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公平啊。我还是头回见娘给人包伤口这么用心,原来每次轮到我和大哥三弟头上的时候,她下手都像是对付猪肉一样。”
盛栎道“哥哥皮糙肉厚,手重一点没关系的。”
盛知“唉,你们这些看脸的女人啊,肤浅”
盛栎踩了他一脚,又道“二哥,父亲好像过来了。”
盛知并不惊讶,懒懒地笑道“傻妹妹,不然你以为刚才另外那几箭是谁射的”
几骑快马飞驰而来,镇国公盛冕当先下马,快步走过来,询问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你们都没事吧”
陆茉道“有惊无险,你谢白指挥使吧。”
盛冕含笑,冲白亦陵道谢,白亦陵大松了一口气,同他客气了几句。
这里声势浩大地抓人,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盛冕听说出事的地方正是妻子而儿女们回府的必经之路,就带着手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正好与白亦陵他们合力杀光了狼群。
盛冕道“白指挥使,如果我冒昧问一句,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多的狼,会不会有些冒昧呢”
他说话一向客气斯文,白亦陵笑着说道“国公爷客气了。只是目前追捕的一个凶犯向来喜欢与狼为伍,这些应该都是他带来的。”
盛冕看着地上的狼尸,说道“这种狼是胡狼,晋国应当是没有此类狼种的,莫非这凶犯来自边地”
他和白亦陵说话的时候,北巡检司的侍卫们已经都三三两两地凑了过来,处理现场,常彦博将地上的一具狼尸拖起来,刚好听见了盛冕的话,惊讶道“正是如此。没想到国公您还对认狼很有心得啊。”
盛冕淡淡地笑着,说道“幺子出事,也与狼有关系,知道这件事后,我专门研究了一番,所有不同狼种的外形、习性都有了解。胡狼的身形要比中土的灰狼小,但行动更加敏捷彪悍,牙齿也更加锋利。”
看来这一阵子镇国公府也没闲着,盛冕与陆茉夫妇是打定了主意,说了不放弃寻找就真的不放弃,虽然想通过辨认将孩子带走的野狼来寻找孩子这件事听起来似乎确实像是无稽之谈,但盛冕还是坚持亲自将这件事做了。
白亦陵道“国公爷爱子之心拳拳,相信贵公子肯定会平安的。”
侍卫们逐渐都聚了过来,等着白亦陵示下,盛冕见状,便道“多谢白指挥使吉言。我不打扰你们公干,就先走一步了。”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拍了拍白亦陵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温和道“年少有为是好的,但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白亦陵有些意外,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国公挂怀,下官会注意。”
盛知把陆茉手中的药瓶拿过来,塞到白亦陵手里,笑道“这药还有点作用,你们拿着用。兄弟,回见。”
镇国公一家子离开之后,闫洋才过来向白亦陵报告这一回的情况。
这一回来的人当中,除了白亦陵之外,另有两个人被凶犯所砍伤,四人被恶狼咬伤,所幸伤势都不重。
闫洋一边说一边看着白亦陵肩膀上的伤,惭愧道“都是我举止莽撞,请指挥使责罚。”
白亦陵将手按在他肩膀上“要说责任,也应该是我部署失调,遇到变故又没能及时下令的原因,怪不得你们。凶手可以再抓,人没有大碍就好。这是刚才端敬公主赠的药,你拿去给兄弟们用。”
白亦陵向来如此,平时的演练他要求极为严苛,但真的遇到这种不可避免的意外情况,他却是有过独自背,有功一起奖,从不苛责,也正因为如此,北巡检司的一帮大小伙子谁的话都不听,却只服白亦陵。
闫洋没说什么,回手握住白亦陵的手用力攥了攥,而后又道“但是那个人跑了,如果再胡乱杀人”
白亦陵道“他虽然跑了,身上的伤不轻,稍微有点头脑,就不会再次作案将自己暴露。这里有暂留的狼尸和碎衣服,你去牵几只狼狗过来,再安排人手下去,这阵子全力搜捕。”
闫洋答应一声,拿着药走了,白亦陵眉间依旧残存着几缕隐忧,靠在盛家那驾破碎的马车上面,若有所思。
刚才那个人交手的时候,为什么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谁呢
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的,药劲过去,疼痛感涌了上来,倒是原本有些困乏的他提了提神。
白亦陵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站直了身体,眼看着下属们也都收拾妥当了,拍了拍巴掌,正打算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常彦博的声音大声嚷嚷了几句什么,其中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白亦陵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姑娘正坐在地上哭,眉初给了她一块牌子,常彦博对面还站着个醉醺醺的男人,手臂挥舞,嚷嚷着什么。
白亦陵道“干什么呢”
常彦博转头道“六哥,我实在是跟这个男的说不明白话”
白亦陵听他气愤地说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地上哭泣的姑娘正是刚才匆匆跑出来之后,让大家误以为是凶手的女孩,名字叫琥珀。
常彦博过来问她话,她也支支吾吾地说不上什么来,只是交代自己原本就住在首饰铺后面的一户人家当中,家中起初有四口人,母亲和继父在三年前不慎跌落山崖而亡,兄长也在上个月病逝了,现在只剩了她孤零零的一个。
常彦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女子不会武功,说话怯生生的,论理说不应该和凶徒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跑出来的时机太巧,他们查案子自然不能轻易错过任何一点漏洞,所以就要求琥珀找人证明自己的身份。
琥珀起初不愿意,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带着常彦博敲了一户人家的门,指着里面出来的一个男人说那是她亲爹。
结果男人竟然不认,琥珀坚持声称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反倒被重重扇了一个耳光,常彦博这才急了。
他跟白亦陵说完之后,手都按在刀柄上了,怒道“说话就说话,你居然动手打一个姑娘家,还是不是男人了她不是你女儿吗”
男人大声道“这位官爷,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认这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得我都不知道。刚刚外头那么乱,这又夜黑风高的,她敲开门就管我叫爹,又不肯走,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
琥珀心中又气又急,她这一天当中,先是因为傅敏的责难,失去了未婚夫和一切的财产,又在匆匆追出去之后被狼群和缉拿现场吓了个够呛,现在如果父亲再不肯认她,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罪犯的同伙给抓回去。
简直是不幸到了极点
她大声道“我不是来向你要钱的,不是让你养我你帮我证明一下身份就行了,爹,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常彦博皱眉“你们两个,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男人道“小丫头,话不能乱说,爹不能乱认呃”
话没说完,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男人全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白亦陵冷冷地声音从面前传来“你到底是不是她爹”
男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两腿发抖,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亦陵暴喝道“说话”
男人“是、是我是她爹。”
白亦陵瞪了他一眼,刷一声把刀插回鞘中。
平白被耽搁了半天时间,常彦博气道“嘿,我说你这个人可真不是东西,你自己生的闺女,还要别人逼迫着才认为人父母的,太差劲了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白亦陵一眼,眼看他那把刀子已经收回去了,这才稍微感觉到一丝安全感,赔笑着回答道“官爷,我这也是没办法,内子脾气不好,我这个女儿不是她生的,若是我认了她被内子看见,家里又要闹上一场,何况她现在还闯了大祸这、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常彦博翻了个白眼,不想跟这种人过多废话,向他简单询问了一下琥珀的情况,虽然这位亲爹对女儿了解不多,但也可以基本证明琥珀确实与这件案子扯不上关系,可以放掉。
常彦博找了点碎银子给她,让她拿着回家去。
琥珀含着泪水接过银子,向常彦博再三道谢。虽然这件事上她没有了嫌疑,可是一旦明天傅敏派的人来了,琥珀知道,自己将再也没有容身之地。
可惜戏文里面所讲的那些终归只是虚话,常彦博这位好心的公子虽然救了她,却显然没有将她带回家去的打算。
琥珀走了几步,忍不住向着远处黑茫茫的街道看过去,她心里非常奇怪傅敏怎么会离开的那么快,以至于自己追出来之后,竟然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傅敏根本就没有离开,她只是碰见了谢泰飞。
她这一趟是背着丈夫出来的,原本是想着很久没有到琥珀家里去看人,这回说什么也得去一趟,大不了快些离开就是了。结果没想到听见噩耗,震惊悲痛之余就不由多耽搁了一会,却没想到谢泰飞会亲自找来。
傅敏还沉浸在刚刚摆布了琥珀的得意当中,冷不防看见谢泰飞黑着脸迎面而来,吓了一跳,脚步停顿了一下。跟着她意识到,对方这个时候才过来,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于是心里头又重新踏实了。
因为两人之前不久才发生过争执,她心里有气,还想端着一把,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过去,冷淡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谢泰飞二话没说,将她扯到路边的阴影里,抬起手来,重重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上回他推了傅敏一把,傅敏说他打了自己,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但这一回,谢泰飞却是没掺一点水分的、实打实的真打。
傅敏被扇的踉跄了两下,本能地扶住身边的墙壁,耳朵里面嗡嗡一阵回响,半边脸倏地肿起来老高,有那么半晌,整个人都是懵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跟着傅敏出来的两个心腹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她,傅敏一把甩开,眼泪哗啦啦地就下来了这次倒不是完全装模作样,有一半是疼的。
她嘶声冲着谢泰飞叫“你干什么”
谢泰飞再也不想对她心软了,冷声道“你又出来干什么跟那个凶徒是一伙的,还是又在打什么阴毒的坏主意”
他说的话傅敏听来却是满头雾水,刚才北巡检司在外面抓人的时候,动静确实不小,但前些年动乱的时候,叛军当街互砍的事情都曾发生过,这种情况也不算稀罕,傅敏想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
她的脸还在疼着,嘴都有些张不开,气恼道“什么凶徒,我根本就听不明白你的话我不过是心里憋屈,出来转转而已,谢泰飞,你疯了吧你”
谢泰飞狐疑地看着她,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话是哪句真哪句假。实际上他早已下令,将傅敏禁足在了家中,以免她出去惹是生非,但是碍着傅家的势力,总也不能做的太过,下人们不敢阻拦,还是教她给跑了出来。
谢泰飞一看傅敏不在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势汹汹出来找人,又遇到白亦陵他们刚刚离开,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傅敏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现在看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泰飞也不觉得愧疚,反正凭着傅敏以前做的那些事,一个耳光根本就不算冤。
他从前有多怜惜,现在就有多绝情,冷然道“我说过不许你踏出永定侯府的大门,瞧瞧你干的那些事,满京都人尽皆知,还有脸出来转回去”
傅敏气的浑身发抖,春夜里和风柔煦,吹在她的身上,却觉冰寒刺骨。
正是这样不堪的时刻,身后偏生却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响,一道柔和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也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没有再带一架马车过来。这匹是军马,你还骑得习惯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笑起来“原来跟着你出去打仗,骑的都是这种马呀。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岁数大了,上不得马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清晰,那个男子说道“怎么会。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女人听了这话,立刻说道“你也是,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仍旧比儿子还要英俊潇洒。”
她说的爽朗,男人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两人正是盛冕和陆茉,盛栎也在一边笑着说“娘说的没错”,盛知却抗议道“娘,你好歹也说成是我和爹一样英俊潇洒呀”
这一家四口带着几个随从,迎头走了过来,谢泰飞和傅敏避无可避,即使再狼狈,也只能上去打招呼了。
傅敏听到陆茉的声音,心头就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女人过得很好,她的丈夫对她百般呵护,虽然失去了一个小儿子,但其他的孩子依旧个个都出类拔萃,对父母也孝顺依赖,而自己,却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Hττρs://wWw.hしΧS9.CòM/
光是这样想着,就好像有一把锯子,一下下地拉扯着,将她的心脏锯成两半,从中汩汩留出怨恨的黑水,将整个胸腔泡的腐烂。
星月流离之下,陆茉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眉目含笑,仿佛这春日的花草蓬勃,带着一种昂扬热烈美丽。盛冕陪在她的身边,眉眼温润,气质沉静。
傅敏猛地去看谢泰飞,只见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陆茉的身上,似乎有些晃神。
傅敏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怨恨这个粗暴对待自己的男人,她强行挽住谢泰飞的手臂,扬起下巴冲着陆茉笑道“原来是端柔公主和镇国公呀,二位有礼了。”
她的姿态像是在向面前的人宣告,她过得也很不错,和她的夫君恩恩爱爱,依旧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侯夫人,见到了谁都不羡慕。
陆茉和傅敏早在没嫁人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素来知道这个女人的性情。现在眼看傅敏别别扭扭地挽着谢泰飞,夫妻两人却是一个阴沉,一个狼狈,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倒也没有点破,只是点了个头,说道“很久不见了,你们也好。”
盛知和盛栎很有规矩地下马,跟两名长辈打了招呼,谢泰飞和盛冕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忍不住又看了陆茉一眼。
正像刚才夫妻两个人打趣时说的那样,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即使已经年过四旬,陆茉看起来仍然是貌美而有风情的。他们一家人过得真好,夫妻感情和睦,儿女也大方懂事。
谢泰飞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拒绝那门婚事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念头每每冒出来,就会觉得对贤惠的妻子心里有愧,又硬生生的按捺了回去。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傅敏这种习惯于柔弱和依赖的女人,性格疏阔爽朗的陆茉身上,又有着另外一种感染力。
时至今日,他看透了自己的妻子,生活更是一团糟,再见到昔日旧人,心头更是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是悔是愧。
傅敏的手死死挽着谢泰飞,她刚刚挨完那一耳光,其实此刻非常厌恶这种肢体接触,但是带着某种向陆茉示威的心情,她还是不愿意放开,所以也就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谢泰飞见到对方时的僵硬和失神。
傅敏气的咬唇,几乎是不管不顾地,用尖锐的指甲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作为警告。
她心中百般算计,什么事都得筹谋筹谋,唯独忘了顾虑丈夫的心情。此刻的谢泰飞早就对她很是不耐烦了,心中正是惆怅的时候,冷不防被这样狠狠一掐,疼的差点叫出声来,冷声道“你做什么”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盛冕和陆茉没反应过来,都怔了怔,傅敏被吓了一跳,跟着脸就涨红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泰飞,眼泪差点掉出来私底下怎么闹都算了,这人竟然在镇国公夫妇面前给自己难堪
谢泰飞看在眼里,更觉得她虚荣,只作丝毫感觉不到傅敏的难堪,甩开她的手,冲盛冕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盛兄,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之后,他又轻轻冲着陆茉一点头,竟然真的把傅敏甩下,扬长而去。
盛冕还有点懵,陆茉心里却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对丈夫和子女说道“咱们也走吧。”
他们夫妻就要双双离去,谢泰飞却不知道死去哪里了,只剩下她一个。傅敏被这一幕刺得心里滴血,一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你等一下”
见到几人回头,她定了定神,又补充道“公主。”
陆茉诧异地扬眉,傅敏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盛冕看了看她们两人,温和道“阿茉,要是有事,我和孩子们就在前面等你吧。”
傅敏心中一酸,盛冕个性温文,跟她也不大熟悉,现在他会这样说,是见到自己欲言又止,还以为傅敏是陆茉的朋友,要说什么不大好开口的事。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他才会体贴地主动给两个女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反观谢泰飞,自己不过是出来一趟,他就急吼吼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样的差距,实在让人心寒。
盛冕很有风度地对傅敏点了下头,招呼了盛知和盛栎兄妹,径直踱到前面的路口等候,陆茉一开始的惊诧过去,上下打量了傅敏一眼,目光中带着考量和犹疑。
她这个神情很像她的儿子,傅敏心中泛堵,脸上偏偏要笑的千娇百媚“阿茉,咱们得有好几年没有一起说话了吧”
陆茉淡淡笑了笑,说道“是呀,有好久了。看你刚才的样子,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她们两人年纪相仿,当年陆茉没有进宫被封公主的时候,一群贵族少女出席的场合都差不多,也算是经常见面,但因为不投脾气,两人始终也没有成为朋友,论起情分来,实在没到能够几年不见还站在街边聊天的程度。
其实傅敏把她叫住,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她只是不甘心看见陆茉那样幸福,那样得意地在她面前离开罢了。
可她的心火一层层烧的旺,陆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己身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跟她半点不相干,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傅敏心中越恨,笑容越甜美,勾着唇角盈盈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想起来,害死你儿子的凶手前阵子伏诛了,我替阿茉你高兴。恭喜你了。”
她眨了眨眼睛“那个可怜的孩子,刚一出生就惨死,实在是福薄,好歹报了大仇,以后也好瞑目。”
傅敏的恶意几乎化为实质,陆茉的脸色则顿时沉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小儿子,盛家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忘记。只是她心里明白,自己还有丈夫,还有其他的孩子,她不能每天以泪洗面,让所有的人都生活的不愉快。但很显然,傅敏觉得陆茉过得好,老毛病又犯了。
傅敏感叹道“哎,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在乱军之中,你对我见死不救,害得我差点流产,结果呢,你的孩子反倒没保住。想来真是让人感慨。”
陆茉皱眉回想片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情,简直要气到笑出来“你可真是不知所谓我亦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当年逆党叛乱,你我都怀着身孕流落到乱军当中,我自保尚且困难,难道要舍命换你逃生不成再说,当时你让我带你逃跑,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才算安全你要是为了这件事记恨我,简直恨得没有丝毫道理。”
当年她和傅敏几乎是同时怀有身孕,陆茉孩子的月份还要比傅敏稍微大上些许。变乱发生的时候正赶上宫宴,大家胡乱奔逃,闯到宫外,傅敏确实曾经向陆茉提出,想要两个人结伴逃命。
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觉得比起平常女子来说,陆茉出身将门,会些功夫,也上过战场,如果两人同路,她怎么也能受到一些照顾,但陆茉当时已经动了胎气,更是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就干脆地拒绝了傅敏这一提议。
这种选择再正常不过,她平素虽然与傅敏关系不大好,却也万万想不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
傅敏冷笑一声,说道“说的倒是大义凛然。你会武功,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几个叛军不过就是为了你的见死不救找借口罢了。怪不得你儿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已经被人猛地甩在了墙面上。
陆茉道“等一下,你说痛快了,我还没说话呢。”
她的力气可真不小,傅敏后背剧痛,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由向后瑟缩了一下,发白的面孔上仍然努力摆出倔强神情,外强中干地说“你、你要干什么”
陆茉盯了她片刻,抬起手来,修长的五指捏住了傅敏的下巴,傅敏本能地感到恐惧,慌乱摇头想要躲避,却被她钳制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陆茉的手指在她一侧面颊上轻轻划过去,眼神中带着种冰冷的锋芒,唇边却似噙着笑意“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她下手不重,傅敏的脸上却传来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这让她猛然意识到,谢泰飞之前的那一耳光在自己脸上留下了五道肿起的指痕,脸上的妆肯定也因为刚才的哭泣花掉了傅敏难以想象她现在是怎样一副狼狈模样,而她居然还就顶着这样一张妆容散乱的脸跟人说了半天话
陆茉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的笑话了,自己居然还笑容满面,故作得意呢
想到这里,傅敏简直恨不得一头磕死。
但是她丝毫动弹不得,陆茉钳住她下巴的手一点点下移,卡住傅敏的脖子,将她整个头部固定在墙面上。
冰凉的手指拂过肌肤,带起一阵阵战栗,从傅敏的角度,这个距离甚至可以看清楚陆茉的睫毛,以及眼中深藏的狠意。
陆茉道“傅敏,你知道我上过沙场,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杀过人啊”
一阵凉风吹过,傅敏全身僵硬,突然感到害怕起来。
陆茉浅笑着收紧手指,轻声道“我脾气不太好,但是一般不喜欢和可怜虫计较。所以你背后怎么仇恨怎么咬牙,那都是你的事。”
她在傅敏脸上肿起的地方“啪啪”拍了两下,虽然不大疼,但巴掌声很响“但记住,一定不要再来到我面前放肆。”
陆茉收回手,傅敏一下子顺着墙靠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陆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傅敏全身过电一样哆嗦着,头皮发麻,她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陆茉离开的方向,这辈子都不想再当面招惹那个女人。
她只是记得陆茉平时不是这样的,在大多数情况下,区区几句讽刺她都是一笑置之,不大当回事,所以傅敏才会如此敢说,没想到不慎触及到了陆茉的逆鳞,把人给激怒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告诉这个女人,自己是如何磋磨她的儿子的,对方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但这个想法刚刚起来,对方的神情语气就有再次宛如噩梦一样出现在脑海当中,恐惧将傅敏的冲动压了回去。
她看着陆茉走到了家人们的中间,依稀是盛冕帮她理了下头发,扶着陆茉上马,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府,傅敏带出来的两个亲信这才敢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扶她起身。
傅敏狼狈不堪地站起来,不光下颌和脸上不适,后背亦是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才擦破了,简直是遍体鳞伤。
她正不痛快,右侧的姜绣又轻轻地“哎呀”一声。
傅敏呵斥道“你嚷嚷什么”
姜绣战战兢兢地说道“夫人,您的裙子,弄、弄脏了。”
傅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裙角上沾了一大片的鲜血,血珠子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腥气冲鼻。方才她心神不稳,竟然没有注意到。
傅敏不由回头,向着自己刚才坐下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赫然扔着一具被射死的狼尸,眼睛直勾勾瞪着,嘴里半露出尖尖的白牙方才,她竟然就是坐在了这个玩意的旁边。
傅敏尖叫一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是恶心又是狼狈,几乎是被下人半拖着,匆匆回府。
下弦如钩,高悬天际。几缕薄云随风掩过,衬得月光明灭,潋滟迷离,亦照映窗棂上的树影一时朦胧,一时幽微。
树影抛在帐子上,风将窗纸吹的直响,白亦陵蹙着眉头,无意识地将被子裹紧了一些,没醒。
他在做梦。
梦中,他站在一个布置华美的房间之内,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圆桌,两名成年男子正在用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跪在桌前,头垂着,双手将一柄刀平托举起。
白亦陵向近前走了两步,梦中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他便也隐约知晓是在做梦,索性走上去,弯腰打量那个孩子,却发现这三个人的面孔都是朦朦胧胧的,难以看清,连带发生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这个时候,左侧的男人忽然放下饭碗,转头跟那个男孩说了几句话,听着好像是让他演示刀招,男孩就从地上站起来,比划了两下,那个男人顿时大怒,拿起身前的碗扔出去,饭菜扣了男孩一身。
男孩一动不动,男人却不依不饶,从地上捡起饭菜要往他的嘴里塞,却被旁边的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两人撕扯了几下,那个挨了打的男孩反而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抹了把脸上的污迹,慢条斯理地重新跪了下去,腰却挺得极直。
男人喝骂几声,忽然从刀鞘里抽刀而起,霍然劈出,刀光如雪,梦境应声而破。
白亦陵猛地坐起身来,急促喘息着,扶住额头。
那一刀那一刀
他缓了缓神,点燃蜡烛,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穿着寝衣走到房间角落里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前,镜子里面映出了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年郎。
白亦陵对着镜子脱下了上衣,他的身体肌理匀称,皮肤白皙,腰肢细而柔韧,顺着削薄的肩胛再往上看,就是弧度优美的脖颈,整体线条流畅修长,美丽中透出勃勃英气。
只是这身上有着不少伤痕,大多数都因为时间日久而淡去了,还有少数叠在上方的新伤要稍微明显一些。
白亦陵在乎的不是这些,他对着镜子将自己肩膀上包扎好了的白布一圈圈解开,露出不久之前刚刚被疑凶砍出来的那一刀,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一会。过了片刻,忽然回手从床头上拔出横晖刀,凝神之间,心随意动,一刀砍上了身边的窗台。
窗台上的痕迹,与他肩头的伤口,虽然深浅有所差异,但走势完全一致。
白亦陵在砍出这一下之前,已经隐约预料到了这一后果,若有所思地放下了刀,坐在桌前想了一会。
梦境、往事与今夕混乱地交织在一起,他自言自语地吐出来一个名字“胡蓬”
昔年的暗卫所掌令胡蓬,性情古怪残暴,向来孤僻不爱与人来往,唯独白亦陵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北巡检司的指挥使白安念在跟他师出同门,有时候会上门来做客,也是因此认识了白亦陵。
不过胡蓬死的很早,他过去的好多行为举止,在白亦陵心里都已经模糊了,只能隐约记得一些片段,这一刀,也正是他教出来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凶手的身份仿佛昭然若揭,又仿佛总还差着一点什么东西,白亦陵沉吟着,慢慢将自己的伤口重新包好,当包扎完毕之后,也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起身换了身黑色的长衫,悄无声息地掠上自家屋脊,一路向着招待赫赫使臣的行馆而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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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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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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