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那柴指挥使与明州的知州等官员出了问题,尤其是那手掌兵权、坐镇江南的柴指挥使忠奸难辨,嫌疑重大,方能将消息阻绝,未曾传于汴京;要么看似起魔教势头的艳十绝,实则早与朝廷有所牵扯,或是暗中投靠了朝廷哪方势力,其中另有图谋,才叫朝廷无动于衷;要么……官府确是有意对付十绝亭,只是碍于艳十绝的本事诡谲,有所忌惮,这才几月来没有轻易出兵,静待良机罢了。
但无论如何,十绝亭的作态未免太过嚣张,也叫人心头发紧。
艳十绝这一时恣意,唯恐天下不乱,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丧命、多少平头百姓饱受其苦。
十绝亭一事,眼下或许是顾不及一查,无论如何都得传信给包大人,请示一二,方能放心。至于十绝亭疑似与江左叶府有所勾连,此事倘使当真,思及白玉堂所言……展昭难免心神不宁。
见展昭沉吟不语、神色郑重,难掩忧心忡忡,林清芷低垂的眸中轻藏了几分得逞的狡黠笑意。
她轻咳一声,试探道:“我二人虽称不上什么侠义之士,也委实见不惯这等奸恶。”她神态不见义愤填膺,言辞也是天下侠客常挂在嘴边、任谁都能扯掰的正义说辞,但细细听来,语气却有几分咬牙切齿,微垂的双目更是压着锐色。显然不论是否为这几句冠冕堂皇之语,总归当真厌恨那十绝亭与艳十绝。
但展昭眉梢微动,搁下心头郁郁,却是正经一抱拳道:“此乃二位林姑娘仁善高义,展某多谢林姑娘告知。”
“这话从展大人口中说出来,奴家可是万万不敢受的。”林清芷客气道。
她见展昭温和笑笑,不接此话,眉宇和煦得仿佛秋阳,明了一时展昭确是夸赞之意,反而面浮红云,冷不丁有几分羞赧。好在她的姊妹在雾中轻声催促,林清芷稍稍侧了侧头,迅速敛了心神道:“因此前关注十绝亭动向已久,常州之时,我二人见本有心鸿鸣刀的十绝亭门人忽然行迹古怪,好似得了新令,便一路跟踪那些门人。”
“这一跟,便至苏州。”林清芷一顿,步子也停了停,好似想起话中纰漏,又描补了一句,“与花公子约了太湖一会是真,那是我二人分头而行,独等一日后,因花公子爽约,奴家才心忧姊妹,折道会合,绝无戏弄展大人之意。”
展昭未曾疑虑此事,只诧异道:“果真是林姑娘来路偶遇此事?”
“嗯……非是如此。”林清芷这回道。
她也不见心虚,半步于前引路,又细辨周围声响,声音谨慎地放得更低了些,近乎耳语道:“是暗中尾随十绝亭门人方才发觉。”
“如展大人猜测,那几个十绝亭的门人与叶家往来甚是谨慎,在苏州转悠了数日,不是喝花酒就是在城中闲逛惹事,他们人数众多,又时常分头行事,我二人盯不过来,便买通了几个小乞儿。”这话叫展昭眉梢轻轻一提,“据几个小乞儿所言,除了时常上城中药铺,不见特别之处。只至六日前闭城之前有几人鬼鬼祟祟地出了城,直奔沧海山庄,也便是此地。”林清芷抬手一指,穿了林,仍是先前展昭所见的那片空地上高低错落的的墓碑,再越过碑林是沧海山庄的高墙和紧闭的角门。她倒是艺高人胆大,往里走了几步,但不曾踩进坟地湿泥之中,“展大人观来此乃何地?”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叶家坟地?”展昭信口道,“二位见十绝亭门人出入此地角门?”
“是否埋着江左叶府先人,奴家不知,但此地,奴家瞧来乃是一道障眼法。”林清芷道。
她朝着早早绕到坟地另一侧的姊妹招了招手。林清兰一点头,轻身一跃,无声无息地窜到了角门一侧的墙边,侧耳聆听片刻,又冲林清芷竖起拇指,以示墙内外皆无旁人。“展大人莫急。”林清芷这才松了口气,低语道。她点步似落花肺叶,翠绿色的圆领袍迎风微动,她在杂乱石碑之中一地势稍矮处、不起眼的小石碑前站定,眸中掀出两分冷意,“我二人犹疑不敢告知,非是尚无实证,而是江左叶府世家名头在前,心忧展大人不敢接这铁证。”
只见她侧耳听风须臾,忽而运气起掌。
风添三分力,那动静不觉有多大,可指掌缓缓推去,竟是足下尘泥偏移。
展昭定睛望去,眸色一沉。
林清芷面前的湿泥地下隐约露出了一截石板,这是坟地,寻常棺木不可能埋这么浅。且这石板不似石棺,林清芷这一掌极轻,但掌风极准,正将石板中间那条三尺长的缝隙露了出来显然这是两块石板合并于此。若真是石棺,林清芷也不必特意翻给他看,这下面不是藏着东西,就是……展昭似有明悟地侧头望向林清芷,果不其然见她颔首道:“地下有一条密道。”
“那夜江左叶府无人接应,是十绝亭的门人自己开启地道而入。”
若走角门,或有深夜乱闯的嫌疑……
展昭神色凝重,半晌不语。
“想必展大人明了奴家之意。”林清芷道。
这密道就建在沧海山庄一侧的古怪坟地之下,且疑似通往沧海山庄哪怕不是往沧海山庄内去的,如此浩大工程,绝非一时半会儿能造就,这要说和江左叶府毫无干系,谁能信?而若非两者之间勾连颇深,十绝亭的门人弟子又岂会知晓这等隐秘地道,熟门熟路地探入其中。
再说,这地道又能是干什么用的?
江左叶府之人出入沧海山庄根本用不上隐秘地道,这般掩人耳目,焉能叫人不疑心其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密道又埋于坟地之下,寻常人误入此地,无论是惧怕这荒芜坟地还是对死者有几分敬重、不肯惊扰,更是难以察觉地下暗藏机关。难怪林清芷道这坟地乃是障眼法,除了那些掘坟盗墓之贼,罕有人会缺心眼到掀开坟地查看,更别说这地儿贴近叶府,又铺设拦人的机关。
“机关在何处,林姑娘可知?”展昭道。
林清芷不慌不忙地一勾脚,再一推掌,将湿泥覆上石板、勉强恢复原状,随后才轻轻抬眸示意侧边一块高大的石碑,“发力向右转两圈,地下机括牵引,石板便会向左右移动,露出下面的石梯。”
展昭略作思索,“二位姑娘可曾跟入地道之中?”
“头回不知根底,林中又有古怪机关,我二人心忧泄露踪迹、打草惊蛇,未曾尾随。不过那日我二人在外等了两个时辰,复见十绝亭之人原路返回,赶回城中。”林清芷答道。
展昭微微点头,暗叹这双生姊妹对外有几分轻佻张扬,性子倒是挺谨慎。
不过也不知是否因为他先前才念起婺州桃木教一案,眼前这密道……怎又叫人想起那桃山之中修建的密道。
展昭这头心思刚转,一无所知的林清芷竟又抛出一句惊人之语:“四五日前,无人之时,我二人确曾几次探入密道。不瞒展大人,里头愈往深处愈是错综复杂,未免迷失其中,几次都浅尝辄止,早早退离,尚未从中发现什么隐秘。”
“姑娘是说,非是一条密道?”
“不错,多半是沧海山庄底下修建了一整个密室。”
“……”展昭垂眉,虽仍是轻轻松松拎着间,温润的面庞上已然动了两分微妙、近乎难以捕捉的杀意。
林清芷心下微凛,不知这素来温厚出名的南侠客是个什么脾气,不免在此时思及近日耳闻,暗暗警惕,口中接着道:“因在密道委实无所得,不知二人勾连所图何事,这几日我二人又分头行事,清兰盯梢叶家,我则留意起十绝亭在城中的动向。”
“二位姑娘今日前来时,口中所商议探查叶家所得?”展昭道。
“正是此事,”林清芷道,“我二人暗中观察多日,几乎一无所得,十绝亭与江左叶府平素根本没有往来。直至清兰注意到江左叶府之人鲜有出门,但曾同一个药郎采买大量草药。”
“卖药郎?”展昭凝眉道。
林清芷微微一笑,“展大人聪明。”
如此世家,族人众多,难免有疾病缠身,采买大量草药并不奇怪,但她前头才提起一事。
“城中药铺可与这药郎有关?”展昭道。
“我们也有此疑心。传闻叶家族人多顽疾缠身,尽是些短命的病秧子,但见此仍免不了猜测江左叶府与十绝亭是凭着买卖草药为托词,暗度陈仓。”林清芷稍作停顿,犹疑片刻,到底是开口道,“昨夜便查证此事。”
展昭反应过来:“昨夜之人是城中药铺掌柜……?”
昨儿他刚碰上这对双生姊妹,正是二人按着两个男人疑似会合……今儿早上就来寻叶家,恐怕这“叶家的狐狸尾巴”正是从他们口中得来的。
“展大人敏锐,其中一人正是青囊药铺的掌柜。”林清芷答了,又听出展昭言下之意,不由尴尬笑笑,“事急从权,我二人只是教训了一番那与十绝亭交好的药铺掌柜,未曾伤其性命。”
展昭思及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通武艺的多半就是那药铺掌柜,因着与十绝亭有所牵扯就被乱揍了一顿,这要是无关,岂不是无妄之灾。两位姑娘的行事作风也太刁蛮任性、太风风火火了些。他无奈地叹了一句,“姑娘手轻。”又不便多言指责,他暂且按下此事,接着问正事,“姑娘可有所得?”
“几家药铺背后东家无权无势,我二人便寻了那几家药铺掌柜的一问究竟。那掌柜的自言与十绝亭绝无干系,至于那药郎,”林清芷道,“这年轻的卖药郎,居于城郊村落,常年在山中采药,且自个儿也种有一片药田,时常为城中的药铺供货,凭此维持生计。”
“可是昨夜另一人?”展昭道。
“非是,那是药郎同村的一个泼皮无赖,仗着习了些拳脚在村中作威作福,清兰绑了他来打探药郎底细。”林清芷这回义正言辞道,似是有心洗刷一二在展昭眼中的形象,就差指骂那混子挨了打是活该了,“他道那卖药郎是个哑巴,从小跟着他爹识百草,还经常鼓捣些古古怪怪的草药。如今老爹年迈,腿脚不便,便轮着他去采药送货,确是隔三岔五给沧海山庄送药材。若无差错,十绝亭前往药铺不是寻的药铺掌柜,而是那卖药郎。”
也便是眼下江左叶府与十绝亭的第二道联系。
展昭思索片刻,隐隐灵光一闪,“那村落在何处?”
“就在城西郊。”林清芷向西指道。
“那红叶山庄附近的村落?”展昭道。
林清芷面露讶异,也是想起展昭先头所言的今日目的,“这,奴家便不知了,不过向西确有一小村落。至于展大人口中的红叶山庄,奴家未曾去过,许是清兰知晓一二。”她正要扭头招自家姊妹前来,那望风警惕着四周动静的林清兰已经心有灵犀般先一步凑近了,张口就低声埋怨道:“都几时了,怎还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嫌今儿不够光明正大不成?若在此逗留叫叶家发觉,岂不功亏一篑?到底进不进去了?”
展昭惭愧,旋即又明悟林清兰之意,“今日叶家……?”
林清芷飞快地瞪了一眼她这位嘴快的姊妹,答道:“照那药郎同村之人所言,今日药郎定会给叶家送药材,若如我们所猜测,山庄地下的密室定然有所异动。”
捉贼见赃,这便是她们今日的来意。
若能弄清江左叶府与十绝亭到底暗中勾结,搞什么把戏,方能思虑如何对付这而这联手。
“不过……”林清芷又道,“咳,奴家瞧来今日耽搁得太久,恐怕那药郎早就打道回府了。”她故作为难地瞧了展昭一眼,“且林中机关皆乱,恐怕此时叶家正戒备森严,不是悄然混入的好时机。”
展昭摸了摸鼻子。
确是他将人拦下,耽搁了时辰;也是他提前一步将那些古怪的机关给捣了个干净。
既林中设了张机设阱,定有预警之效,虽说四下死寂,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谈话空袭里,叶家之人始终未尝现身,也当是有所戒备。这也是为何林清芷欲与展昭道明这地道入口,却大费周章掀开掩盖的湿泥,而不是直接打开地道这石板厚重,或能掩盖里外的动静,使得几人敢在这青天白日里逗留谈论;但若打开,碰巧和那守备的叶家之人面对面碰了个正着……那可不是笑话了。
他们这时间卡的确实不上不下,甚是尴尬。
偏偏这沧海山庄太大了,绕着半周去瞧瞧叶家的动静再绕回来,已然好半天过去,估摸着里头事态早有变化。如今密道跟前,叶家隐秘仿佛与他们只有咫尺之遥,愣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展昭看着不远处小半墙头笼在浓雾里的叶家角门,想了想,“林姑娘刚才说,那卖药郎隔三岔五就会前来叶家?”
“不错,”林清芷揣摩着展昭面色,显然听出言下之意,又或许展昭的打算正中她下怀,“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奴家看来今日不宜再深入。还是先静观其变,麻痹其心防,等这猎物放松警惕、再会面为恶,再一举拿下。展大人满腔侠义,倘使也有意助力,查明此事,不如……”她娇声笑笑,给自家姊妹递了个眼神,试探着将早有准备的腹稿和盘托出,“不如约定隔两日,时机恰当再会?”
“届时人赃并获,一举向天下人揭穿江左叶府与魔教勾结的真面目,展大人意下如何?”林清兰附和道。
展昭却未有立即应声,只面露犹豫,回头望了一眼树林。
这姊妹二人所言确是有理。
今日他独自前来查探本就无意打草惊蛇,才特意和白玉堂分头而行,免得带个孩子处处不便。无奈叶家太过谨慎,误打误撞之下很可能已经惊动叶家。既有机关预警,此去除了见着一个偌大的地下密室,该是别无所得难怪多年来江湖上无人察觉叶家古怪。至于这密室,自家院落地下挖掘个密室暗道,再隐秘古怪也是叶家的自由,岂有外人置评猜忌的道理。暂且退离,等个几日,待叶家以为虚惊一场之时,杀个回马枪才是上策。
可若是错过了今日……叶家当真会放松警惕?怕只怕是接下来都难以抓到马脚。
总不能寄希望于江左叶府之人疏忽大意,
他这头急着破案,可叶家却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展昭思来想去,蓦然又觉得四处不知哪儿冒出来、委实闻不惯的花香呛得头疼,闹得此时也想不着更好的主意……
“展大人?”林清芷又唤道。
“便照二位林姑娘之意。”展昭终是道。
得了肯定的答复,双生姊妹俱是神态一松,先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二人双双向后退了半步,抱拳一礼,笑道:“既如此,我二人便有意先回城了。不知展大人……?”
“二位忘了,展某尚要一行城西红叶山庄。”展昭微微一笑道。
林清兰挑眉,约是戏谑展昭前头所言竟不是糊弄她们的托辞。林清芷轻轻一拽自家姊妹,无意探问展昭这话是真是假、接下来又是何打算,很是知情识趣道:“耽搁展大人时间了。我二人就先行一步,往后若有江左叶府与十绝亭的消息,再告知展大人。”
闻弦歌而知雅意,展昭从善如流道:“乌鹊桥白府。”
林清芷神色微动,有些意外展昭口中的落脚之地,也礼尚往来道:“城南悦来客栈。”
既言告辞,这双生姊妹便干脆钻入林子,对放下今日来意丝毫无遗憾,也对展昭的去向全然不感兴趣,只眨眼间就被浓雾与林子掩去身影。倒是展昭目送二人之后,久立原地,细想与林清芷言辞来回,感慨了一句二位女侠平素在外装模作样、当真将人欺瞒得好苦。这一转念,不免又想起花调,不知他对这对双生姊妹真性情了解几分。不过花兄这会儿下落不明……展昭无声一叹,搁下满脑子胡糟糟的心绪,抬眸望向了死寂的叶家院墙。
花兄的消息另说,眼下还是……
他先是看了看天色,又瞧了一眼湿泥地。那对双生姊妹很是仔细,林清芷言语的空当里林清兰将去前将脚印等痕迹都悄然收拾干净了。展昭的目光平静掠过那块开启密道的巨大碑石,微微一笑,一蹬腿,一挥掌,轻身往后窜进了林子,也拂过尘泥,掩去他久立之处的痕迹。
灰蒙蒙的浓雾遮掩下,他轻易跃上了一棵大树高处,往沧海山庄里头眺望。
山庄里头亭台楼阁俱全,不知是围墙建院时就择水而居,还是引水建池,这遥遥一眼还能瞧见江南庭院常见的池塘与枯荷。正有人来去忙碌,隔得远了,声音听不见,也分不出到底是叶家族人子弟还是仆从。而靠近这坟地角门的院子确是无人,与内院隔了好几道门,许是偏僻,光秃秃的,莫说一棵树,连个盆栽也无,倒是檐下搁着一口空了的大水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密道暂且去不得,沧海山庄却定要一探。
展昭暗暗告罪,在雾中迎着那呛鼻的花香一提气。
蹑足潜行、屏息静气,一眨眼,他就像是燕子一展翅溜进了墙,无声无息地从大水缸里探出了头。
环顾一圈,院中确是无人,展昭更放心了些,这便从水缸里重新跃了出来。他未有松懈,只屏着气贴墙而行,至石花窗下侧眸一探,这回瞧着人了,该是个老仆。说是老仆,只是他佝偻着背,年纪好似不大。这晌午时候,他提着一食盒不知往哪儿去,稍稍一拐身,展昭就瞧不见了。他侧耳倾听,辨出轻微的脚步远去,才至门前,可一推门门从里头锁上了。
展昭仰头瞧了瞧那面里墙。
不高,翻过去容易,问题是再往里翻难以躲开叶家耳目。
这里门还画蛇添足地上一道重锁,防的就是借天色越过第一道墙的人。看来无名坟地所在的角门平素连叶家人也不怎么靠近,更无人看守。
展昭想了想,正有意冒险时,他无声退至石花窗一侧。
有人来了,脚步轻快,是几个年轻人。
展昭不动声色地遮掩着身形,飞快从石窗缝隙扫了一眼。四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且见其穿着的绫罗绸缎有几分华贵,不是叶家的仆从,有男有女,并肩而行倒是不分尊卑长幼。两位束发的少年和一位年岁偏长的少女都戴着两指宽、形制相同的金纹白抹额,三人生的瘦弱、肤色白皙;另一位穿着打扮无甚区别的少年倒是未佩抹额,只将一头乱发用发带高高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单手玩着自个儿的抹额。乍一瞧,更似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书生小公子,不像是武林世家的族中子弟。在石窗缝隙里也瞧不清晰,展昭收回目光,几乎是同时注意到那没戴抹额的少年郎敏锐地侧头望来。
这少年武艺不弱……展昭一动不动地靠着墙,从容地敛着气。
“阿兄?”另外两个少年郎回过头来。
“无事,走罢。”没戴抹额的少年环顾四周,未有发觉异样,提步跟上。
“阿兄可是为今日比试忧心?”
“阿兄你只管动手,老四那臭脾气早该治治了。”
“休要大放厥词,四堂弟到底是宗家弟子,且打小身子骨比旁人更弱几分,难免有些脾气。”同行的少女道。
两个少年郎俱是嗤之以鼻,“病秧子了不起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了。”
“身体弱不弱我是不知道,上月因为茶烫还把端茶送水的丫鬟抽伤了,有毛病。”
几个少年人闲谈着远去。
展昭没有急着现身,倚着墙沉思。仅是一个寻常的叶家少年就有深藏不露,这江左叶府在外头的传闻到底有几分可信?江湖皆道叶瑾轩死后,江左叶府无人再出,可细想便知不太可能。天赋再差,光凭叶家数百年来代代相传的武功秘籍,便是啃祖也能啃出几个武艺尚可之辈仅仅媚骨功法落到氿城不也大放异彩,遑论江左叶府本就有“沧海遗珠”这样能藏拙的特殊功法。
但就此撤离,谨慎是够谨慎了,却称不上展昭的作风。
展昭耳尖微动,闭上了眼,唇角一挑。
风起了。
阴沉的天色下,藏蓝色的影子从院墙上一闪而过,一个端着茶水、仆从打扮的小厮在无人拐角一翻白眼昏倒在地。茶水的托盘被一只手轻巧地接了过去,展昭笑了一下,无声道:“得罪。”他顺手将人拎着钻进了僻静无人处。又过片刻,小厮低着头端着茶,平静走过长廊,穿过院子,独自在僻静处行走。
无人惊觉有人艺高人胆大,闯进了他们这武林世家;更无人注意到这双眼睛正从暗处无声地窥视着偌大的山庄各人,一览无余。
他们各行其事,面色寻常,或是廊下谈笑,或是石桌用膳,又或是练武场比划拳脚,也有为着什么事大发雷霆的……纵目望去,鲜见仆从,多是门中族人子弟,锦衣玉带,多佩抹额,不分男女老少;但只有半数老实佩戴着,其余人或系于腕、或收于袖。庭中再转半圈,所见年长者极少,多年少之辈,又或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几处屋檐下路过时,还能闻着浓重的药味,屋里还有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晌午过去了,西边儿的云越积越厚,却没有下雨的意思。
各处有了些说话声,高高低低。
一间窗子大开的屋子里,有个中年男人咳嗽着,抖了抖手中的书,轻声细语:“你是说,那位开封府的展护卫昨日已经进城了?”
“展昭与白玉堂来路未曾掩盖踪迹,当是未曾认错。”一个年轻些的声音答道。
好久无人作声,咳嗽又起了,那细得让人有些别扭的嗓音轻轻开口,“……照安排行事罢,这二人在江湖成名已久,展昭又入官府,背后站着个包拯,皆不好对付。”
“是,昨夜便已经吩咐下去。”另一人答道。
“……那锦毛鼠白玉堂……”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又作罢,改口道,“打的东西还未送来?”
“尚未,可要差人去催?”另一人道。
“不必了,眼下也不是时候,命城中的人留意那位展大人,务必不能叫他来查……”中年男人猛然咳嗽了几声,语气温和地摆了摆手。
一人至窗前,似要关窗,却皱眉环顾了无人的庭院一圈,才将窗子虚掩上了。
这一下午很快就随着一个午觉翻身的时间没了。
秋日的天暗得早,西边又多云,暮色很快就在天边染开了浓重几笔,城中炊烟一起,更添几分悠闲意境。展昭便是踩着微弱暮光的尾巴迟迟回了城。他温润的面容微凝着,眉头蹙起,显得心事重重,没有向乌鹊桥去,而是轻身纵跃、直奔苏州府衙所在。他一心挂怀公事,这百忙之中愁思扰心神,甚至没想起他那点“旁支末节”的琐事,焉能想到他不寻事,事临门时是福是祸躲不过。
正可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巷子里人走犬吠。
昏黄的灯火透过窗户纸照亮了石子路,也照亮了形形色色的人面,是与城郊截然不同的寻常。
还没到苏州府衙,一声响亮清脆的瓷器碎声里,展昭飘掠而过犹似飞燕的身影猛然顿住了。他似乎看见了一抹白色……展昭在屋顶高处愕然地回过头,正见那间不算熟悉的小院子里白衣的年轻人单手提刀,另一手将怀中孩子捂着眼睛、护进怀里,他则挡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前,一地碎片狼藉。
满堂寂静,一块碎瓷片从他身上坠了下来。
白衣人浅浅抬眸,目中寒煞叫那倒在地上、满身酒气的男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鲜红的血珠从他华美的面容上划出一道长痕。
“玉堂……?”展昭落下了。
“啊。”白玉堂侧过头,好似没想到能这么赶巧碰上展昭。他对上展昭清润又深沉的墨眸,眼中阴霾半分不收敛,可又平添了些明亮跋扈。白玉堂在几人呆滞的目光中懒洋洋地一甩刀,护着白云瑞,身上又抖落了数块零零散散的碎瓷片。面上的血珠顺着弧度滴在他的白衣上,他甚至懒得出手去擦,只若无其事道:“完了,猫儿。”
他扬眉笑了一下,那语气颇似耍无赖,“破相了。”
不会真的破相的,不然貔貅就踹掉五爷迎娶昭昭bushi
抹个药膏就好了绝不留疤精致五爷上线
xxxxx
存稿貔貅来啦!
只有今天,明天没有的,我估摸着来不及写完,我对着我任务表流下了眼泪。
自从字数变长?一章变得更难写完了,想要一章里更多的剧情信息然后早点结掉?
呜呜呜,最近看到好几个小天使说这么多年了这篇文还没完结……
心塞,我也想完结的。我真的想完结的。我超想完结的。我每年都想完结的。quq
写不完的四色圆珠笔,用不完的手稿本,结不了的桃花酒这是什么诅咒吗可恶。
但是手稿本确实已经换新的了,上一本十六开的2.5cm厚的手稿本就写了第八卷和第九卷的思路整理就写完了……但是卷九还没完结,所以我开了一本新的a4的……
虽然没写完卷九,但是今天整理思路的时候想到了一个感觉有点意思的设定,第一百次推翻上一次的设定?
生活真的太难了。
那我们下次见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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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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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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