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道“没什么,桑弘谨给我讲笑话呢。”
白亦陵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桑弘谨他在外面”
“哎,慢点喝。”陆屿拍了拍他的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啊,他有什么可稀罕的吗”
他眼中含着几分遮掩不住的笑意,白亦陵有种不祥的感觉“外面还有谁”
陆屿笑道“咦,我没说你就知道了,阿陵好聪明啊。”
他被白亦陵拧了一下,笑着躲开,说道“哎哎哎,别动手。我想想啊,还有郑司马,聂太师,高将军,刘将军,林尚书”
白亦陵“”
“你”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懊恼道,“你平常不是都不在这边议事的吗那么多人看着我叫你的时候你还不如就当没听见。”
“我为什么要当没听见”陆屿笑了起来,“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说这话的时候,陆屿凝视着白亦陵,目光明亮,唇边带笑。
白亦陵静静地回望他片刻,忽而一笑,摇了摇头,叹息似地说道“我明白。”
陆屿眉眼弯弯,亲昵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凑过去吻吻白亦陵的唇“傻小子。”
他有心多待一会,可也知道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一吻之后,挺不舍地放开白亦陵,起身去帮他拿外衣。
外面的大臣们没等太久,就见到皇上跟白大人一块出来了,两人都是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白亦陵还挺坦然地拱手跟他们打招呼“各位大人来了,你们慢坐,我有公务在身,先失陪了。”
众人连忙纷纷回礼,都说郡王慢走,郡王辛苦了,郡王太客气了。
白亦陵从容微笑,走出澄心殿,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跑了。
陆屿微笑着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收回目光后说道“方才说到哪了哦,是助义侯在讲广陵郡王养那只狐狸的事情。”
桑弘谨已经后悔了,看皇上这幅神魂颠倒的样子,别说多半是还没有听说过那个流言,就算是听说了,多半也不会责怪白亦陵,他简直是枉做小人。
只是这话现在要收回去也来不及了,桑弘谨应喏了一声,陆屿道“朕以为,那正是上天所谕之吉兆。白爱卿德才兼备,人品出众,年纪虽轻,却几次立下大功,神狐对他另眼相待,正是因为欣赏喜爱的缘故。既然出自真心,又何必说什么威仪不威仪的。我晋国能得此人,何其幸也。”
众臣“”
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
陆屿美滋滋地内心陶醉了片刻,又肃容冲着桑弘谨说道“朕之所以点出临漳王侧妃之事,也是不希望有人羡慕模仿,却又不得要领,反倒引起无谓之冲突。助义侯,你说呢”
还能说什么呢桑弘谨道“陛下说的是,是臣浅薄了。”
他这边受了好一番软硬兼施的威吓,陆启那头请罪的折子也已经很快送到了陆屿的案前。要论场面功夫,不会有人比他做的更周全,等到晚间的时候,盛家人刚刚一起用过了饭,已经有下人跑过来禀报,说是临漳王带着侧妃过来了。
陆茉有点意外,和盛冕交换了一个眼神。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跟丈夫说过了,该派出去告的状也没含糊。当时桑弘谨和陆启都分别回了重礼道歉,皇上也分别申斥,本来以为这件事都过去了,却没想到陆启还会又带着桑弘蕊上门。
他还要干什么
盛知连忙道“快,快来人,把会客厅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撤下去,记着一会上茶的时候捡便宜杯子用,那府上的疯婆子最喜欢砸东西了”
盛铎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一下盛知的脑壳“怎么就抠唆成这样,家里是短了你银两花,还是没给你吃喝了。”
盛知道“就是万贯家财,也不愿意让她祸害啊。”
盛铎一想弟弟说的也是,笑了笑不再说别的,跟着父母一起出去,将陆启迎进了正厅。
陆茉看着被陆启带过来的桑弘蕊,心里又是一股火上来,淡淡地说道“子现,难得今天你来,真是个稀客。只是下回多余的人就不用带了,我这府里简陋,招待不起大佛。”
陆启道“今天白天发生的事,错处都在我们这边,皇姐恼怒也是应当的。我带着侧妃过来,向遐光赔罪。”
他看了白亦陵一眼,说道“伤口好些了吗”
陆启这种疏离有礼的态度让大家都有点意外,白亦陵道“并不严重,多谢王爷关心。”
陆启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顿,很快收了回去,冲桑弘蕊道“还不过去赔罪”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反倒有种不关己事的淡漠。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说的,反正桑弘蕊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走到白亦陵面前草草福了下身,说道“对不住,今天的事是我的错。”
陆茉道“你错哪了”
桑弘蕊一愣。这样冲着白亦陵行礼道歉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陆茉竟然还没完她哪知道自己错哪了,她觉得她根本就没错
陆茉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淡然说道“你要是敷衍那就请回吧,别以为你的认罪多金贵,我们不稀罕。总之记得我白天说过的话,下回再敢上门闹事,闹一回,打一回。”
桑弘蕊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来认错,没想到白白行了礼不说,对方还一点面子都没有留给她,毫不留情地将桑弘蕊心里那点想法都戳破了。
桑弘蕊本欲恼怒,结果火气还没上来,就对上了陆茉冰冷的视线,那种被毒蛇贴在脸上的冰冷滑腻之感再次涌了上来,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嘴唇动了几下,颤声道“是”
她说完之后,竟然真的没敢留下,依着陆茉的话,转身匆匆走了。
几名下人看看陆启的脸色,又看看桑弘蕊,快速地行礼之后也追了出去。
桑弘蕊出了盛家的大门,只觉得冷风一吹,全身湿凉,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她急促地喘息着,真的打心眼里害怕。
“小姐。”从幽州跟着她一起来到京都的侍女走过来,怯生生为她披上一件披风,“您小心受凉。”
桑弘蕊见了她,二话没说,反身就是一个耳光,横眉立目地道“都怪你劝我来镇国公府赔罪,要不然我怎会受到如此羞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侍女捂着脸跪下,桑弘蕊冷声道“备轿,回府”
直到她上了轿子走出一阵之后,跪在地上的侍女在战战兢兢地起身追了上去。
陆启一时没跟着桑弘蕊一起走,陆茉对他也有点火气。要是换了别人,自然也不敢责怪这位王爷,但大家既然都是姓陆的,顾忌也就没有那么多了。
陆茉冲着陆启说道“子现你要是来府上做客,我们欢迎之至,但下回就不必带你那侧妃过来了,我真是看见她就烦心。”
陆启站起身来,冲着他们行了个礼,客客气气说道“给各位添麻烦了,我真是过意不去。她是我的侧妃,有什么错处也有我一份。以后我会尽量约束。”
陆茉新奇地看了他一眼。她还以为陆启会用场面话敷衍几句,将错处都推到桑弘蕊身上,或者同样拂袖而去,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很不好。
但是对方竟然就真的这样放下身段,来冲她赔礼道歉,陆茉还从来没见过陆启这样说话,突然又有些同情他。
因为要救人,莫名其妙地娶了这么个疯女人,还给出了兵权。现在不得不为了她的事情操心劳力,再想想桑弘蕊那副永远都嚣张跋扈,觉得自己没错的轻狂样子,以后估摸着陆启还要为她解决不少麻烦,这么一想,也是真惨。
连她都有这样的想法,别的下人就更是如此了。桑弘蕊现在早就成为了京都的名人,眼看她气冲冲从镇国公府出来,过了不久临漳王又神色淡漠地离开,大家隐约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这位又得罪人了,让临漳王给她兜底呗。
不少百姓悄悄指点,告诉自家儿子,以后娶媳妇要谨慎,万万不能找那种刁蛮任性的,有女儿的人家则下决心严加管教,绝对不能把自家的姑娘教成桑弘小姐那般。说来临漳王还真是有情有义,闹成这样了,还肯出面带着她赔礼道歉。
这件事还造成了一个后果。临漳王在民间虽然比不上白亦陵所受到的热烈追捧,但他出身如此高贵,再加上相貌俊雅,举止温文,平素遇到什么天灾发生,还会广施粮食,也有很多女子芳心暗许。结果随着桑弘蕊凶名在外,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陆启了。
桑弘蕊的种种霸道行径,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子,简直把她形容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母夜叉,她如何泼辣,如何疯狂,下到百姓,上到群臣,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对于陆启,纵然嘲笑有之,更多的则是同情,以至于连带着几十年未曾进京的幽州王,名声都不怎么好听。
桑弘谨满头冷汗地从宫中出来,再一听说这些话,心里也是万分地过意不去,拎着不小礼品来到临漳王府上,跟陆启道歉。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陆启对他倒还很客气,只是叹息一声说道“本王跟你妹妹相识也有很多年了,她以前纵使娇纵些,性子也不是这样的,结果自从进了王府,行为愈发偏差,有的时候简直就好像得了癫症一样。我有时候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就成这样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这样讲,已经把话说的堪称和气了,桑弘谨心中惭愧,脸也有些发红。自家的人自家知道,桑弘蕊从小丧母,性格确实有些偏激,平常人人惯着她也就罢了,若是一旦有什么东西她得不到或者不顺她的意,那脾气上来就谁都管不住,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陆启府中有了别的女人,以她霸道的性子自然接受不了,这种气闷长此以往积累下来,真是本来不疯也半疯了。桑弘谨最早想的是,她若是正妃,有个名分在,怎么都好说,谁想到阴差阳错发生了高归烈的事,从此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知道陆启喜欢白亦陵的事,以为桑弘蕊看见白亦陵就恨的牙痒痒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替他遭了难,心里也觉得妹子没道理,叹了口气,呐呐地说道“是我们没管教好,我父王从小疼她,连我也比不过,更不好管王爷,我也真是觉得对不住你。”
陆启摇了摇头“她既然嫁给了我,你也就不用说这个话。只是再这样下去,不说别的,京中的各种传闻都够人受了。你可知旁人是如何说幽州王的”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桑弘谨一眼“说他残暴好杀,寡德无义,不过是个亲王,却把女儿惯得连公主的儿子都敢打那可是在闹市之中,人人都看见的”
桑弘谨心里一跳,经过陆启提点之后,立刻想明白了这件事关键的地方。
不是得罪了镇国公府,不是见罪于皇上,而是桑弘家在百姓心中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从一开始桑弘蕊嫁到临漳王府,桑弘谨心里就知道,陆启想借他们的力,其实自己的父亲同样有问鼎皇位之心,也想假意同临漳王合作,时机一到再取而代之。他们兵强马壮,最大的劣势就是多年来没有进京,要让百姓接受有些困难。
现在好了,桑弘蕊一闹,根本就不是“有些困难”,而是成了“难如登天”。一旦真的起事,却遇到民间义兵抵抗,也是不小的阻力。
他想到的太晚了
桑弘谨忍不住看了陆启一眼,突然有种微妙而怪异的感觉。桑弘蕊是幽州王府的女儿,临漳王府的媳妇,她闹起来,本应该两家名声一起臭,结果现在却是幽州王的风评差到极点,临漳王却成了人人同情的对象结局截然不同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陆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幽州王的打算,亦知道桑弘蕊会造成的结果,这一切不是他策划,却是他在悄悄推动,目的就是,让自家看不到能够成事的希望,而只能一心一意地支持他
但如果连这些他都能估计出来,那么这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桑弘谨心里惊疑不定,悄悄去看陆启,却见他神情萧索,只是自斟自饮,又实在看不出来想法。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他是否能判断出来陆启在这件事当中有意还是无意,都已经晚了,只能走一步说一步,总之双方现在除了合作,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慢慢说道“王爷的担心有道理,看来不管教她,是真的不行了。”
桑弘蕊并不知道丈夫和哥哥的对话,此刻她正一个人坐在自己漆黑的房间里,手搭在小腹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怀孕,但其实跟白亦陵说出“我怀孕了”那句话的事情,桑弘蕊无比希望那是真的。她嫉妒丘珍,嫉妒的发狂。
在出嫁之前,她的性情就十分娇纵残暴,如果说平时的为人还算正常,那么遇到跟陆启有关的事简直就像是疯子一样,也并非全无头脑,只是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不容易嫁给陆启之后,无论出嫁的过程还是婚后生活都不尽如人意,使得她愈发暴躁,不然也不会刻意去找白亦陵的茬。
但改不了是改不了,桑弘蕊心里却明白,陆启对自己越来越不耐烦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嫁过来的时候。那一阵陆启情绪不好,没有碰过她,但态度却是温和的。
后来她气不过,闹了几回,陆启也渐渐地不再容忍,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以至于从开始的争吵,到了如今的漠然,任由她怎么闹,都再也得不到陆启的半点关注哪怕是生气呢
难道以后就要一直这样下去桑弘蕊想起他那一张淡漠的脸,心里头一阵惊慌,霍然从床边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跑。
结果她把房门推开,正好迎头撞上了一个要进来的人,来人停住脚步,没有说话。桑弘蕊抬头一看,正是陆启。
她忽然觉得一股委屈从心底油然而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后悔。
桑弘蕊一把抱住了陆启的腰,哭着说“子现哥,咱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咱们过去偶然说几句话吃一顿饭都会很开心,为什么现在每天都能在一起了,事情反而变成了这样我错了,子现哥,我以后不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我改,我真的改”
她很少能说出这样的话,陆启脸色不变,拽着桑弘蕊的胳膊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扯开,淡淡道“跟我来。”
他说完之后径直带着桑弘蕊向前走,虽然目不斜视,神情也冷淡,但好歹也不像是要太绝情的样子,桑弘蕊连忙跟了过去,两人一直到了王府角落里一处偏僻的院落。因为从建府以来就无人住过,显得有些荒凉。
桑弘蕊害怕了“来这里干什么”
陆启不答,自顾自地道“我记得跟你说过很多次,让你不要招惹盛家,更别去找白亦陵的麻烦。你总是认为我回护他们,不向着你,现在惹出一身是非,又如何说”
他说罢之后,看了桑弘蕊一眼“听说你被蛇吓到了”
陆启不说还好,桑弘蕊一听“蛇”这个字,就觉得浑身打哆嗦,胸口一阵恶心反上来,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腥臭的气息,触摸到了巨蟒身上滑腻的蛇皮,她吓的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了下来“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找白亦陵的麻烦了。子现哥,你就原谅我这一会,行吗求你了”
陆启轻嗤了一声“这确实是你态度最好的一次,但说着以后不会了,却一次又一次故态重萌的也是你,这回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来人”
桑弘蕊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只见陆启冲着过来的下人吩咐道“把她给锁在这里面,找人看着,每天只准吃两个馒头,一碗水,无论她如何闹,只要敢踏出这个房门半步,我唯你是问。”
桑弘蕊尖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能关我陆启,你不是个东西,我要让我大哥来接我回去”
声音戛然而止,她怔怔看着从另一侧走出来的桑弘谨,震惊到失声“大哥,你、你怎么也”
桑弘谨移开目光“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也该长长教训了。等你改了,我再亲自过来接你出去。”
桑弘蕊既惊且怒“怎么连你也说我错,你疯了是不是我是你妹妹,你知道陆启怎么对我的他一直想尽法子冷待我,折磨我,逼我发疯,我到了现在都是他逼的你、你这样对我,想没想过怎么跟爹交代”
桑弘谨忍了又忍,听到桑弘蕊还拿父亲吓唬人,终于怒道“刚说完知道错了,又开始恶语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没用的合着都是别人的错,就没你的错,你若不疯,人家冷待你作甚白亦陵是什么人你也敢惹,真想连累全家一起陪葬吗”
他一把推开桑弘蕊,任由她被下人拖到了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里。桑弘蕊不顾一切地想要出门,却被人推了回来,听到房间外面落锁的声音,她不由浑身发抖。
由于怕她疯狂之下纵火烧房,房间里面连蜡烛都没有。外面园子里的草长了老高,漆黑当中,她总是觉得好像哪个角落里面就会随时钻出来一条蛇似的。
桑弘蕊吓得浑身发抖,跑过去疯狂地砸门,大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真的再也不敢胡乱发脾气了子现哥哥哥求你们放我出去吧,你们不能不管我啊呜呜呜呜呜”
她拍的门板咣当咣当直响,几乎半个王府都听见这声音了,只是大家各自装死,没有一个人搭理她。桑弘谨木然站立片刻,甩袖子就走了。
丘珍在房间里面听见了,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吩咐下人道“把门敞着,我要好好地听。”
可惜她也没能欣赏太久,桑弘蕊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何曾吃过这种苦头,每天只有两个馒头一碗水,她很快就觉得体力不支,连喊都喊不动了。
整件事情告一段落,恐怕最能说是因祸得福的就是桑弘蕊养的那只狐狸了。白亦陵猜得没错,当时桑弘蕊被陆茉收拾了一番之后愤然离开斗鸡场,满腔怨气首先就发泄在了大红狐狸上面。
陆屿去的及时,大狐狸稍微受了一点轻伤就被他给救走了,此刻正稍微有点拘谨地趴在御花园的草丛里面晒太阳。它只是一直普通的凡狐,不会变人也不会说话。
天气逐渐转暖,春光正好,陆屿和白亦陵面对面坐在亭子里,白亦陵手里拿着卷宗,陆屿面前摆着一盘杈杷果。
这东西又名相思果,有无核樱桃之称,与樱桃的圆润饱满不同,杈杷果天然生做心形,此时摆在琉璃做成的盘子当中,一个个鲜红欲滴,煞是好看。早春之时市面上还没有,宫中也总共就进贡了这一点过来。
陆屿将生的最好看的几个挑拣出来,一枚枚递到白亦陵嘴边喂他,另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仿佛看着他吃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白亦陵没抬头,陆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卷宗,问道“还在看科考那件案子吗对了,上回我还没问你,你见了贺子成之后,感觉如何”
白亦陵想了想“欲盖弥彰,摇摆不定。”
陆屿道“怎么讲”
白亦陵道“当初那些考生说贺子成不学无术,吃喝玩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我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东西他不像是不会,却像是故意装着什么都不懂。比如当时我用中庸当中的内容来考较他,他脸上一瞬间的神情不像是没听说过发慌,而是要脱口而出,却硬给忍了下去,跟我说他不知道。”
陆屿道“我听说过不懂装懂,这样懂了装不懂的新鲜货倒是头一回见。其实我在斗鸡场看见贺子成的时候也想了这件事。你说他把生意做的那样大,说话办事还都挺有头脑,如果真的要作弊,怎么会傻到一下子就抄了个会元这样张扬,简直就像是在等着让人查。”
白亦陵也有这种感觉,因此他才跟贺子成下了那盘棋。所谓棋如其人,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棋路走势恰恰能反映出来他的性格,这是不好遮掩的。
更何况白亦陵在围棋一道上算是高手,贺子成跟他下棋的时候一直都在步步紧逼,除了全神贯注地想办法应对,很难分出心神考虑其他事情,偏偏白亦陵还在一边下棋一边跟他说话。
他隐约觉得,贺子成的棋路与言谈之中都显得十分挣扎,好像要牺牲一些东西做成什么事,却又正在犹豫。
陆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询问白亦陵“你说最初怀疑这次考试有问题的流言,会不会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白亦陵道“我觉得有可能。”
陆屿想了想,扬声道“把尚骁叫过来”
尚骁很快就出现在了亭子里面,冲白亦陵和陆屿行了礼。
陆屿道“咱们族里面最喜欢听闲话的是谁”
尚骁没想到陆屿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想了想说道“可能是齐骥”
陆屿道“你确定”
尚骁谨慎道“不知道陛下要吩咐他做什么据臣所知,齐骥自从跟着您来到京都之后,沉迷听书不可自拔。闲暇之余,总是喜欢去酒坊茶楼当中听些街头巷尾的传出来的段子,这兄弟们都是知道的。”
他想了想,又冲白亦陵说道“啊,他有几回还遇到了镇国公府上那位三公子,同您的兄长很说得来呢”
白亦陵和陆屿互相看看,两人同时想象着齐骥和盛季两个人在茶楼里并肩而坐,死气沉沉地听着大堂中间的先生讲述逸闻八卦,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他们两个面无表情。
两人“”
突然觉得好冷。
陆屿道“去把齐骥叫过来吧。”
京都的百姓们生活富庶,手上闲钱多了,种种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就很受欢迎,其中有一项就是听八卦。因此说书人所讲的也不光是古来英雄好汉或者当朝大官名门的故事,街头家长里短有意思的见闻都有涉及。
尚骁得了命令,匆匆而去,白亦陵冲着陆屿说“我觉得齐骥不像是那种狐狸。”
陆屿深沉地说“相信他。”
白亦陵“明明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来着。”
陆屿喂了他一颗杈杷果。
这一日正赶上齐骥当值,尚骁没费太多的功夫就将他找来了,陆屿问“最近有没有去茶楼里面听人传闲话”
齐骥看了尚骁一眼,尚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齐骥道“回陛下,臣是去听书。”
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陆屿心里有点好笑,也有点好奇,顺口问了一句“那你听见什么了”
他这样问,齐骥不知道陆屿重点想听什么,先是有点疑惑,然后看了白亦陵一眼,又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沉痛地冲着白亦陵说道“郡王,对不起,属下不能欺君。”
白亦陵“你这句话有点像那个奸臣陷害忠良之前的开场白啊。”
齐骥道“我自然相信郡王的人品,只是谣言一传就会走样,陛下若是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你解释一下也好。”
“京都最新传闻,前几日白大人曾带着一只狐狸去参加城西的赛宠会,结果遇到了临漳王侧妃,发生冲突。据说在比赛开始之前,白大人跟狐狸的举止就很亲热,后来临漳王侧妃想打伤狐狸的时候,大人十分恼怒,竟然要为了狐狸掌掴临漳王侧妃,还说什么”
齐骥干巴巴地说“要跟它过一辈子,狐狸比人还重要”
白亦陵“”
这话好像是他说的,但应该是当时跟桑弘蕊话赶话怼上了,当时说着不觉得怎样,这时候被齐骥着重一说,似乎有几分淡淡的暧昧。
估摸着前面那些什么举止亲热,掌掴王妃为狐狸,都是根据后面那两句脑补出来的。
齐骥完全没想过一只参加赛宠会的狐狸会是他的老大,望着白亦陵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狐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们陛下了”的控诉。
白亦陵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件事传出来之后,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齐骥听话地讲了一遍。
有人说白大人当年没有认回亲生的爹娘,跟刚刚回到京都的淮王殿下也不熟悉,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养狐狸了,所以对狐狸的感情如此深厚,可以理解。
这是最正常的一种说法,也有不少人点头赞同。白大人的身世大家都是知道的,一个孩子孤苦伶仃,能长大不容易,他把宠物当家人一样养,那临漳王侧妃不识趣,上来就拿箭去射,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呢
但这件事,坏就坏在最近笔墨斋新出了话本里面讲了一个古代经典款狐狸精和小书生的故事。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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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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