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微妙地对视了一眼,没有重复问出那个问题——遛狗去了?
“狗狗?”白云瑞跟着眨眨眼,扒着展昭的腿,仰头看官差,好似有些怕怕的,又有几分兴趣。
“是,大人上任时带了一条细犬,威风凛凛的!”一官差笑道,在夜色灯火下,这一笑就露出他的小龅牙,有些耐人寻味。
这苏州知州,挺有闲情逸致啊,带狗上任独此一家。白玉堂朝展昭挑了挑眉,戏谑之余,却又有几分对苏州知州有了几分不快。门前几里地闹着丈夫殴打妻儿,险些出人命,他却跑去遛狗了,好威风一个“狗官”!
展昭微微摇头,确是不知新上任的苏州知州何等人物,连姓甚名谁都未曾耳闻,不好下此定论。他又耐心问这门前的官差道:“不知知州大人贵姓?”
“姓倪,是个少见的姓氏。”小龅牙官差答道。
展昭神色微动,本是素未平生、自当全无印象,可一迟疑的工夫,又想起官差前一句提到这位调任来的苏州知州年纪尚轻。这头思绪刚提起,又听官差道:“倪大人好似是从杭州来的。”
他提剑的手轻轻一偏,巨阙歪歪勾着画影的刀鞘,扯了两下白玉堂的衣袖。
白玉堂意会,拖着寻常那懒洋洋、有些张扬跋扈的口吻,接着嗤声,“明日来?明日何来空闲,白爷吃饱了撑着成日往你们官府跑。既是今日伤的人,自当今日断案有个了结。不然,”他微微抬着下巴,示意昏迷不醒的吴文浩,睁眼说瞎话道,“他若是跑了那当如何。”
“……”两位官差瞪大了眼,像是震惊反问:吴文浩还敢跑?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跑哪儿?
“那可说不准。”白玉堂慢声道,“白爷又不好关着他,更不必说带回家中看着,你们官府不收人,自然只能将他放回家中了。他明知自己伤人,说不准就要被关入大牢、数十载不见天日,指不定就畏罪潜逃了呢。他家中亲眷妻儿难道还能留着他,让他受苦受罪不成?”他语气淡淡,愣是将一分理说成十二分,任谁碰上都得哑口无言。
“……”官差们吞咽着口水,心里恍然,原是要吴文浩坐几年大牢方才解气呢!怪道这江湖人也跑上府衙报案了。
“那不如先将吴文浩……”那小龅牙官差想想,心里有了主意,刚要接话扣人。
“还是官府就将人收下了?”白玉堂眼睛也不眨,淡声抢白道,“大伙都是讲道理、知法理的人,”展昭闻声唇角挑了挑,“想必官爷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不论是非曲直,案子尚无定论的时候就将人关进大牢罢。”
“……”两位官差噎住了,心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且一桩小小的伤人纠纷,还能有什么是非黑白、青红皂白?!这吴文浩真翻身而起,指认是他这个江湖草莽持刃行凶,难道他还能高高兴兴地认下不成?
这公子侠客搞哪门子玩笑,莫不是故意戏耍他二人?
再说了,上官府报案,搁这门口站了半天了,也不见懂事些……到底是动刀子不动口的穷酸草莽。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一人眸中难掩嫌弃之色。只是临到想出口赶人了,另一人,便是那小龅牙,又拦下他,谨慎地上下打量了白玉堂好几眼。天色黑,只有府衙门口亮着的灯笼发着昏黄的光,照出了他俊秀面庞和一身瞧着很是值银子的行头,仔细瞧瞧,连拿雪雪白的刀都瞅着是名贵之物。也不必白玉堂拔刀威胁,他们心头掂量掂量,也该晓得眼前人不好招惹。
好看的刀未必锋利杀人,街头巷尾的打铁铺多有打造华而不实、镶满宝石,实则轻飘飘的,一挥就折,专门为并无武艺、提个寻常刀剑都沉得能崴了手的公子哥儿所备。但眼前的刀又不同了,太过仙气儿,仿佛出鞘半寸都沾着锐光——是杀人的宝刀。
遑论提刀人伤了脖子还能眼皮都不眨,任着身上流血,带着血腥气跟他们在这儿说瞎话。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侠士意欲何为?”一官差磨了磨牙,忍气吞声道。
“自是今儿就讨回公道了。”白玉堂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爷神态。
另一位官差抿着唇、裹紧了他的小龅牙,眼中闪烁着恼意,闻此言人却冷静了几分。也不知是惯常有此旧例,他有条有理接话道:“不知侠士为何状告于他?如今大人不知何时归来,不若侠士将所生之事一一道明,倘使是这吴公子犯了大罪,人便暂且收押府衙,待大人归来,我二人自会告知大人,由大人判夺;倘使这事不大,也不必劳动知州大人大驾,我二人旁证,与侠士还有吴公子料理了这段纠葛。如此也不耽搁侠士的时间,侠士意下如何?”
这倒是有几分为民着想、为民解忧之意了,说话也有条有理。
身为官差,给百姓之间种种鸡毛蒜皮的纠葛一一开解也有道理。展昭还管人命案的审问寻踪呢,王朝四兄弟也常常帮着分忧,毕竟包公日理万机、案牍劳形,汴梁城大,独他一人,民事纠纷堆积桌案,难免有顾虑不及之处或是未能及时处理。
只是……这话说的不大对。
白玉堂心思已有几番变转,眉梢扔挑着嚣张笑意,“那倒不必,此事怕是你们一个小小的衙役料理不得。”
此言一出,二位官差脸色都有些难看。白玉堂哪儿是看人脸色行事的性子,浑然不在意地开口,“白爷等上片刻便是,就当给知州大人开个夜中升堂的好头。”他顿了一下,挑眉问道,“你们倪大人遛狗,总要回来的罢,还是倪大人在苏州另置了宅院,这就遛着狗回去了?”
“……那倒还没,倪大人自然是要回来的。”
两位官差沉默片刻,皆露出踯躅之意,还掺着一丝怪异的棘手,似乎没想到白玉堂不依不饶,非要在这等着了。二人憋了一会儿,才怪里怪气地落出一句:“但我二人也不知大人遛狗何时归来,他这前脚才出门,又碰上饭点,想必是要消完食之后了。二位恐是好等。”颇有一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意味。
“不急。”白玉堂抱着长刀,轻轻从二人身侧一跨,在官差高扬的“哎”声里,头也不回地越过了府衙门槛,这就进去了。前头自个儿说是个大忙人,这会儿又改口清闲起来了。
“白爷今儿有时间,等上一时半刻也无碍。”
展昭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两个官差好比翻了染缸的脸色,一言不发,借着白五爷这股胡搅蛮缠的草莽威风,牵着白云瑞一并踏进了苏州府衙大门。刚下台阶,又听那位大爷语气疏懒、颐指气使地吩咐:“有劳二位官爷将那吴……嗯,姓吴的也请进来。”
什么“请”,可不就是请二人将昏迷的吴文浩抬进来。
展昭收敛着唇边笑意,果不其然见着官差气红了脸,无声地骂骂咧咧着去抬人,到底没敢惹怒两个提兵刃的江湖人。甚至在白玉堂进了公堂之后,往那正大光明匾额下的案桌上一坐,颇有藐视公堂之意地张口找茬道:“来者是客,官爷怎也不见上杯茶水,好生无礼。”
官差极快收了难看的脸色,习以为常般道:“侠士夜里来得匆忙,府中烧水端茶的婆子都回府做饭去了,若要茶水,还望侠士静候片刻。”
虽无卑躬屈膝之态,但这苏州的官差应付江湖人很是熟练。展昭半眯起眼,望向白玉堂。
白玉堂单挑着眉,轻嗤回应。
何止熟练。
江南富饶,自是多草莽豪杰、门派帮会。官府之人便是心知难以管束、对付不了这些以武犯禁的狂徒,也不该是这般说一不二,任由一个平头百姓、绿林草莽欺压到头上来也不吭一声。
“二位说笑了,知州大人不是住在府衙,怎的衙门里连个烧水的婆子也无?”展昭温声道,“还是倪大人两袖清风,平日都是自己添柴烧水?那可真是了不得。”
俩官差好不容易将死沉的吴文浩搬进来,闻言一惊,在灯火阴影里飞快地扫了展昭一眼。
“这是……”他们咳嗽了两声,先是含糊接话,说着说着自然就顺嘴了:“那婆子家中也有人,总不能老呆在衙门里候着不是?且倪大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来时还带了打下手的随从。我们这些糙人哪儿能和大人用惯了的仆从比,照料得也没有人家精细是吧?更不知倪大人吃穿用度的习惯,倘使不清不楚地凑上前去讨赏,犯了什么忌讳可怎么办啊。”
“……官爷想得周到。”展昭和和气气地说。
二位官差待展昭牵着白云瑞转过身去,才小心松了口气。
不成想气刚出半截儿,白玉堂把玩着一只干透了的笔,突然道:“官爷这话……倪大人家中殷实,出任此地莫不是带了不少的仆从?”
“……”官差们的身形一僵,险些把自己噎住了,面上交织着尴尬和怪异,半晌才道,“一人,说是打小照料大人的老仆,我们瞧着都情分不一般,寻常插不上嘴。”
“……”展昭和白玉堂皆唯有应声。
那小龅牙官差搁下了人,一抹额上的汗,又在沉默的空档里接着道:“二位侠士既然要等,我们自然没有组拦的道理,只是大人不知何时回来,我二人还要当差,若无别的事,便不在此候着了。”
白玉堂也不拦着,只坐在案桌,屈着一条腿,一边打量干干净净的桌案,一边冲他们摆摆手。
待人走远了,展昭才道:“有些不对劲。”
白玉堂捻着笔头上僵死的毫毛,冷笑:“你瞧这笔,搁这儿吹几年的风了。”
不是从未用过的新笔,因沾过墨、洗后再未用过结成一团。这公堂不知多久没断过案子、录过卷宗,竟是连笔头都结硬了,砚台倒是干净,不知多久没有磨过墨。哪怕知州近日方才走马上任,未曾接到报案,之前的苏州知州难道就没上过公堂?白玉堂将朱笔和墨笔都挂了回去,又拣出签筒里的红头签,指尖一抹,乌黑的。案桌擦得再干净,也挡不住这常年不用的签筒积灰。
这府衙里处处都不对劲。
“苏州并不偏僻,其富饶比之杭州、扬州也毫不相让,且知州逢三年须调任他州,或入京为官,从未耳闻异样。”展昭面上添了几分忧心忡忡。
总不可能每年调任苏州的知州都是不管事的草包大贪官。
那苏州也太倒霉了。
何况贪官污吏在此胡为,一年到头总会有一两桩冤假错案,这能不闹到汴梁去?除非来者都是荒唐陆知府,这关了府衙大门不升堂,自个儿领满头污名,却能教化万民、调解民纷。
“问题怕是不在知州。”白玉堂跳下了桌子,抱着长刀,微微一撩下巴,目光投在远处门口站着的那个官差,另一个跑去烧水了。约是都下值去用饭了,这会儿偌大的府衙里只有两个衙役当差。而留下那个站在门前,正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探头观望府衙门前的道路两侧,仿佛在迫切地确认着知州的归府。
而这两个衙役……要单说畏惧江湖人,倒也不算什么——各地官差衙役至多粗通拳脚,身上也不算有什么一官半职,唐时还称不良人,征有劣迹者行侦缉逮捕之事,免叫寻常百姓为捉拿案犯死伤。现如今嘛,若是上府、中府,官差或能耍耍官威,被人尊称一句官爷;可要是在县城、镇子里,最叫人瞧不起的下九流都将衙役走卒算一份呢。既是百姓,哪个能不怕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的江湖草莽,借着几分俸禄的胆气和江湖人打交道罢了。白玉堂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连手中刀都拔不利索的。
可二人前头所闻所见,两位官差话中亦有古怪,尤其是那个小龅牙。
“巧言令色,阳奉阴违。”白玉堂眯着眼道。
对他们那位新调任来的、给他们发俸禄的知州很是阴阳怪气,一句比一句能说会道。
倪知州便是真遛狗去了,这二位官差深知江湖人脾性,竟也不遮不掩、不管不顾地将话捅了出来。乍一听是帮着知州解释、赔礼、周全,实则经不起细思,张口闭口不是夜里知州不断案子、就是不知知州何时回来;话里话外含糊其辞、句句暗含挤兑之意,道其年轻不经事,为人父母官不升堂断案还娇生惯养。他们自个儿念着不招惹江湖人,却替不曾现身的知州将人得罪了个干净。
可此事之中,最有趣的,还是他二人嘴里使劲儿给知州捅娄子,却半点没有敷衍差事之意。又是寻报案之人问话、帮着分忧解难,又是任劳任怨、烧水端茶,半点儿不像是吃闲饭的浑人。
这算是缺心眼儿,还是要把知州往火坑里推呢?
奇也怪哉。
“且那位倪大人,你可是认得?”白玉堂又转过头对展昭道。
“不认得,若没猜错,该是耳闻一二。”展昭道。他侧头望来一笑,“玉堂该是也知。”
“我?”白玉堂诧异。
这几年京中春闱所录士人不在少数,也不必经吏部试,但多授予地方官职,从从九品、正八品做起,甚至不过是个刀笔小吏。可各州知州乃是从五品,其中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这把椅子的进士,不是神童转世、科举入仕太早,或家中父辈恩荫,便是有过人之处入了官家的青眼。这般人物大多在京留任,鲜有外派,起点便是从七品、乃至六品官。当然也不是没有外派的,比如去岁官家默不作声地将前一年的新科状元颜查散送去渝州巴县做个小知县,不知道的还当颜大人惹了天子厌弃,心里通透的老狐狸自然明白这是铁打的天子门生,官家搁在渝州的一手棋——且瞧一转头渝州事发,小小的知县摇身一变,成了渝州知州。
而眼下的苏州知州,刚好姓倪……展昭琢磨着,好似确从公孙先生口中耳闻一人。
且此人又仿佛是从杭州调任来的。
“与颜大人同科有一位年轻的倪大人。”展昭提醒白玉堂。
“颜兄何时提过同科的……那个、倪继祖?”白玉堂刚回了半句,这过目不忘的脑子里登时冒出了一人的名字。
“不错,正是倪大人。”展昭笑道,“去岁在京时,包大人与公孙先生皆提过一回。”
两年前春闱的榜眼,官家委任其为杭州知州,叫不少人心里头嘀咕,毕竟这位榜眼的年纪尚轻。
不提与他同科的、年岁相差无几的状元郎还个小小的县太爷,单说当年包大人出仕,那也是在各州周折,从小官做起。至于从平头百姓一跃为四品武官的展昭,毕竟是文武有别,习武之人本事高低一眼可见,那“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官职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和科举出仕已有章程全然不同。哪有倪继祖这样初出茅庐就是从五品的地方知州,还是杭州这等江南富饶之地。
说来公孙先生曾道此人生来还有一段传奇。
其父乃扬州大儒,他尚在生母李氏腹中之时,父母携手坐船探亲。不想船家二人本就是水面上作生涯,露的是船家招牌、行的是水贼勾当。船老大因觊觎李氏貌美,见色起意,将倪父打死,绑去李氏。好在船家的雇工不忍,虽不敢与二人正面对付,事后却灌醉船家二人,放跑了李氏。李氏受惊逃脱,又于林中诞一子,许是心忧那船家贼人追击害命,若被追上左右一死,便将遗腹子搁于林中,留下信物,望能得一线生机,自己则择道逃去、至一庙中躲避。此子命大,被一早赶集的倪家庄倪太公捡了去,因倪太公年迈无子,见此欣喜非常,便将孩子领去,取名倪继祖。
倪继祖出任杭州知州前,在京用作编修,既是天子门生,又与包公亲近,闲时常常出入开封府,与公孙先生也有往来,二人皆是饱读诗书、引经据典相谈甚欢,相熟之后难免谈及此事。也是巧了,恰逢当时展昭告假回乡祭祖,待到匆匆归京又忙于开封府的几桩怪案,而倪继祖也在展昭归来的前一脚领命赴任杭州,一次也没碰上。
算算时间,他出任杭州知州将近三年,原是未有入京,而是调来苏州了么。
若真是此人,却未必是他们所想那般,当真是个年轻气盛、不管民生的狗官了。毕竟两年前倪继祖还同丁家兄弟、北侠欧阳春等人联手一并端了霸王庄,杀了欺男霸女的马强,拔出萝卜带出泥,给大内当差的马朝贤做了个局。当时包公和叶副将在明州剿匪,归京途上还顺道走了一趟杭州。包拯与展昭谈及也少不了称道赞赏之意,说这位倪大人虽是年轻了些,家境优渥添了几分天真直率,可行事作风却进退有度、干脆利落。许是正因为年轻,又有身世波折,观事观物自有他的道理,方能不拘一格,不似那些刻板读书多年,将儒经道义奉为金科玉律的顽固书生。
倪大人在杭州两年多,先是锄强扶弱、拨乱反正,而后奉公廉洁、三曹对案,将众多冤假错案一一审理,还杭州政治清明、万民和谐,如今再有耳闻已是风调雨顺、三阳开泰。其中或有夸大其词,因除了马强这个欺压百姓多年的大恶人而痛快不已,因而纷纷颂扬倪大人除恶扬善的功绩,但亦可见官家慧眼识珠。
展昭耳闻一二、心下有数,自然不疑倪继祖为人。
唯一的问题是,苏州知州是否是倪继祖?若真是,那这苏州府衙的衙役便是字句含糊,皆有抹黑之意……
思及此,二人心意相通,俱是明了其中麻烦所在,沉默不语起来。
展昭眉头微蹙,只觉这苏州城内当真是处处扑朔迷离,查江湖门派、各有隐秘,问官府衙门、又古怪难掩。真是哪儿抓一把都抓得一头雾水。二人前来官府本也不仅仅是为了暂且安置吴文浩、按下吴家之事。原是趁此机会,一会苏州知州,也是为借官府之力,帮忙查查江左叶府、鸿鸣邪刀案、二十七年前的红叶山庄旧案,以及最要紧的边关走货——虽也未必信任苏州官府,不知幕后之人有无暗中对苏州官府做了手脚,但总能正面或侧面借到几分助力。
如今却发现……这苏州官府的问题似乎更古怪。
二人缄默的空隙,白云瑞小声问展昭什么时候才能去吃饭,显然是饿坏了。
展昭一时有了几分愧意,先头合该先给白云瑞弄些吃的,苦叫个小孩儿陪他们东奔西跑不说还在此熬着,委实思虑不周。
白玉堂抱着长刀上前,早有所备般朝西边一指,“来路上,第二个岔口,有人摆了个馄饨摊。”
“馄饨!”饿昏了头的白云瑞眼睛一亮,似乎已经闻到香味了。
展昭诧异瞧了白玉堂一眼,便要将白云瑞递给他。
白玉堂一躲,挑眉:自是你去。
展昭没应声,也没动作,白玉堂便大爷脾气上头似的,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势,厚着脸皮道:“白爷伤成这样了,你这猫儿还差使白爷跑腿呢?猫大人这般扒皮,若叫包公得知,想是大叹看走了眼。”
“……”展昭觑他一眼。
白玉堂瞧出他不喜这般玩笑,嬉皮笑脸地收回了手,不闹他了,“我这苦主总不好走开,照你我推测,这位倪大人遛狗不多时便会回来,”他用脚指了指地上那位估计能昏几个时辰的吴文浩,挑起的声调说是揶揄又有几分正经,可说是正经,又很是讨打,“展大人还真能状告舅父伤了……嗯,自家夫婿罢。”
这种时候也就白五爷能蹬鼻子上脸。
“……”展昭眉目沉静,叫他调侃也没有半点气性,要说来这话好似虽占了便宜,也没什么不对。在灯火下他那双墨眸毫无笑意地斜斜睨人都有几分明亮神采,犹如朗月微凉的光,染不上片刻阴霾。
这耗子本就是给几分颜色就翘着尾巴开染坊,他若理他,方是落了下乘。
可他仍是在单手持剑、抱起白云瑞的时候,冷不丁冲着白玉堂的眉心伸了一指,像是非要斗这口气,却又懒洋洋的,没什么较真之意,因而被白玉堂仰头向后躲去。脖颈上的伤口侧了一下,他眉梢微动,好似因着突然的动作发起疼来,展昭余光瞄见,手势跟着一收。也是巧了,这一收,便从白玉堂唇边抚了过去。
白玉堂眸中无声发笑,好似在促狭:你这三脚猫也太好诈了。
他抬手捂着有些迟钝、稀里糊涂地扭过头来的白云瑞的眼睛,微一张口,刚好戏弄地叼住展昭的手指。
“爹爹?”白云瑞满头疑惑地用小睫毛刷刷白玉堂的手心。
“……莫闹。”展昭沉默了一瞬。
“云瑞没有。”白云瑞扭着头说,却躲不开白玉堂的手掌,还被他“嘘”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闭嘴了。
“……”展昭只好把白云瑞抱得更稳了些,见白玉堂还在挤眉弄眼,隐觉指尖微热、耳尖也跟着发起烫来,便匆忙要抽手。只这般,见这翘尾巴的耗子得意洋洋,睚眦必报的小气猫儿是不肯服气的,指尖回敬似的一弹,正好弹在白玉堂唇角,亲昵非常。
白玉堂愣的进了一步,到底是在灯火下站住了,抱着刀别无动作,就近瞧展昭。半晌,他低声发笑,问道:“真不恼?”
“恼什么。”展昭敛了那点儿赧然,好整以暇道。
“他。”白玉堂没头没尾道,甚至没将直视展昭的目光挪开,施舍给他口中所指之人。
“……”展昭微微低垂着眼帘,很是清楚白玉堂的担忧,也不为白玉堂直白所问而心堵。来路匆匆,遭遇吴家之事确是突然,二人都碰上也是巧合,未能寻得机会一问。
他答道:“凡世尽有烟火色,尘泥亦铺天地间。”
“不恼。”展昭望着吴文浩的脸,和和气气地说。那目光像是初试江湖之时,明朗深幽、清润赤诚,经年不变,因而目光所及之处,闻问因果,同喜同悲、亦无情无恨。“既是他成了这般,他非我,我亦非他,自是不知另一人在这红尘翻滚之时遭遇之苦、陨落之悲,无从问、亦无从恼,所思不过望能引起向善,善恶恩仇当酿其果,不必强求其他。”他道,平平静静、温文尔雅、自矜自持,柔软地接受,也握着心中那一潭水,不被不值得的一切动摇和毁灭,清清明明地寻求解决之道,更别说为此愁苦。
或是期许过、惦念过,因飘摇于世而去寻过去那一点儿血脉联系,也确确实实为此失望和伤怀。HttpS://WWW.hLχS㈨.CōΜ/
但即便血脉跟前,情义依旧是强求不来的,质问指责更大可不必。
他便能轻易放得下。
展昭当是如此洒脱。旁人许是咋舌其心宽得无情,可他却为此目眩失神。白玉堂专注地凝视着展昭,桃花眸中好似沉浮着流光,唇边难掩那一丝爱不释手的欢喜。他又问道:“……那我呢。”
他自顾自大闹一场,虽问询了几句展昭的意见、尊重展昭的决断,也知晓展昭必不会怨他擅作主张。他问的是,他分明答应了遵从展昭之意,由展昭自个儿料理,到最后仍是强硬插手。
“我。”白玉堂说。
见他明知故问,还要理直气壮听句好话,展昭失笑,轻巧握住了白玉堂沾血的衣袖口。
“若有呢。”展昭反问。
“那便哄哄。”白玉堂气定神闲地说。
展昭朗声轻笑,终是在秋夜里从容低语,犹如在寒风里柔软地下了一场小雨:“既是你,自然也不必恼。”他所择所知的白玉堂,所为何事都不必恼他恨他怨他。
从来只有欢喜。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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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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