄子送去了幼儿园,哥嫂都在工作,大伯母一个人在厕所里摔了一跤,恰逢哥嫂都加班,还是小侄子幼儿园的老师见无人接送打电话给哥嫂,哥嫂才发现不对劲,而那时大伯母已经昏迷很久了,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快到凌晨的时候下了病危通知。
等到天亮,堂哥买了早餐,嫂子送小侄子去上学,两人一个是销售、一个是策划,工作繁忙,脱不开身,只能在亲戚的介绍下找了一个靠谱的护工。
护工还没有来,果冻便暂时照看着大伯母。
因为大伯母一直在昏睡,所以果冻需要干的事情不多,只需要盯住输液瓶,快没有的时候就按铃,或者是配合护士进行常规检查就可以了。
再豪华的医院里面也会有一种味道,白色枕套、白色被单、白色墙壁、白色输液瓶,让人觉得空落。
同一病房的都是老人,有一对不会说普通话、说着果冻听不懂的地方话的老夫妻,两个人连吃饭都是问题,却没有家人照看,好在有一个护工能听懂,帮忙着打饭;隔壁病床的是一个老爷爷,照看他的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媳妇,说话很凶,几乎是一边喂一口饭一边责骂一句,动作也不温柔,老爷爷的脾气也不好,虽然说话已经不利索,却还是暴脾气上来就脸红脖子粗,嘴里骂骂咧咧不认输。
各有各的难处。
来照看大伯母的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偏瘦,穿得素净,一双看惯了生死的眼平淡无波,像极了土庙里的观音。
果冻下楼帮忙缴住院费,医院大厅内,排着长队的缴费处、轮椅上苍白的脸、行色匆匆的像是虚影的人们,仿佛一个与外面完全无关的世界,像一个冷藏室。
只有一个陌生的护工果冻是不放心的,她能做得并不多,便只是守在大伯母身边,一直呆到堂哥回来才离开医院,
回到桐花村,没想到小招竟然在车库里面,果冻蹲着给它顺毛,心情有些沉重,面临毕业,很容易去想什么人生价值、自我价值这类的问题,说白一点,就是工作和工资,但果冻其实没有想到,在大学毕业的阶段可能优先要考虑的是长辈的健康问题,是生命的无常和转瞬即逝,如果说前一个话题还可以充满信心、幻想,后一个话题便是无比的沉重、无奈了。
“你回来了。”
“嗯。”果冻打不起精神来,她感觉像是熬了三天三夜。
“早上,好像很早就出门了。”陆川也蹲了下来。
“嗯,我伯母病危住院了,已经抢救过来了,但人还没醒。”果冻觉得自己的心态瞬间老了十几岁,“人啊……还真是脆弱。”
“你好像不太习惯早起。”
“嗯,很少。”除了上早课和赶早班车,果冻基本上不会早起,上一次跟陆川去早市算得上果冻大学记忆最早的一次早起了。
“早上的空气很好。”
“嗯?”
“早起的话,就会觉得一天的时间好像翻倍了,可以做更多的事。”陆川这么说。
果冻眨巴眨巴眼睛,她现在是被安慰了?还是说,陆川针对她说的“生命脆弱论”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果冻看向陆川,陆川也在给小招顺毛,目光柔和,侧脸宁静,整个人都张扬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和护工观音似的看淡生死的慈悲模样不同,陆川有种仿佛凌驾于生死之上的超脱。
这样的人,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仿佛在死前也能说一句“我已经无憾了”。
如果是眼前的人的话,可能就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心有惶惶了吧……
第二天果冻到医院的时候,大伯母已经苏醒了,但状态依旧不好,她的眼睛浮肿着,不能完全睁开,脸色蜡黄,堂哥开着微信视频,手机那头老家的亲戚不断的在叮嘱大伯母保重身体,挑着好听的话宽慰着她。
“妈,果冻过来看你了!”堂哥凑到大伯母的耳边大声说道。
“果冻啊——果冻——”果冻趴在她的床头,她气若游丝,说话吃力,果冻听着她微弱的声音,却还是她记忆里熟悉的亲昵,以前逢年过节,大伯母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在远处喊她,总给她一种喊鸭子喊鹅回家的感觉,而现在,她也只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句,我来看你了。Hττρs://wWw.hしΧS9.CòM/
视频的那头轮到大伯母的亲姐妹,她们絮絮说着家里的情况,让大伯母安心看病,早点养好身体回家。
“告诉,小妹,不要再,回头了。”大伯母几乎是说一个字喘一口气,但还是努力把话说完整了,她说完之后眉头稍微舒展开些,仿佛这样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头。
大伯母所说的小妹是她妹妹的小女儿,她喜欢上一个男孩,两人还未满二十就有了一个女儿,两人当时都还在读书阶段,没有经济能力只能依靠父母,组成家庭也并不是简单的事,矛盾不断升级,分分合合,最近离婚了,说的应该是这件事。
“好好好,不要操心他们小辈了,你一定要养好身体,我今天下午就到了,去看你。”视频那头的人这么说。
果冻陪在大伯母身边,偶尔给她喂水,果冻见大伯母的腿总是时不时动一下,有些奇怪。
“应该是躺太久了觉得腿不舒服,给她捏一捏就好了。”护工很有经验。
两个人便一人站在病床的一边,给大伯母捏大腿和小腿肌肉。
果冻上手后才发现,大伯母的小腿肌肉特别的松,捏上去根本不像是肌肉的感觉,更像是用了多年已经松垮的棉絮,摸上去就会发现她比常人的体温更低些,果冻担心她冷,特意给她罩着被子,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捏她的肌肉。
“我看啊,病人的情况不太好,要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护工说。
果冻轻轻的一声叹息,落进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里。
下午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很多的人探望,有些果冻认识,有些果冻不认识,他们多数会跟果冻说一下对方是什么人,和大伯母是什么关系,询问果冻情况,陪大伯母多坐一会儿。明明只是一个下午,果冻却仿佛陪着大伯母走过了这漫长的前生,幼时的好友、相处融洽的同事、退休后一起散步的姐妹、从远地赶来的后辈、一个村子的认识的人……
她没有看过大伯母年轻时的照片,但她也知道,大伯母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脸色红润、扎着长辫、像当年画报里的劳动妇女一样踏实的好看的人。
时光,真的仿佛白马过隙。
大伯母是在凌晨的时候走的,母亲和大伯母一直关系很好,是她先打来的电话。
果冻听完,便哑了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出来,直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湿热她才反应过来。
“果冻,你怎么了?”母亲也听出了不对劲。
果冻无声的哭着,缓不过气来,她试图掩盖,但还是掩盖不住哭腔,“我只是难过。”
“人都是会这样的。”
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她还叫了果冻的名字,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看她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还在特别吃力的担心晚辈,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捏着她被褥里尚有温度的大腿肌肉,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还看着心电图上那波浪式的心跳轨迹,明明脑袋里还有她的声音,明明切实的感受过她的体温,明明相册里还能找到她年轻时候的照片。
可是,这个世界上以后再没有这么一个人了。
果冻不可抑制的哭了出来。
一句人之常情,又怎么能解释得通呢。
葬礼定在了周末,果冻没有去看火化,她并不想看到一个人质变成一盒子灰,即便那盒子包装精美、价格昂贵,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人的骨灰和泥土、灰烬这些东西本质上没有不同,但和人原本的形态相差太远,她宁愿大伯母在她记忆里一直是老照片的模样,风风火火、笑靥如花。
第一次进入殡仪馆,原来骨灰都是放在一个小坛子里面的,上面简单的写着名字,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用具被写了名字,他们摆放在像是中药药柜一样一格一格的格子里,不大的空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密密麻麻的骨灰盒,所有人的一生就这样逼仄的挤在一起,反正也放得下。
人的一生终止之后,原来也可能是这幅形态。
果冻买了菊花和纸钱,将他们投进火里,一点一点被燃尽,倘若真的有天堂,倘若真的有来生,她忍不住这样安慰自己,大伯母她,一定会过上最好的日子的,她这一生,并没有亏欠过谁。
一注青烟袅袅升起,化作虚无。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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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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