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展昭与白玉堂今夜是在展家宗家现身,还闹出了人命,花调身旁的双生姊妹最是清楚。
花调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虽说你们这仙女庙的庙会挺有趣,闻庙中主事的人道,中秋灯会有两日,今儿请了城中的戏班子吹拉弹唱,明儿还有的闹。”花调全然不觉得哪儿出了错,又或本就是故意为之,接着前头未尽之语说道。他那双隐见幽幽碧色的眼睛扫过手臂架着展昭肩膀的白玉堂,还有簪着花、未有动弹的展昭,细微地挑了一下眉,“你们现在去虽说晚了点,也能赶得上一场热闹,自然,明日再去亦无不可。”
话毕,他又意味深长补了一句,“不过,你二人当真要去?”
“……”一旁的双生姊妹眉梢微动,似是诧异花调此言中的调侃。
“……”原无平目光闪动,竟是一眨不眨地瞧着展昭,似等他作答。
“花侠士知道的还挺清楚。”白玉堂神色不变,绕过最后的问话,懒洋洋地接了话。
“那可不。”花调道,“常州离杭州不远,也不是头一回来。”
明明刚从仙女庙来,答的却全然是另一番意味。
白玉堂眯起眼,“常州多空山静林,松江离杭州也不远,花侠士得空不若往陷空一行,定叫花侠士宾至如归。”
“承蒙白侠士抬爱,空山静林亦有野趣,且花某不爱远行,屡次来此不过寻个薄情人。”花调扬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展昭。
“……”原无平目中无端冷戾一闪,指尖摁住了怀中狸花的后脖颈,一言不发,也没有离去之意。
“……”薄情人啊。白玉堂无声地瞥了一眼展昭。
展昭轻咳一声,神色不变。
花调眉梢扬得更高,满嘴遛马:“也不知是哪家薄情郎,说是来日提好酒前来相会,这一等,两三年也没个人影。”言罢,他还故意“啧”了一声,众耳可闻。
白玉堂摸着下巴竟是笑了一下,仍是臂弯懒懒压着展昭肩膀,“那确是薄情。”他说,锋利眉梢自有天然的张狂与倜傥,“只是好酒予好友,恐怕花侠士不招人待见啊。”
“……”展昭隐觉头疼,又心下好笑,只觉酒烈不得醉,三十里外闻醋味。
花调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却是面不改色,幽幽道:“白侠士说的极是,既不招人,只好学学旁人本事上门来招了。”他字词清晰,落到“旁人”二字上时还故意咬重了音。
他不待白玉堂呛声,先与展昭蛮横不快地骂道:“我这大老远来的,中秋佳节独在异乡,孤苦可怜,你也不请我喝杯好酒?忒小气。”
他身后两纵列的师弟们无声地抽了一下眼皮,而他怀里的双生姊妹沉默对视。
“歹毒”之后,又有“小气”了?白玉堂干脆掀了个白眼,到底没插科打诨。
展昭想了想,从容笑问:“梨花白,喝吗?”
闻言,花调竟是将眉头锁成结,“你何时喝起这寡淡之酒……?”展昭脾性温厚随和,虽不挑酒,但多饮竹叶青,此酒性平暖胃,芳香醇厚,温和微苦,余味悠长。而那梨花白,多是文人雅士所好之酒,清淡寒苦,慢饮之时略有些许清甜,喝惯烧喉烈酒之人多半尝不出其中滋味,犹如嚼雪。江湖人不说买得起,囊中厚实寻常也不喝,嫌弃糟蹋银子,还不如牛饮苦茶。纵使他这般风流成性、附庸风雅的花花公子也鲜有一尝。
他话音且落,已然眉头一动,古怪的目光撩向白玉堂。
既不是为自己所备,自是待客之物。
只是花调观来,锦毛鼠白玉堂喝这寡淡之酒,也有些难言。江湖不是传说锦毛鼠嘴挑,偏爱那色如琥珀、稠能挂碗,馥郁浓香的陈年女贞陈绍?若他平生所好与外人所道不同……展昭知晓,为临门的贵客备上一坛好酒理所当然的周全之举。
可这二人未免太过亲密无间,怎么瞧都怪异的很。
花调与展昭数年未见,但这句友人断然不是说笑。他瞧展昭顺眼,这五湖四海便也只有这一个朋友,自是瞧得出展昭秉性。展昭这人既近又远,通情达理,知恩重义,却谁也真沾不上半分。他舍了侠客自在,往开封包公麾下当一个护卫,已经是奇事一桩。想想他所求本就与寻常侠客不同,总是大道世事推人行,也还能说得过去。
这白玉堂,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朵见了鬼了的月月红。
真有意思,展昭与白玉堂还当真俞伯牙遇上钟子期,高山流水得相逢,交情甚笃?
花调幽幽注视着二人片刻,那轻浮、无甚在意的面容越发地微妙起来。
“不喝。”他说,“赶紧给我换酒。”
“今夜天色已晚,恐怕只能怠慢花兄,来日再请花兄一聚,举杯共饮了。”展昭几乎不假思索道,温温和和、客客气气。
花调轻轻地撇了一下唇,不快从双眸里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语气轻浮道:“喜新厌旧之徒。”
莫说他身后那些沉默寡言的师弟们,就连他怀里拥着的两个一言不发的姑娘都忍不住想要捂眼腹诽:你也有脸说“喜新厌旧”?只怕是上天未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白玉堂揪了展昭的衣角一下,给了个他一个眼神。就这你还说没见过比白爷面皮更厚的。
他要是面皮比城墙厚些,这萧山门花调岂不是万里长城。
展昭无奈,回视一眼。花兄旧日不见有这般功底,他二人也有两三年未见了。
这经年未见,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变化,便是他数年前也不曾想过有今日……论起来,在这面皮功夫的锤炼上,玉堂也称得上长江后浪推前浪。展昭思绪飘了一瞬,忍俊不禁。
“……”白玉堂无声地换了口气。
倒是那长城做脸的花调骂完又先失了兴致,干脆摆了摆手,“罢了,夜中要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作陪什么,无趣,还是如花美眷同行为上,不分你们这口寡淡酒水。明日自当提酒前来,叫你知晓淡酒不入味、什么才是好酒。”言罢,他揽着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大摇大摆地走了,招呼也懒得多打一个。
不过走了两步,至展昭身前,他又驻足,侧头望了一眼展昭,大约是想起什么,“……你去岁在蜀地,可碰上峨嵋派的姑娘,”他笑眯眯地低声问道,“闻说峨嵋派的弟子各个古板,十分有趣,当真如此?”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萧山门师弟们各个面色发青。
展昭无奈,听出花调这点言外之意里的风流性子。旧日也曾闻知花调故意招惹脾性刻板、行事规矩的江湖女子,差点遭了追杀,花调自个儿自是无恙,同行的师弟们苦不堪言、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峨嵋派弟子未曾现身渝州。”展昭道。
花调惋惜地耸了耸肩,“那明日我来拜访弟妹,瞧瞧何方倾城色偷了你这木鱼疙瘩的铁石心肠。”
白玉堂眼皮一抽,不知为何总觉花调那语气不像是来拜访弟妹,更像是来调戏弟妹之意。他且琢磨着,便见花调近乎玩味、挑衅地瞥了他一眼,又眯眼扫过一旁抱着只猫、兴致大发装哑巴的原无平,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走了。
巷前登时清冷了不少。
二人自是也要回明园,只是……
一旁静默的原无平抬起眸来,慢悠悠地笑了一下,眼梢撩着艳色,出乎意料地问道:“那日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
他的视线没有挪移,瞧着展昭加重了语气,言语却落到白玉堂身上,“不是他的?”
“与你何干。”白玉堂不冷不热道,掀了眼皮便拉着展昭走人。
他本就懒得搭理此人,这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虽在初会时替他教训了那败坏他锦毛鼠名声的十绝亭门人,却有些怪异,且脾性暴虐,不知善恶。那萧山门花调本就与展昭相识也就罢了,如今在常州现身的江湖人大多是为古刀鸿鸣而来,此人十有七八也不例外,何必打这交道。
不说不知原无平的打算,单是那日窑馆中原无平割了十绝亭门人的口舌,就给他添了诸多麻烦。
他与展昭虽保下那人性命,可失了口舌,又是个粗鲁不识大字之辈,焉能说明白他散播锦毛鼠与十绝亭干系的前因后果。前夜酒楼与风长歌一谈鸿鸣邪刀诸事之后,他二人便暂且将那十绝亭的哑巴弟子交到丐帮手中,有意托丐帮耳目查查此人底细、与和人来往。白玉堂猜着此事该是授意于艳十绝,也该是为报复当年毁容之仇、坏事之恨,却不能从其口中得知艳十绝的下落,不免忧虑展昭卷入其中,这会儿见了这阴阳怪气的原无平,便无迁怒也无意结交。
且此人给白玉堂一种难言的怪异感。
“山水有相逢,”原无平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紧不慢道,“我既告知了阁下姓名,总该礼尚往来不是?还是二位连名讳见不得人,不敢告知原某?”
“……”白玉堂对这激将之辞充耳不闻,只管打道回府。
“玉堂?”展昭低语了一句,许是心觉失礼,无奈随白玉堂快步而去之时,又拧眉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原无平不再言语,也无意追问,只抱着猫一动不动地望着二人远去。
他眼睫微垂,含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阴郁落寞的笑意。
发觉展昭望来,原无平一怔,冷冰冰的眼睛好似在漆黑中被光华突然点亮了。
“那便下次罢。”原无平说。
他揉着狸花猫的头顶,歪头与展昭笑了一下,较真道:“下次可要告诉我。”
风吹响了那些细小的银铃,勾着金边的侧脸在万家灯火中柔美艳丽,乖戾又邪魅。
“……”他的声音不高,清晰传至展昭耳中,自然也能叫白玉堂听得一清二楚。白玉堂未有停步回首之意,只在近处巷口拐了弯,光影交错里掩去发沉的眸色。
月向西行,二人总算回了明园。
今夜诸事纷乱,路上虽笑谈好酒好菜,到了此时却被扰了心境,别无心思,二人于家中问安之后,匆匆用了一碗馄饨,便梳洗睡下了。展忠尚不知宗家大宅生了大事,念叨着白日采买闸蟹与梨花白,这八月十六月正圆,也能叫宾主尽欢。几人皆忙碌,展忠便也忘了一提入夜后白云瑞醒来,见二位父亲不见踪影,哭闹了一回。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夜中远去,一朵花苞娇小的艳花搁在窗台迎风沾露,一夜无梦。
第二日明园大门紧闭,无人来去,至过了午后,有个瘦巴巴的少年人寻上门来,一见开门的展昭便眉开眼笑起来,正是白家布庄里帮忙的阿昌。他未有逗留多久,只在门前道丐帮弟子传信,十绝亭的弟子醒了,一口咬定他们掌门与锦毛鼠关系匪浅,非是他造谣生事、坏人名声。此外,艳十绝不知何时离了明州,如今不知踪迹。
风长歌该是揣测白玉堂与艳十绝有恩怨,恐怕也在常州,便使人知会了一声。
阿昌离去后约莫两盏茶,遇杰村的邻里邻外便见衙役护卫着一顶小轿匆匆前来,敲响了明园大门。
武进县的县衙得了展家报案,才知开封府的展大人这几日竟是有空荣归故里,还惹上江湖命案,可把县太爷吓出一身虚汗,紧赶慢赶地亲自跑来拜见。
展昭与白玉堂早有所料,一早便府内等着了,未有急着出门。
因是江湖寻仇、贼子闯门为恶,且武进县知县约是早知展护卫名声,哪儿敢请展昭上县衙问话。要不是展昭点明了由官府收押嫌犯、立案细查,这知县怕是要抹了案子,又把尚且活命的几个捕猎人都绑上铁链送上门来。
此事还得了白玉堂嘲笑,说这武进县知县倒是比展家人有眼色。
武进县地界出了刺杀朝廷四品官员的案子,怪罪下来,知县难辞其咎。哪怕只有贼人伤亡,也得查个水落石出,给展昭一个交代。不过展昭本是江湖人出身,报案的展家人也道是与展昭同行的其余江湖人斩杀了数位刺客,也不知是个什么仇怨。他这心慌意乱地赶上门来,探的便是展昭的口风,瞧瞧此事是要按规矩办事,还是一概如往常对江湖仇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交由展昭处置。
“好大的官威啊,猫大人。”白玉堂抱着长刀,倚着门,远远瞧那知县扶了一把自己的官帽、缩着脖子离去,侧头与展昭取笑道。
这位知县大人所为俱是官场之风,他卑躬屈膝拜的是展昭那四品的官服,战战兢兢惧的是展昭身后的天子近臣包拯,巧言令色从的是这天下尊卑有别的铁律。人微则言轻、位高则权重,世间谁不是它的奴仆,要么为性命攸关,要么为利禄奔走,庙堂仕途窥一斑而知全豹。
展昭搁下茶盏,轻叹:“人心所向罢了。”
白玉堂原还有意言语其他,提步进门时又改了话锋,轻哼道:“如此说来,你隔壁这展家倒也称得上不拘礼法的狂徒。”
旁的不说,那展暄,乃至于家宴之上诸多展家人眼中,可未必有展昭这四品武官,张口质问之时也全然不把官民有别搁在心上。否则他们昨日之举,便称得上以下犯上。须知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换句话说忠孝若不能两全,自当忠君为上,君封官,自当轮不着民问罪,哪怕是宗族长辈。
只是这也是古怪之处。
白玉堂心念一转,又觉得不对。展暄与那些展家老古板们尊圣贤、问仕途,又岂会是罔顾礼法之辈,只不将展昭这“御前四品带到侍卫”放在眼里罢了。这一前一后,未免反复无常。
“非是如此。”展昭却道,仿佛瞧出白玉堂的心思。
他提起桌上的巨阙,“走罢。”
“去哪儿你且未同爷说个明白。”白玉堂说,人却跟上了。
展昭轻轻摇头一笑,“去能给白五爷解惑之地。”昨夜他便约了白玉堂,只是为展家报案、知县上门耽搁了些时辰。思及此,展昭又笑语了一句:“还是早去早回,忠伯一早便出门买蟹,招待贵客这张刁嘴,还是莫要浪费了忠伯一番心意。”
“你这馋猫莫不挑嘴?”白玉堂非要同他瞎辩一番。
想着去去便回,二人没带上白云瑞。忠伯有个五六岁的小孙女,今早瞧着白云瑞跟着展忠打转,也跟着打转。都是孩童心性,不过片刻便玩到一块儿去了,白云瑞这会儿交了新朋友似是难舍难分、没兴致搭理两位没心没肺的父亲。
出了巷子,二人拐至乡间小道。
秋日晴好,远见农户在田埂来去忙活秋收,风里仿佛有稻谷的香气,令人心神松散、忘却世间忧愁。
可这愁事断没有忘却就能了却的,且躲着避着绝非他们作风。
白玉堂一搭展昭肩膀,再三思虑仍是正色问道:“……那些个捕猎人,你如何打算?武进县的县衙恐怕是撬不开那几张嘴。”
“不急。”展昭神色一顿,眸光微垂,“……昨夜的捕猎人,除却前日一早食肆偶遇,我素未谋面,不知其名姓来历。”他的拇指轻轻摩擦着巨阙的剑鞘,若有所思道,“领头的该是那人,只是如今他伤势甚重,一时半会怕是不能苏醒问话,其余人……当是只如知县大人所言,听为领头报仇雪恨,旁事不知,又或是不愿吐露。”既决议搏命助人报仇,又岂会贪生怕死、在官府威逼之下一一言明。
“如今还是先请个大夫疗伤,醒后你我再往县衙一行。”
他昨夜沿途思索此事不得解,既平生不相识,有岂会有寻仇之说,倒叫白玉堂误会。
白玉堂步下微顿,那男人到底是被他怒极重伤、添之他不顾伤势非要动手,这半条命搭进去,还真不好说何时能醒。
“未必是当真寻仇。”
他看了一眼不知思及何事、神色突然有恍惚些沉郁的展昭,拧眉又道:“昨夜那些江湖人前来,定是有人背后算计你我,且时机恰如其分,那伙捕猎人或许不过是故步疑云。那人口中之言,不可信。”
“……也或许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展昭却有些失神道。
白玉堂眸光一闪,摁下心中疑虑道:“你是说,旁人得知他们有意昨夜寻仇于你,将计就计?”
展昭抬起眼,秋日金光落在他的眼睫上,“有一事,我昨夜便生困惑。”
他手中比了一下酒杯,“既能酒中下麻沸散,令我在毫无防备之下中招,为何不干脆下了毒物,也省了步步设下陷阱,与我正面对敌、损兵折将。”捕猎人行事果决,能一招制敌,绝不会拖沓浪费时机,这不合理。
“此事我亦有疑,”白玉堂抱着长刀,望着蔓延至远方的小路,目露思索,“若说他们是未免伤了旁余无辜之人,随后却用乱箭抛射,全然不顾院中旁人性命安危。”言至此,他眉宇闪烁阴霾,“且那箭矢上淬了毒,见血封喉,昨夜惊险,虽是你我竭力救人,但算来展家无人伤亡确是侥幸。”
“甚至他们本可用迷药,将院中诸人放倒,方便行事。”展昭道。
麻沸散易藏酒中,且比之用之既倒、多少含毒的迷药,起初还能留有神智、四肢逐渐发软麻痹,失了对身体的掌控,若用的不多,甚至不会叫人昏迷。HΤτPS://wωw.hLxS玖.còΜ/
“不放迷药,兴许是因我未有出席这展家家宴,有所提防?”白玉堂猜测道。
从箭矢看,二人在坟地碰上的和家宴上的捕猎人是同一伙,早知白玉堂与展昭同行,有所提防不无可能。
展昭略略沉吟,仍是摇首,“对付玉堂一人,总比两人容易,他们在山上试探过你我根底,当是见识一二……且下药之时,未必知晓你是否出席。此外还有一事,昨夜下药在前、乱箭在后,偷袭突然,玉堂,他们若抛射火箭,你我可拦得住?”捕猎人各个都是缉拿凶犯的好手,擅长布置陷阱,越是轻松便捷、省却损失越好,又怎会在思虑不到夜中放火之计。
“不错,恰恰是因此,我狐疑这捕猎人与那算计你我的人是同一拨。”白玉堂道。
他侧过头来,“夜中乱箭无人得见,可起了火,纵使确是你我为鸿鸣刀之事与他们起了争端,出手伤人,却是他们有致平头百姓于死地之举,自然理亏。”既理亏,便也闹不出针锋相对的局面。而单单是满院残箭,哪怕有展家人被箭矢所伤,那也有回旋余地,毕竟江湖缠斗,殃及无辜也难免。
那伙捕猎人更似有人安排,用意根本不是报仇雪恨、取展昭性命。
展昭迟疑地点了点头,“确有可能,只是……”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巨阙上,“我观昨夜他们所为,处处留一线,像是故意逼我出手。”
“猫儿……?”白玉堂眉头死锁,愕然于此言。
展昭似乎另有在意之事,方才如此疑心……为何?为那捕猎人的领头昏迷前所言?
攻讦之辞不可尽信,尤其是昨夜还有旁人暗中谋算展昭神台清明,岂会轻易中了言语拨弄之计。且不说展父身死十余年,生前武艺平平,早早离了江湖归家成婚生子;这仇怨隔了十余年,早年不见来寻来,今日却算到展昭头上,须知展昭成名江湖都快十年了。展昭挂怀的是旁的……?
等等。
白玉堂停住脚步,错愕地望着展昭。
展昭仿佛知他所想,笑了一下,声音极低,心绪模糊不清:“玉堂可还记得,昨日一早,我们在食肆碰上那伙捕猎人时,他们口中所言。”
“二十七年前。”白玉堂说。
若那捕猎人不曾撒谎,二十七年前江表叶府的叶瑾轩因一魔头身死,叶瑾轩于那捕猎人有恩,数年来他始终在追查那下落不明的魔头,恨之入骨;而后他们又在万里镖局听闻将近三十年前,于江南犯下盗婴案的魔头。
白玉堂又很快否决道,“伯父武艺寻常,这般说法未免荒谬,难保不是年岁已久、难以探查真相,张冠李戴瞒骗于人。”近三十年前的旧事,他二人身为小辈,可都还未出生,斯人已逝,岂不任凭其胡编乱造。“且那日在食肆之中,那捕猎人不见有认出你这仇人的模样,隔日便知晓伯父旧怨,对你屡屡布下杀局、寻仇上门……”
“除非他们在食肆之中便是故意寻上你我。”展昭接了白玉堂的未尽之语。
“……”白玉堂拧眉,仍是清明驳道,“此事毫无实证,便是他们当真为这桩旧案前来,既笃定有人在背后算计你我,未必不是设局欺瞒。”他快步上前,摁住了展昭的手臂,“展昭,你非是多疑之人,伯父为人你最清楚,何必为外人挑拨心生动摇自回常州,你便心事……”话未尽,心神里似有火光跳了一下,白玉堂猛然收了快语。
他愣了一会,压着阴霾,放轻声道:“你……究竟想与我提何事?”
展昭好似早就在等着他发问,抬眉温声笑笑,“侯爷。”
白玉堂轻轻“嗯”了一声,凝眸注视着展昭,似是洗耳恭听。不是自回常州,他早该发觉,此时不由为此恼恨自己的迟钝。展昭仿佛瞧出白玉堂缄默下剧烈起伏的心绪,轻轻拍了一下白玉堂的手背,转身沿着小道继续前行。
不是回了常州之后,而是离去太原之时起,展昭欲言又止已有数回。
他原以为展昭心事重重是为常州展家,是为不喜江湖人的耕读世家,是为展暄、展晖还有他们离家出走的儿子。到了此时方才惊神,不是,全然不是为此。
是为中元那夜,他未能问明的言语。
是为勾龙赌坊那个与展父有旧的人……侯爷。
“侯爷,”展昭与跟上前的白玉堂温声道,“确是父亲旧友,三十年前相识的旧友。”
“你曾言,他只与你道一事。”白玉堂道。
“不错。”展昭朝着白玉堂提起手中的巨阙,“不过那之前,他曾问我可知手中巨阙来历。”
“……”白玉堂的目光落在那柄黑沉沉的古剑上。巨阙传自展昭之父展昀,侯爷所问的自然不是此答,而是连展昀都未曾提起、白玉堂这几月来已有狐疑的事展昀这武艺平平、在江湖不闻名声之人,世家耕读、不问武林事的寻常公子,是从哪儿得来的古剑巨阙。
“侯爷虽问,但未有与我言明,该是发觉父亲未曾告知于我,便作罢了。”展昭说。
他们拐上了小桥,又进了村落小巷,展昭在一户人家前站住了,又道:“不过我那日见他手中提有一剑,将近五宋尺的一把古剑,其剑纹如流水,自柄至尖,连绵不断。玉堂可有印象?”
白玉堂眉头蹙起,讶异道:“……古剑工布?”
春秋吴越杂史越绝书曾载,欧冶子于剑池铸剑,与干将为楚王铸成一剑,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名作工布。
古剑巨阙亦为欧冶子所铸,钝且厚重、坚硬无比,又因不曾开刃有残缺之意。
“当是工布剑。”展昭道,“侯爷那日问话,想必巨阙……与侯爷手中的工布剑亦有渊源。且非是因工布与巨阙等八剑并称八荒名剑,而是父亲与侯爷得此二剑或是同处……乃至同时。”他眼前好似又是那双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眼睛,久久注视着他手中的黑沉古剑,又怀念,又痛苦。
“父亲不为人知的旧事里,或曾与侯爷有过命之交。”
白玉堂良久不语。他神思敏锐,思索前后之语,已然猜着展昭之意。
既是过命之交,展昭幼时怎会未曾一见、甚至不曾听闻一二。
展昭背过身,眉目温润沉静,抬手轻轻叩响了那户人家的木门。他的嗓音仿佛潺潺流水,毫无动摇地流淌着,和气地从高处坠落在秋日耀眼的金辉里。
“可那日侯爷只提了一事,他与父亲早已恩断义绝二十余年。”
“从父亲的巨阙落在他咽喉前之后。”
写完之后,发现前面那一段,好那啥昭昭修罗场?
后面写了两千六的剧情后发现,我去,我好像剧情顺序放错了,这一段不该放这里。
但是今夜榜单我来不及改了。
只能接下来想想怎么补救了?必须要把锅甩给明天!?
晚安!
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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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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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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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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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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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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