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人好!我想吃百味酥。”
一个小豆丁正抱住曲瓷的腿轻轻摇晃,她约莫四五岁,一双鎏黑葡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落在带着泥灰的脸颊上,寒夜冷风吹过破旧衣衫的洞,她打个哆嗦,却纯真笑意不减。
“百味酥,你是丽端城人氏,怎么到了钦州?”曲瓷微有惊讶,百味酥是丽端特产,幼年曲瓷也总缠着兄长要吃。
小豆丁不回答,只是低声央求:“小柱子说姑姑有好吃的糕,肯定是百味酥?我娘重病,她睡着的时候说梦话,说想吃百味酥,她说最好吃的糕就是百味酥。”
曲瓷‘哦’一声,“那不是百味酥,是四色豆糕。”
曲瓷从州府离开的时候,将早前薛定山给她备在卧房的糕点都带出来了,施粥的时候,散给了一些小童当零嘴。
曲瓷转身去取,掀开竹笼,却只剩下了一堆渣滓。
小豆丁一把抢过竹笼抱在怀里。
“没了。“曲瓷歉疚地道。
“有有有。“小豆丁见曲瓷不责骂,大着胆子笑起来,她细幼手指小心捻了一点兜在指缝中,伸出粉色舌尖一甜,舒服地打个哆嗦。
“是百味酥!谢谢姑姑!姑姑好人,长命百岁!”
“哎——”曲瓷本意是想取过竹笼,让她再等一会儿,自己着令孟昙返回去取一点糕点来,但小豆丁约莫是被人打怕了,吓得一缩脑袋,紧紧抄着竹笼张牙舞爪呲牙吓曲瓷一下,而后一溜烟就跑了。
曲瓷无奈,只好摇头笑笑,一扭头,再对上薛奉的眼睛。
“你方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薛奉眼皮动了动,不着痕迹挪开目光,只落在曲瓷裙子上,那里赫然是两枚黑手印。
曲瓷并不嫌弃,只笑着伸手轻轻掸了两下。
灰尘浮动。
薛奉突然开口,语气刻板而生硬,像是鹦鹉学舌,在背诵早有人备好的颂词:“夫人和陆大人鹣鲽情深,一路相伴,不辞劳苦来此赈灾施粥,善心义举薛某实在钦佩。”
“只是如此?”
曲瓷忽而觉得倦怠,她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薛大人亲属,我不知晓你心中秤如何平量,但灾民惶惶,天冷夜长,他们随时有性命之忧,一粥之饭,一豆之羹,说是续命亦不为过。薛定山身为此地主理官员,食君之俸,便应担君之忧,庇佑这一方百姓。赈灾早前已经拨粮一次,钦州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嗤——”薛奉笑出声,似是笑曲瓷天真。
是了,她是真天真,一个闺阁妇人,如此讲不着边际的大义。
且是和薛定山的亲属,来晓之以理。
曲瓷摇摇头:“今日施粥一事已然了结,薛公子可回去复命了,不送。”
薛奉深深看了曲瓷一眼,他却并没走,而是转头去跟几个军士帮忙收拾东西了。
曲瓷心道: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夫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虚弱而讨好的女声。
曲瓷扭头,就见一个妇人带着方才的小豆丁正站在她身后,妇人一身粗布麻衣,上衫缝补几个大补丁,裤子又肥又大拖在地上,是男人的衣裳。
妇人一直低着头,曲瓷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皲裂的左脸颊,照面一打量,像个婆子,但这声音却是年轻的。
“给夫人来还竹笼。”
妇人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竹笼递给曲瓷,她行为恭俭,格外有礼有节。
曲瓷便着意多看了一眼,闻言接过了,笑道:“夫人是丽端人氏?我方才听千金提到百味酥,我少年时,也随着父兄在丽端住过数年。”
“啊,这样巧么?那我想同夫人打听一家人,是姓相里的。”
她抬起头,枯黄的头发中,一张脸饱经风霜,但眼睛明亮而惊喜,似一块内里燃烧的银炭。
但视线和曲瓷一对上,她倏地脸上血色全消。
“是你。”
曲瓷也怔楞住:“金禾?”
相里金禾嘴唇翕动着,一时之间瞳孔收震了一下,她不安地道:“我只知道是盛京来的钦差赈灾,不知道是,不知道是你。”
“你不应该在丽端城么?相里是丽端最大的商户,百年根基,你怎么会——”
流落此地,成为这个样子。
相里金禾攥紧手指,末了却是抬头轻轻笑了:“曲大人离开不久,我爹商行出了问题,墙倒众人推,说是百年基业,不过白蚁蛀木,早是断毁之缘。”
“金禾——”
曲瓷心中百味陈杂。
相里家家大业大,相里金禾作为唯一子嗣,自幼骄纵不堪,从不正眼看人,且行为乖张,动辄便伙同一众仆从堵截小同窗,当年上学的时候,相里金禾喜欢陆沈白,为此,曲瓷没少吃她的亏,不过幸好曲父从官,相里金禾被她父亲耳提面命过之后,行事也就收敛了很多。
只是没想到,一别经年,她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我听说来赈灾的大人,是姓陆。”
“嗯,是沈白。”
“哦。”相里金禾茫然之后突然连连点头,她行为迟钝,带着骨子中的卑,她笑着说:“当年我爹就说他是个好苗子,果不其然,真好,你们也在一起了,真好。”
她一连说了几个真好,曲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啊!”
相里金禾突然脸上一变,双手捂住肚子蹲下去,痛苦的喉咙中发出‘呦呵呦呵’的沉重呼吸声。
小豆丁蹲下去,哭着摇她的胳膊:“阿娘,你别学爹和他们啊,你别丢下我。”
曲瓷本来正喊医官过来诊治,闻言脸色一白。
几个军士涌上来,曲瓷被挤在外面,夜风苍冷地吹,她忽而觉得心头方才和薛峰对峙时的热血,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钦州灾情,到底亡了多少人?!
幼童稚子口中的死,竟如此轻飘,令人胆寒。
“夫人!”孟昙过来小声回话:“医官说怕是不大妙。”
“那——”
“她一直低声呓语,说想回自己家。”
“但是一路颠簸,”曲瓷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又见医官远远对她摇摇头,曲瓷走进人堆里。
相里金禾大约是回光返照,脸色看着比方才好了不少,她如望救星地看着曲瓷:“曲瓷,我想,想回家去。”
“娘——”
小豆丁哭的声音尖利。
曲瓷心里乱了一下,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直接抬着相里金禾回去,所幸她家离施粥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月色清寒,从茅草屋的破洞里流泻而下,像一簇簇幽浮的冰柱,相里金禾家周遭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灶台后连接着一个土炕,另有一个破旧的衣橱静静矗立在墙壁边。Ηtτρs://WWw.HLXs9.cóm/
有人点了一盏灯,火苗扑蹿。
屋子外传来孟昙的声音:“姑姑只是和你娘亲说说话,我带你去取百味酥。”
“我,我不要百味酥,我要我娘!”
“可是你娘想吃百味酥。”
“我,我——”小豆丁六神无主,抽抽搭搭的,最后还是被孟昙带走了。
“半月前,薛定山将城中所有生病的人,都带去了丰阳山,说是有大夫在那儿救治,”相里金禾神色黯然:“我们都知道,丰阳山大夫没有,猛虎倒是不少,他是因为钦差要来,所以才这样做,但草民岂能碰的过官老爷,如此一来,家里只剩下我和岁岁相依为命了。”
难怪他们到钦州后,钦州百姓一见官兵,就抱头鼠窜。
薛定山用百姓尸骨做仕途的登云梯,如此天怒人怨的行径,他夜里可能安枕?!
“曲瓷,你我总角相识,昔年我少不更事,多有对不住你,但稚子何其无辜,我求你,我求你——”
相里金禾突然急喘起来。
“金禾——”
曲瓷上前,却被反手攥住手腕,相里金禾悲戚哀求着:“岁岁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这世道艰难,我曾想着带她一起走,免得留她一人茕茕孑立,可她如今才四岁,我……我下不去手啊!”
相里金禾声音虚弱,似杜鹃啼血,声声悲鸣。“曲瓷,我求你,你带岁岁去盛京,把她交我表姐葛薇琦,行吗?”
曲瓷并未听过葛薇琦这个名字,但见相里金禾已是强弩之末,当即便应了:“好,我答应你。”
“多,多谢,”相里金禾喘息着,又道:“还,还要劳烦你件事,待我死后,别把我送去丰阳山,我,我不想成为孤魂野鬼,你把我烧了,撒进河里,这样以后岁岁到哪里,我……我都能陪着她了。”
曲瓷应了,见相里金禾神色已不大好了,俯身道:“金禾,你且等等,我已着人通知了沈白,他很快就过来了。”
“陆,陆公子——”
相里金禾瞳孔涣散,气若游丝:“他,他不喜欢我的,他,他——”
“金禾——!”
相里金禾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只是兀自道:“你当年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你可知,陆,陆公子,他,他——”
相里金禾艰难转头,看着她。
“沈白,他怎么了?”曲瓷倾身上前。
相里金禾嘴唇嚅动间,外面骤然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隐约夹杂着脚步声。
曲瓷只分神了一瞬间,再回神时,有风吹灭了烛火,屋里一片漆黑。
“沈白,他怎么了?”回应曲瓷的,是无边的沉寂。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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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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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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