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愕然,不管是外来宾客,还是唐门唐珞琼等人,又或是那生了命案的几个门派之人,无不瞠目结舌。
可立雪好似并无半分隐瞒之意,含笑直言,轻易地解答展昭所问。他站在那儿,丝毫不似江湖上杀人夺命的凶手,仿佛仍是慈悲为怀的和尚,慢声道:“展大人慧眼如炬。”
话音落,他周身猛然空出一片,数人拔刃紧盯。
“展大人凭此几点就猜到是小僧?”立雪又问,他面目全无被拆穿的恼色,平平静静,安然自在,气质出尘,仿佛所立之地皆净土。Hττρs://wWw.hしΧS9.CòM/
“还有三点。”展昭道,“一是丐帮对立雪大师一无所知,甚至不知立雪大师习得少林真传,更无探查之意。展某斗胆一猜,是因为往日他们所见的立雪大师武艺因休屠九厄生了变化,忽高忽低,丐帮弟子只当立雪大师不通武艺,不曾留意。二是白兄在黔州与你相识,随后你一路西行,经涪州,入渝州;三是当日唐门游宴,唐姑娘邀请之人皆与雷家覆灭或那雷家图纸有关,可你不同。”
立雪意会,“小僧初来乍到,巴蜀之地无人相识,与唐门无旧,更无意图纸下落。”
可偏偏唐珞琼请了他这个毫不相关的人。
“仍是展某不值一提的猜测,招亲宴连女子都不曾请,却邀了您这位虽说还俗、但仍着僧衣的僧人。”展昭这回回头望向了唐珞琼,她始终不肯言语半句,可目光闪烁,褪去寒冽,只余茫然的泪花,“立雪大师……雷二公子的面容,与年轻时的雷琚公子恐有些许相似之处,唐姑娘是为此一时起念,请你入席。”
可那招亲宴自始至终都是唐无影与唐珞琼布下的一个局,自然也别无心思探寻立雪底细。
“妙哉。”立雪道。
展昭却不应这声赞叹。
“展大人许是疑惑二十年前之事,小僧大可一言,”立雪轻声说,“闻师父之言,唐门老门主一心向武,却是个不通世俗人情的痴人,曾见小僧天生武学之才,却生于这满门不习武艺的雷家,直道暴殄天物,这便将亲女换了小僧去。正巧那时师父欲寻雷家麻烦,碰上此事,便从老门主手中又抢走了小僧。”
寥寥几句,娓娓道来,像极了话本戏台上的荒唐笑话,可没人发笑。
“而后十余年师父将一身武艺连并少林绝学传于小僧,在两年前逝世,还小僧身世真相,准小僧还俗。”
“可那时雷家已覆灭,为寻雷家旧事,如展大人所料,小僧在扬州凭雷家图纸一说,费两年时日,寻踪觅迹,方得真相。展大人想必不知,唐姑娘也不知,四年前,避世十六年的雷家,正是意外发现唐无影的真容,发觉正是唐门将雷家孩儿换走,因而突然设宴意欲当众一问小僧下落。可惜,也正是那一场宴席,将雷家推入火场。”
“生恩养恩皆因果,因果了断方为僧。”
字字落于尘,只闻一声叹息。
“为此,你杀数人,甚至以飞刀行凶,不展露少林武功,是为嫁祸生起祸根的唐门。你一路西行,沿着黔州、涪州、渝州隔九日夺一人性命。但二月廿一那日死了两人,唐门门主和青城派弟子,只有青城派弟子是你所杀,唐门门主……非你所为。”展昭说。
“不错,小僧受邀来唐门,一是为剑南帮聂波,二是为知何人杀唐门主。”立雪笑道。
“那夜你杀害剑南帮三把手之后,从空中楼阁离去,再重新到我二人面前现身;而当日大火,你将唐门主的寿衣整理整齐,便是为了查探唐门主一事。”
“想必是金……”立雪顿了一下,笑笑,又接着道,“白五爷看的急切,未曾发现唐门主虽胸前有一刀伤,亦是左手所为,可那伤口是死后留下的。大火掩目,那伤口的位置与小僧往日所留也不同。而细观尸首经脉便知唐门主是练武之时走火入魔而死,当然,他死前还中了奇毒,方引得走火入魔。此事,想必要问唐门长老和唐姑娘了。”
说到此处,立雪望向唐珞琼,淡淡一笑。
唐珞琼是左撇子。展昭想起白玉堂乍见唐珞琼那日所言。
她是得知江湖命案皆是死于一刀穿心,这才留下了这道伤,甚至在秦苏苏发问时扯谎。与轰地门一案故意提及秦苏苏一样,都是为了混淆视线,为她所以为的真凶雷琚遮掩。
“只是展某不解,疏影阁阁主与青城派弟子,还有那轰地门虽也有意图纸,应明杰却与雷家无关。”展昭又道。
立雪神色微动,端详了展昭片刻,未有作答。
“当日上雷家行凶之人绝非只有几位主事人,可展某看来,你择主谋杀之、无意灭人满门,本可算恩怨分明之举,却对三个本与此无关的人下了手。这几乎让展某以为行凶之人与雷家旧案毫无关系,若为嫁祸,这般行事实在多余。”展昭神色平和,眸中润着清光,“为何?”
立雪平静地打了个佛号,低声道:“恶见人间方地狱。”
展昭一愣,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尚未发问,就听一个笑声:“二位一唱一和,一场好戏啊!”
白玉堂侧过头,眉梢一挑,只见庭院外围的官兵队伍动了起来,先后散开,来了一人,正是罗善。
庭院来客俱是色变,无他,只因那包围此地的官兵不知不觉竟是又多了一重!乍一眼看去竹林里密密麻麻皆是身着兵甲的守城官兵,连早先射箭的唐门弟子所在的竹林四处也被官兵所占据。想必是众人听展昭抽丝剥茧论命案的时候悄悄围了上来。
“罗大人!”吕文茂惊喜非常,满脸瞧见救苦救难观世音的神采,连藏在人群之中的千霖宫父子二人也隐隐露出了笑容。
“这位展大人,”罗善盯视了一眼被绑走的吕文茂,对展昭面容带笑道,“莫不是先于这位对了词了?”
“罗大人之意,展某所言有假?”展昭反问。
“什么九日一杀,荒唐!”罗善说。
“分明是唐珞琼因四年前雷家意外走水,雷家满门葬身火场,记恨当日出席雷家的门人弟子,合谋唐门弟子犯下数桩杀人罪状。更是借唐门游宴大火烧山,对数门派弟子下毒手,诸多侠士皆可为证,本官俱已查明。你却闪烁其词,三言两语将唐珞琼携唐门弟子犯案糊弄过去,妄图骗得天下英雄,更肆意构陷诸多巴蜀侠士,信口雌黄什么藏宝图!为遮掩唐门数人杀人作案,你们真是唱足了好戏,尔等下作之举焉能瞒过本官眼睛。可笑之极!”他张口就是义正言辞的长篇大论,比之吕文茂更见口舌黑白的本事,一时当真引得不少来客都微微点头,又做起了风吹墙头草。
展昭沉默了一瞬,仿佛是无言以对。
白玉堂改了单手提刀,眯起眼笑,“你的眼睛?恐怕是照多了珠光宝气,老眼昏花矣。”
他身后的唐珞昀见白玉堂负于身后的手做个手势,他且未看清,唐珞琼已经牵着他无声无息地往后退入大厅里去。在风长歌和唐无影二人身影的遮掩下,他二人倒未曾引起多人瞩目,顺利近至大门。
“罗大人是想说在轰地门应少主死后,接连两日官府所生命案罢。”展昭终于道。
算上三月廿九死在官府书房地吕子俊,和四月初一死在大牢之内的“庞昱”,确和九日一杀对不上了。若说凶手是因休屠九厄这门功法方才隔九日杀一人,三月廿八之后,三月廿九与四月初一两日当是最虚弱的时候,又怎会上门杀人。更别说那吕子俊可是被人一支笔捅穿了脑子。思及此,难免有几个人云亦云的面露狐疑之色。
然而……
白玉堂冷笑,扫过一眼被温殊捏在手里的肉圆子吕文茂,“不说那吕子俊,大牢一事,还未寻你二人算账。”
他冷嗤,“你们还莫不是当那祸水东引的谋划无缝?”
闻言,吕文茂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可不等二人再开口辩驳,罗善先是抢白冷笑一声,“休要巧言令色!”他远远站着,神态冷静,语气嘲弄,死活要将这罪名扣死在展昭与白玉堂身上,“江湖贼子,竟是为与唐门结亲,瞎编乱造,为其开脱罪状。什么暗中调查江湖命案,简直贻笑大方。不必花言巧语、拖延时间了,尔等假扮天子使臣不说,还挟持朝廷命官!今日就是你们这些乱党的死期!”
他不由分说地朝着身后官兵一挥手,有条不紊地下令,目光狠辣阴沉,“众兵听令,乱党聚首械斗,为一己私欲,挑起纷争。给我统统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千余官兵皆起,场面瞬间大乱。
而本因吕文茂被掳走,陷入静默的官兵再一次齐齐推上前来,犹如一只巨兽露出了的獠牙。
“格老子的,哪个敢动手!”
“我操他”
“大人,我与他二人无关啊!!!小的冤枉啊!”
兵戈之声频频,火箭上弓弦蓄势待发,两头人潮涌动,有人无声后退,有人恼怒拔刃,有人踏步逼前,有人不知所措,更有人张口讨饶、缩在原地瑟瑟发抖……正是剑拔弩张。
突然,地面突然一阵晃动,所有人跟着一并左右摇摆起来,猝不及防平地一摔。
“地动了!!!”
“是地动!!!”
庭内武艺高强之辈尚能勉强稳住下盘,那些竹林里的兵马却几乎都是东倒西歪一片,十分可笑,连罗善那般冷静之人也因这枝节横生有几分色变。可他们手中点了火得箭矢却三三两两因为混乱发射而出,无人顾得上发笑了,只觉密密麻麻地火星子从天而落、恐怖至极。唐无影另一手高高举着,两指并起落了个手势,另一手信手将唐珞琼和唐珞昀丢进大厅里头,扶着门厅前的机关一按,大厅的窗子咚咚咚地自己关上了!
“退!”前后拥堵仍有人神智清醒地高喊。
“快!进厅!”
“操他娘的让开!”
“我日你仙人板板”
“谁敢推老子”
人群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横行,众人你推我搡、大吼惊呼之时,两道人影动了。
“爷就说他定会趁机下手,猫儿,你可又赌输了。”
“展某何时说与白兄做这个赌?”
一刀一剑趁着混乱之际,掀开前仰后合的官兵,直逼罗善而来。罗善武艺虽比不上二人,可第一时间拔了所带佩刀欲退。可他的佩刀焉是一招之敌,犹如风卷水啸,那钢刀竟是被摧枯拉朽地削断成碎片,而出鞘的一刀一剑近在咫尺。只一眨眼,穿着喜袍的两个年轻人已经并肩至跟前,挥臂一送,刀剑未取他项上人头,指掌各连出三掌,分别击中罗善身旁上前协力的六人,将他们统统击飞出去。
“正愁你不上门,罗大人,你可叫白爷好等。”
白玉堂神采嚣张,一把捏住了罗善的脖子,将他拽过身去,“渝州通判罗善,睁大你地狗眼回头看看!”
“你可知你们当日在府衙之内欲杀何人?”
庭院内外推挤的人又一次齐刷刷地呆住了,像是被戏台上的戏码轻易安排表情的傀儡木偶,以至于不少人对今日的一波三折、几次反转生出了几分麻木。
乱箭洒落之后,山摇地动之势不知何时停了。庭院外头突然物转星移了一般,竹林被拆开了,露出光秃秃的、一片狼藉的林子与小道,一看便知曾遭了大火之难。但这不是最要紧的,这片被火烧得光秃秃的林子里整整齐齐列阵站着成千上万的兵马,旌旗招展、兵甲锃亮。而原先挤在庭院处的渝州官兵全都被唐家堡内的地动变换拆得七零八落,不知去向,剩余的也东倒西歪,摔挤成一团、狼狈不堪,比起这些装备精良的兵马简直不成气候!
但是……哪里来的兵马?!
唐门之中怎会有朝廷的兵马。这兵马一看便不是与吕文茂、罗善一伙儿的数人恍然,定是展昭的人!
果不其然,在这些兵马的领头,他们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他和所有兵马并无不同,也是一身最普通不过的军卒兵甲,肤色古铜,混入兵马之中也并不突兀;可那双眼睛,透着天生的飞扬跋扈、盛气凌人。“你……你是……”被温殊拽着的吕文茂腿一软,仿佛白日见鬼。可不就是见着鬼了,本该死在大牢里的年轻人,如今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更奇的是……
“给我拿下!”这个穿戴并不出奇、浑身毫无气势得年轻人一声令下,身后兵马齐出,直接将罗善和吕文茂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庭院里的宾客也无一人能够离去。
多日未曾露面的小侯爷抱着胸,难得没有在展昭和白玉堂面前怂成一团,而是相当耀武扬威地冲渝州官府之人笑了笑。
“二位可真够大胆的,差点命人一刀捅死了当朝天子的小舅子。”白玉堂还不忘给人头顶浇冷水,俊美的面容上笑意嚣张得不可一世,字字句句更是能将人当场气吐三升血,“可真是给满朝文武树了一个不畏强权的表率,往后白爷定亲自给你二人留个名垂千古的功勋录。”
“安、安安、安乐侯!”吕文茂彻底吓得翻了白眼,一身肥肉差点将温殊压成饼。
这分明是骗局!如白玉堂所说,从结亲一开始就是请君入瓮的一场大戏!
唐门游宴的旧客猛然想起唐家堡这底下装着机关,竹林小道乃至竹林都是是可变动的!
他们今日一见竹林密绕,一如当夜在唐家堡所见,还十分不解。如今想来,分明是机关变动,将别处未曾烧毁的竹林转至此处,而这拨人马定是早早就预备周全在烧秃的那片竹林里等着瓮中捉鳖!
可到了此时,罗善仍是面色冷静,眸中虽有慌乱,倒不像是吕知州当场照妖镜现原形了。便是得知死而复生的庞昱底细,又被万兵包围,计谋全败,在展昭、白玉堂的刀剑下,他也只拧眉、绷着面容装模做样道:“安乐侯?此人与吕公子皆是被唐门凶手所害,与我何干!我乃天子门生,渝州通判,你们竟敢对我动手!”
白玉堂一挑眉,侧头去瞧展昭,还有闲心取笑道:“大宋官员忠奸不论,这红口白牙能言善辩的本事只怕是谁都不缺?”
展昭觑了白玉堂一眼,不疾不徐道:“舞文弄墨之辈,多有几分口才,白兄不也如此?”
白玉堂像是笑了一声,坦然受之,“既如此,怎敢叫展大人失望。”他突然收了长刀,对罗善道,“你既然不服,爷便与你辩之一二,好叫你死个明白。”
罗善冷哼,“草莽乱党,也敢大言不惭,威胁朝廷命官。”
“不巧,白爷的刀底下朝廷狗官的人头血还真沾了不少。”白玉堂不以为意,心知这罗善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慢悠悠道,“三月廿九夜,吕大人的侄子吕子俊被人一笔捅穿了脑门,显然,这是一个武艺高强、不输我与展昭的江湖人所为。”
他用指尖缓慢地摩擦着刀鞘,口吻不冷不热,“他是被人所杀,确可能与你们渝州官府无关,可庞昱非是如此。”
“他被刺客行凶,乃是你们亲眼所见。照你二人所说凶手是以飞刀杀人,江湖谁人不知唐门最擅……”罗善道。
白玉堂挑起单边唇角一笑,截断了罗善之语:“暗器?”
他将红色的袖子一摆,什么东西直飞而出,击中罗善的膝盖。“你是说这玩意儿?”罗善吃痛一声,见一枚墨玉飞蝗石落地,又见白玉堂袖子再一摆,人群之中又一人痛呼,众人回头去看,那墨玉飞蝗石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击中了千霖宫的杜湛林。杜湛林父子二人正欲从人群撤离,却被白玉堂逮了个正着。
白玉堂单手抛接着一颗墨玉飞蝗石,神采张扬,比小侯爷还多几分天生的凌厉跋扈,“白爷恰好也习得一二分,一把飞刀罢了,何必唐门那般出神入化得暗器手法。”
罗善忍着痛,咬牙道:“他如今无恙,本官还未说你等设局”
白玉堂一挑眉,又截了他的话:“错,我二人并不知当日行凶一事,何来设局之说?罗大人不如换个说法,将、计、就、计。”他顿了一会儿,“四月初一夜细雨楼上,你们与我提起轰地门一案实为误会,已派人将庞昱放回,可偏偏特意请了展昭前去领人。为何?”
“自是按规章办事。”罗善道。
“还是错,你们正是为这狱中杀人的刺客被展昭亲眼所见,好摘了你们官府的嫌疑。”白玉堂说。
“信口雌黄!”罗善仍是冷静地辩驳,“这只不过是你二人诛心之言,欲加之罪,何来凭证?”
白玉堂瞥了一眼已经翻了白眼晕厥的吕文茂,心道他晕的还真是时候,若是醒着,只怕是三言两语就露馅了。如今留了个硬茬子,倒是根难啃的骨头。他也不以为意,“这简单,”白玉堂收了飞蝗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慢条斯理道,“我只问一事,你官府可拿得出轰地门应明杰被杀之时,胸前插的那把短刀?”
“……”罗善面容一僵。
“应明杰尸首虽然送回轰地门,但此案既然报到官府,这凶器无论如何都该在官府罢?”白玉堂似笑非笑地问。
“自是在官府的。”罗善说。
“不若请人取来一瞧?”白玉堂解开了小布包,又好似好心提醒一般地晃了晃手中的短刀,“不知罗大人是否知晓,这数桩案子,一刀毙命,凶手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短刀。这把,是剑南帮聂波胸前的,疏影阁阁主与青城派弟子亦是同样的,轰地门应明杰的尸首和凶器,可巧,白爷也见过。”
罗善绷着面色没有说话。
“罗大人当然是知晓的,”白玉堂眯起眼,“为此,罗大人请人动手时,还特意让人用上轰地门应明杰胸前那把短刀。为叫我二人细查此案时,凭此认定是江湖命案同一凶手所为。罗大人可真是画蛇添足,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冲身后的温殊远远一招手,温殊会意抬手一丢,一把断了刃的短刀直飞而去。
“而这把,正是大牢之中差点刺死庞昱的刀。”白玉堂接了断刃,霎时冷了面容,“也是杀死应明杰的短刀。”
“便是我府衙丢了证物,那又如何?本官与吕大人根本不知他身份底细,何必取他一个侍从性命。”罗善仍是嘴硬道。
“罗大人所言不错,”白玉堂慢悠悠道,“正好咱们展大人,也有一问。”
一直提剑不语、且由白玉堂与罗善一辩的展昭眉梢微动,平平静静地接过了话:“不知罗大人与吕大人在那夜为何,要将其余数位牢中囚犯清出大牢?”
闻言,罗善极瘦的面容终于抖动扭曲起来。
“你们官府之人,突然对一个江湖人的侍从下手,原因有二。”白玉堂嘴角一哂。
“轰地门在渝州城内死了个少主,几次寻上官府,非要官府给个交代,查个明白。为稳住轰地门,你们这才抓了庞昱。”
“当然,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给应明杰讨个说法,更是为了此案里突然现身的秦苏苏的下落。庞昱与吕子俊皆不通不通武艺,轰地门自然不会蠢到以为是他二人杀人,可秦苏苏却是如今江湖皆知的掩日教妖女。想必当时江湖上多认为几桩命案乃是秦苏苏所为,包括轰地门。”
竹子顶上站着的秦苏苏一挑眉,抱着胸不说话。
“唐珞琼说出应明杰在听雪阁调戏的女人是秦苏苏后,轰地门的人又寻上了你们渝州官府,寻得不是你和吕文茂,而是和秦苏苏一并的吕子俊。”
“而那一夜,吕子俊死了。”
照温殊所言,突然寻上展昭的轰地门弟子去过官府,就在知州侄子被杀那日夜里……且他们非是从正门、而是从角门进的官府,在重重把守、戒备森严的府衙里似是相谈了许久。而白玉堂在那日白日里去过官府,透露了“展昭”这一身份;官府在查明后,没有及时寻上门,直到第二日才设下鸿门宴。恐怕那日拦下吕知州的不仅是那吕子俊的死,还有那轰地门的门人弟子。
更古怪的是,两日后,轰地门的应明卫寻上了他,竟是将他“白玉堂”当作杀害应明杰的凶手。
不难想象官府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白玉堂将短刀丢在地上,并起两指指向罗善的脑门,冷笑道:“轰地门寻吕子俊问话,并用机括暗器一箭射穿了他的脑门。他们还做了手脚,将箭矢随后换成了一支狼毫笔,让人认定是武艺高强之辈所为。”此意为嫁祸秦苏苏,也为了让官府生惧生怒,尽快寻出秦苏苏的踪迹。
“显然你们看穿了轰地门所为,心知轰地门野心大涨,已经失去掌控。因而将计就计,设局除掉不能放出大牢的庞昱。”
“原因其一,祸水东引。”
吕文茂与罗善是为将轰地门这个麻烦丢给“展昭”,却没想到那日“白玉堂”与“展昭”直接为此闹了一处翻脸大戏,将“展昭”从中摘出,祸水便只引给了“白玉堂”一人,着实叫渝州官府大叹可惜。至于轰地门……轰地门除了底下那些一无所知的弟子和那个疯狗一般的应明卫,根本不是认为“白玉堂”杀了应明杰,而是为从“白玉堂”口中得出“秦苏苏”的下落。这才凭借“寻仇”的借口,派人打上门来,可偏偏“白玉堂”武艺远超想象,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一个小小的侍从为何不能放出大牢……”白玉堂眸中冷冽。
庞昱虽只是江湖人的侍从,却与展昭有所牵扯。
“就要问问你们满大牢里关着的人犯,到底犯了什么法。”原因其二,因大牢所见所闻,将其灭口。
话音且落,罗善动了,匕首从袖子里落入掌中,迎着白玉堂面上一刺,出手如狂。白玉堂只手腕一抬一挡,再一转,刀不出鞘,一掌推去直击罗善身前。罗善倒退三步,展昭的剑也转手一拍,逼得罗善跪下,方才垂至罗善脖颈一侧。罗善双膝跪地发出咚的一声重响,再抬起头来时,整张脸扭曲得可怖。青天白日下,那目光里尽是怨毒愤恨的杀意,可他身受内伤,一时却是言语也费力至极了。
白玉堂且哂笑,冰冰冷冷道:“罗大人何必急于一时,这案子,白爷可还没说完。”
他忽而袖子一甩,内劲卷起落地的短刀,穿过人群,朝着那头的吕文茂直扑而去。当的一声,短刀从吕文茂的脑袋边上查进青石板,而昏厥的吕文茂已经惊跳而起,来不及卷起一身肥肉挪步,就被眼疾手快的温殊挥扇击中肩膀、腹部,再一脚蹬中膝盖后窝,啪的跪在地上,登时一阵杀猪般的痛叫。
“吕大人也该醒醒了,怎好叫罗大人独迎三军,”白玉堂笑面狠戾,犹如玉面罗刹,不可逼视,“往后的几桩案子还要与你一辩呢。”
吕文茂汗如雨下,那肥头大耳扭曲得几乎哭出声来,哆哆嗦嗦、习惯性又是一句:“大胆你敢对朝廷命官”话至一半,已经痛得整张肥脸都皱成一坨。
“吕大人莫着急哭。”白玉堂讥诮地说,“闻说吕大人虽在城内无功无过,不贪不昏,但有一桩美名。白五着实吃惊,想不到吕大人竟是个往日喜好给穷困无助的寒门士子出银子,更为其赡养双亲,让他们能用功读书、专心科举之事的大善人。”他偏头与展昭嬉笑,“猫儿,这般大善人,怎么也该上报朝廷,让天子知晓一二罢?”
展昭从善如流,“白兄所言甚是,展某不日回朝述职,定当谨记。”
“只是展某还有一处不解。”展昭又道,“城内皆道入京科考,但凡中举之人,无一归乡,下落不明,此中多是吕大人费银子的寒门士子。吕大人可知?”
吕文茂脸上的肥肉抖动着,像是不肯发话,发虚的眼睛望向罗善,在他阴毒的目光下,好半天才磕磕绊绊道:“这、这本官、焉能知晓……”
“哦……”展昭又仿佛轻拿轻放地绕开了这问题,“包大人前几日来信提及一桩小事。说近几年朝内春闱之后,凡巴渝一带榜上有名的士子,皆在吏部报道之后归乡待朝中发配调任;奇的是,俱是从渝州前去,无一再回京一见。”
三言两语又掀一浪。
有人几乎将心中揣测喃喃出声“在……在牢里……”,出了声,又赶忙捂住嘴,大惊失色。
“你、你这是何意。”吕文茂被这人群中揣测的目光逼着终于驳了一句,“这士子中举,本官也大为欣慰。可日后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本官能拿他如何?”
展昭顺着吕文茂之意微微点头,“吕大人既然不知,那展某换个问题。”他和和气气地说,“闻说前些日子,有五六位书生在府衙门前闹事,可大牢里却关着数十位之多人犯,吕大人能否说说这些人乃是何人?犯了何事?”
吕文茂登时整个人抖如筛糠,与张府那日一般六神无主、魂飞魄散。
“无、无非是作奸犯科……这、这本官一时之间怎知你说的何人……”他发虚地辩驳。
闻言,展昭斜了罗善一眼,缓步向吕文茂走去。
“吕大人言之有理。”
他不再细细逼问,倒是和和气气地说起了他的来因:“说来,二位大人想必对展某忽然入渝几多猜测。展某今日在此不妨与二位直言,包大人命展某前来渝州之时,非二位猜想那般,是为扬州所得而来,而是为一桩五年前的旧案。”
他仿佛是一边走一边认真垂眼思考着,嗓音低沉温和,“五年前,渝州巴县王家满门遭乱刀所屠,二百五十二口人一夜死尽,凶手二人虽被定罪,但逍遥法外整整五年,至今年年初方在应天府被捕。展某意外探查此事,得知这凶手二人皆是王家奴仆,只有一人习武,另一人身体孱弱,被卖入王家一年便得了失心疯。更夫却指证当夜听到惨叫之声,见凶手二人离去,可见王家并非被下药之后杀害。”
众人给他让开了道,又忍不住细听展昭之言。
虽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可又这场面分明是展昭与渝州官府对上了!
“王家非汉户,乃是此地出名的门阀大族。如此疑点重重的案子,五年前移交渝州知州审理,吕大人却匆匆了结、无人质疑。更有趣的是,吕大人与诸位渝州官员自五年前起,家中夫人就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进账。”
“这笔进账多来自巴渝一带非汉户的世家豪门。”
展昭在吕文茂面前站住了,凝着眉叹息。
“展某又从唐公子口中耳闻,此事非是逃亡在外的二人所为,而是唐门主在五年前为尚且束发的唐公子接的一桩买命营生,王家满门乃唐门暗器夺命三千所杀。”
“……”吕文茂看向展昭的目光又惊又惧,像是在看什么从未见过的怪物。
不待众人细细思量,展昭又接着道:“三年后,也就是两年前,渝州惊现说书人灭门案。”
“渝州城内盛传,因说书人杜撰唐门门主被气死,惹怒唐门,因而寻常百姓满门遭屠。此事非是唐公子所为,两年前唐公子以九天月隐之名在江湖出没,少有归府。自然,也有唐门其余弟子作案的可能,可此案有一蹊跷之处……两年前又调回渝州的吕大人,似是知晓夺命三千这一暗器,一口咬定被乱刀砍死的说书人满门乃是因口出狂言,招惹了唐门。”
展昭顿了一顿,“众所周知,吕大人在唐门游宴那日现身唐家堡,比诸位江湖侠客更清楚唐家堡藏于何地,更是与唐家堡内弟子有所往来,连那夜刺杀小侯爷的刺客欲隐藏的身手也有几分唐门功法模样。”他虽说是弟子,可众人皆知他说的是唐门内贼。
“不过……展某想来,即便吕大人与唐长老交情甚笃,想必唐长老这一心夺回唐门之人,也不会无缘无故与吕大人提起唐门独门暗器。”
“敢问吕大人是何时知晓夺命三千?从何处知晓?”
“在两年前,还是五年前?”
他的问话始终客客气气、温温和和,却犹如金日在天,不可逼视。
“……此事展某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风大侠偶然一言。”展昭端详着吕文茂半晌,“两年前,江湖上传出小道消息,雷家雷琼转身成了唐门娘子。”他转过头,对人群最后,本该在罗善带兵围入时离去的千霖宫父子温和谦逊地笑了一笑,“也是那时,千霖宫猜测四年前不见踪影的雷家图纸,已经被唐姑娘带到唐门去了。”
杜湛林的面色一沉,被其父拽住了方才没有贸然动手。
杜湛林且顺其父视线看去,只见那白玉堂正抱着长刀懒洋洋地瞧着他,目光里像是含着刀子一般,令人背脊发凉。
展昭便继续道:“何人,在两年前传出了这个消息。”
雷家覆灭在四年前,雷琼成了唐珞琼也在四年前,可这事儿没有在四年前传出,可见隐秘。
“唐公子和唐姑娘在唐门游宴时便做足了准备,意欲寻出内贼,想必是早就知晓唐门有异,又是何时知晓?”
两个问题仿佛平地一声雷。
展昭转过头,目光从鹤发老头、唐无影、唐珞琼、吕文茂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沉稳笃定地嗓音也随之落了下来,“种种巧合,展某生了一猜想,实为冒犯,还望各位海涵。”
“如唐门游宴那般,两年前,以身为平民百姓的说书人满门被屠为由,官府上门;若是两年前唐门主如传言那般身死,唐公子出门在外,唐家堡唯有唐姑娘与尚不足八岁的唐二公子;江湖各门为图纸逼上唐门,门内无人做主,唐姑娘自当往官府一行。”唐门游宴之时,吕文茂以“展昭”和诸位宾客下落为由欲入唐门,更有意将唐珞琼带走,给内贼时机整顿唐门、夺门主之位,自己也能轻而易举地得到雷家图纸。
漫长的静默里几乎能听见数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谁都听出了这前后之语的言下之意。两年前后皆是局,几乎一模一样,唐门内贼至少在两年前就与渝州官府勾结,而唐无影正是从两年前的说书人一案里发觉唐门有异。
唯一的区别在,两年前,唐空简没有死。
立雪提起唐空简是走火入魔而死,实则乃毒发,自是为人所害。
那头白玉堂慢悠悠地补充道:“猫儿,两年前扬州聚集在先,说书人灭门案在后。”
扬州江湖人云集一事在江宁府时他们便有耳闻,乃是在年后一月所生的事。唐门长老极有可能是因扬州雷家图纸现身之说,发觉从雷家归来的唐姑娘确有利用价值方才传出消息,再与官府谋划杀人嫁祸。唐空简未能身死,使得全盘皆输,此局不了了之,又至那日唐门游宴。
展昭目光沉沉,俯视这跪在地上的吕文茂,“吕大人先头问展某,既是日后同僚,又能何如?”
“吕大人与罗大人既然答不上,展某也急公好义一回。”他始终温温和和,言辞平缓无锋,“前几日,友人从乱葬岗救回了一个快要断气的书生,身着赭衣,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所犯何罪。今日时机正好,你我不若唤他一问?”展昭稍稍往庞昱那头看了一眼,庞昱立即冲后头招手。
不多时,众人便见众兵保护下,一个年轻斯文、身着知县圆领官袍的男人带着一个面容被毁、骨瘦如柴的男人来了。
那骨瘦如柴、几遭折磨的男人一见庭院之中倒地的罗善和跪地的吕文茂,先是倒吸一口气,犹如雷霆落身,登时泪如泉涌,大步上前。庭院之中数人被他所惊,倒是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而他不管不顾,冲展昭双膝而跪,行礼大拜哭道:“草民蔡仲拜见展大人!”他抬起头,虽毁去容颜,目光却含着火光,清明之中隐见矜傲与锐气。
不等展昭发话,这个曾哭道“英雄莫问”得男人磕了数个响头,泪如雨下,嘶哑道:“草民有冤要诉,今状告渝州知州吕文茂,借出资相助我等寒门贫困士子考取功名为由,与我等立下中举归乡、不可留于翰林院的契书,待到我等入城,便将我等无缘无故羁押大牢!又挟持家中年迈双亲,逼我等入他门下,改名换姓,多年代考!若有不服,皆严刑拷打,丢入大牢,任其自生自灭。”
他语速极快,听得人头昏脑胀。可便是如此,仍是有数人听了个全,和这男人来时一般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就跪倒在地的吕文茂彻底软瘫成了化开的圆子。
“学生愚钝,去岁虽进京春闱,未曾中举,意外发觉被抓进大牢的同窗,欲寻官府讨个公道……却……却……”蔡仲言至此几度哽咽,如今他面目全非,再无上榜的机会,前途尽毁。
晌午渐过,金光明日当头照,山间风如哀鸣。
“……二位大人如今可还敢笃定无罪?”
展昭面容沉沉,不见意外之色,只垂眼看向吕文茂,平静道:“白兄与展某几次提起吕大人贪生怕死,却几番作出出格之举,对逞凶斗恶、一言不合就拔刀械斗的江湖草莽极为傲慢,为人处世处处矛盾。展某着实不甚理解,又见吕大人与江湖人来往,对轰地门杀害吕子俊一事只怒无惧,府衙生案,竟是不忧到落时取走自己的性命。”
“吕大人对我等草莽粗野不屑一顾,不似因身居高位,倒像是平日里多受江湖草莽吹捧,见惯了习武白身低声下气……”
“像是,江湖草莽往日对吕大人多有所求。”
展昭扶着巨阙,墨色的眸子里仿佛洞悉一切,隐怀一抹克制的杀机,无情又慈悲。
“吕大人,巴渝寒门士子近几年科考中举的官位,想必都叫你二人卖给巴渝门阀大户弟子与江湖门派草莽之辈了罢。”
吕文茅的面色愈来愈灰败,话说至此,恨不能再昏过去。
庞昱一案,欲谋害皇亲国戚;巴县王家一案,借唐门之手买命灭门,以武力威吓收服巴渝门阀大户,贪赃受贿;说书人灭门案,借夺命三千欲取唐门,谋害无辜百姓;书生闹事一案,借吏部之便与身份难辨的漏洞,偷天换日,科举舞弊,卖官鬻爵。
每一条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十三年了,这个兜兜转转在巴渝一带来去自如、在大宋疆土里宛如开辟了自家后院的知州,究竟为一己私欲、为幕后之主的利求,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身为渝州知州与通判,知法犯法,为恶一方。”
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我竟然,没结案?????????
我还没结案?????????????
我杀我自己。头都揪秃了!
这案子好难结啊……又把自己玩脱了……
quq说好的这是一个轻松的案子呢????????????????
我杀我自己……
我尽力把我想写的前后伏笔案情都接上了,但是仍然觉得问题颇多,逻辑也……跪谢不嫌……
请装作被我说服的样子,quq
众生百态,人心各有求。
一旦写道众生之相的大场面,我就有点把控不住,总有各种疏漏,觉得还是不够还是不够,写着写着就有人被忘记了。
啊……自省,我还得再学习……
这是第一次尝试在一个案子里多线并进,最后大概拧成同一条线。
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及格了,从我自己看来,我力所能及,我还差得很远……
下章彻底结案,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没搞明白的,或者哪个伏笔剧情我可能忘记写了的……
我要么下章解释,要么大家就等我下章结案作者有话说场外强行解说吧……
quq哭起来。
全靠强行解说。
大家不嫌弃真是太好了。
晚安小天使。
至于下章什么时候更新,目测在我写完隔壁坑,然后写本月剧本,然后搞定一些列堆积如山的工作之后把。
运气好的话,会在这周内的么么哒。
再说一次,爱你们!
哦对了上次回答扮白五爷的人是祁琬的小天使来认领一下点播番外。
虽然正确答案是秦苏苏,但是祁琬也勉强算对吧。
哦对了。3000收藏五爷下厨,安排在下卷开篇。
好了!晚安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洛安之的[七五]桃花酒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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