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打开窗。
窗缝外坠着三月末的牛毛雨,柳绿桃红,机关雀穿梭雨中,无人察觉。骏马打着响鼻,缭绕白气之间,车夫正打发着乞丐,随即不安地朝卿玉阁上望,周子舒撇侧开身,悄然合窗。
车夫在等人。等的是卿玉阁的无霜姑娘,每月三十的惯常事,邀无霜姑娘赴会抚琴,赴的是墨客骚人云集的堂中诗会,抚的是黑漆蕉叶的天下第一琴。今日之景与往常无异,只是这无霜姑娘,眼下并不在房中。
取铅粉、石黛、花钿,周子舒坐定,人皮已制成,他伸手摸上去。天窗无心管他人闲事,周子舒本欲一掌了结无霜,直接借脸。却不料撞见无霜与一穷酸书生计划私奔,他那掌风运了五成力,又收回去。杀人就得杀一双,血沫子溅起来,费事。
就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霜着素装,与书生潜逃,她给周子舒留下一套最美的裙衫,言说此乃刺史大人所赠。
云州刺史,姓方。早年这方大人同晋王寄过诗文,大加恭维,意图结好,晋王承他好意,帮其摆平过几个政治烂摊子。年初这方大人却一改常态,信中回道“避内外交通之嫌”,要同晋王桥归桥路归路,万万不可被圣上扣下“结党营私”的帽子。
晋王摔了茶盏,面露薄怒。他负手而立,攥紧拳头,唤道:“子舒。”
他唤得平静,但言辞之意,却不平静。
“给你半个月,早去早回。”
方大人必须死,但人有很多种死法,作为天窗首领,周子舒需得挑个隐秘的。死在软香榻上牡丹花下,旁人推测,也不过一桩风流韵事。
每月所谓诗会,只是个名头。墨客骚人,也有一大半是假的。方大人和江湖鱼龙素有往来,他敢忤逆晋王,说明他所仰仗的江湖势力足够保他太平,以办诗会为由,网罗各路消息——自然也包括天窗。
无霜姑娘是方大人的红颜知己,周子舒观察了无霜十日,他本就生得清俊,臂膀有力,腰肢却削薄得很,加之易容、换骨相,能仿其八成。声音略有些麻烦,吞下易声丸能暂时将声音变得嘶哑,他用面罩遮脸,拿风寒之由搪塞了车夫。
赴会之地毗邻松茗江畔,绿树掩映、香扇扑鼻,没什么诗意风景,就是个高雅说法的烟柳巷。
出入兴鼎楼的,都得交递帖子。周子舒掀开马车帘布,细雨迷蒙。他抱琴下车,撑伞。无霜自有幽兰之姿,“她”该如何走——含俏带笑,款步而行。周子舒没学过女人走路,脚踩白石路,又被裙角磕绊,几番步子不大稳妥。
路走得不舒服,但眼睛瞧清楚了。
断剑山庄、海沙帮、镜湖派,先后进去三人。另一马车停驻,下车的纨绔子弟甩了把金豆砸地,引得小厮争夺。此人周子舒曾有过一面之缘,静安郡主的哥哥李枫,也是振武节度使李大人之子,这就有趣了。方大人同晋王毁约,想必其中最大缘由,是这李家掺和了进来。振武节度如若得知天窗组织存在,必定忍不住上书弹劾,老家伙不安分,早想觅机将晋王一军。
李枫春风得意、趾高气扬,却不知这一幕被周子舒尽收眼底。方家李家,成了一条绳的蚂蚱,被天窗捉着尾巴了。
白衣剑紧致地缠贴在周子舒的腰盘,他用手按了按剑柄,像在慢慢唤醒剑中英灵。
无霜来此,只为抚琴。就是抚上几个时辰,周子舒早没了曲子储备,又从头来过。隔着朦胧纱帘,方大人和李枫在厢房谈事,其余江湖杂客,有点墨吟诗的,有玩行酒令的,就是无人懂琴。
周子舒将将换了首简单的古调,顷时,一阵箫声迎风低缓而来。此箫音颇有深沉古韵,和周子舒所奏琴音,上下附和铺垫,浑然一体。周子舒一愣,他抬眸,自风吹开的帘布后四处环视——一楼,没有,二楼,没有。他竟找不出箫声来源。
箫声隐含内力,但并无杀伤感,反倒有些天涯浪客的寂寥落魄,像在叹。叹寒暑忽易,叹过客匆匆。
在场并无第三人察觉箫音,这箫仿佛专为周子舒而奏。周子舒警备大作,有人破了他的易容术?不可能。无霜不懂武,更不会是她的旧友。耳间只听这箫音越□□缈,几抹碎音撩着风,变作汩汩陈酿,直往周子舒心头撞。
周子舒停指,摸剑。
箫也停了。
有人闯了无霜的琴室,一个醉醺醺的青年汉子,生得面目狰狞,唇边笑意轻佻。他醉得跌跌撞撞,但周子舒看出他每一步使了武功,醉意是佯装的。汉子勾勾身,瞧见周子舒的半张脸,横笑更甚,汉子馋兮兮叫了声“美人——”,有一扇面自他袖中拂出,桃味很重,周子舒嗅着味道,眉心一拧,向后略微仰身,面罩却被这轻佻汉子给摘了去。
鬼谷的功夫。此人该是十大恶鬼之一。
扇面上题了首诗,字体若轻风细柳,一句“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其中“絮”字着墨极重,实在不像面前这个醉鬼能写出来的。
这醉鬼跌倒在无霜的琴前,转而被方大人的近侍给拖出去了。周子舒垂眸,理了理裙衫,听另一近侍道:“无霜姑娘,方大人有请。”
无霜走前曾告知周子舒,方大人在床间有些慑人的癖好,喜欢抽鞭子,许多女子被他折磨致死,他怜惜无霜的琴技,这才对她留了些情面。
……呸,只会打女人的龟孙子。
周子舒行至厢房,正见李枫拱手告辞,除去李枫,还有好些别的大人,周子舒同他们一一对视,记下名字。
方大人在房内斟酒,周子舒进门后,那人将酒盏推了过来。
烛火微跳,方大人审视着周子舒的脸,问:“今日怎么没有奏《相思曲》?”
周子舒凝滞片刻,徐徐道:“当年苏东坡曾用名琴给一位名妓殉葬,之后夜半时分,女子的魂魄抱琴悲歌,由此得来《相思曲》,无霜认为,此曲并不适合今日的兴鼎楼。”
方大人闻言淡笑,起身,离周子舒近了些:“都说你染了风寒,声音嘶哑难认,果然如此。人美,声音却扫兴。罢了。”
此言刚落,方大人便扯着周子舒的后颈,将他整个人猛地按于桌前——
酒水洒了一地,近侍无人相应,想来知晓方大人平日都是这般动静,见怪不怪。周子舒却瞳孔骤缩,满身冒寒。许是烛火太盛,躺下时他脑中一时混沌晕眩,也不知是否生出幻听,竟又闻一阵箫声。
这次的箫音不如方才温和,好似专程来瞧热闹的。断断续续的音调且实且虚,诡谲之间,恍然变成一只厉鬼。
厉鬼扼喉,唤醒了周子舒。
“无霜并不会奏《相思曲》,她的琴技远不如你。”方大人一字一句问,“你是谁?”
方大人狠厉地扣紧周子舒的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他的表情在审问,可也只能定在这里。
四季山庄做事,讲究快狠准。
周子舒早从指间出针,直刺方大人脖颈要害,生命流逝只在斯须之间,白衣剑尚未出鞘,但方大人已死。他栽倒在周子舒胸口,酒味很重。周子舒厌恶地抓他起身,将其尸首丢入床榻,棉被盖住那人的脸,再放下床帏。
桌间酒不错,周子舒将剩余半壶饮毕,一拂嘴角,从窗间跃出。
他这一提步,裙影妖娆,黑瀑长发与夜色相融,隐现奔月仙姿。以前秦九霄和毕长风喜欢一唱一和,总说庄主生得美。这种美和女相无关,如一抹易逝的风,捉不着、摸不到,又不经意地透出来。
周子舒踏上松茗江畔的船只,船动,兴鼎楼的灯火被远远抛下。
他在舱中调息。方才刺杀方大人,动作稍稍迟滞,他未曾在意,以为是裙装累赘。眼下内息忽地紊乱游走,几股热流胡乱作祟,滚滚向下翻腾,腹中烧着火,竟有愈演愈烈之状。
他睁开双目,将脸上的易容撕了下来,燥热难耐,他松动几分胸前衣衫,以此运作内力。
须臾,他眉心倏忽一跳,暗道不妙。是毒。
百思不得其解,方大人绝没有下手的机会,那这毒从何而来?
不由他多想,江面不太平静,船只停留江中,孤零零地与月影相伴。船夫落水了,鲜红的血液弥漫开来。
夜莺啼哭,凄凄惨惨。俄顷,一人从江中猛然跳出,卷起千层江水,浪花扑腾在周子舒身前。周子舒一眼认出是那个装醉的汉子,此人必是一路潜水尾随,毒恐怕也是他下的。
周子舒记起来——扇面上附着的古怪桃味。
那汉子吐掉嘴里的水,抻着脖子盯了眼周子舒,忽地一愣:“他娘的,你易容了!搞什么啊!我、我那么大一个无霜姑娘呢?!”
周子舒冷笑:“船上并没有姑娘,兄台认错人了。”
汉子捋了捋额发,道:“急色鬼我从来就没认错过人,你他娘的不是无霜,但也是个美人,中了我的含露春,再厉害的高手,也会春潮迭起、情难自已,到时候,恐怕你比我还急——”
急色鬼身上有个包袱,他甫一丢下,包袱内露出许多物什,瓶瓶罐罐、皮鞭、羽毛……没想到,鬼还挺讲究。
“都是从那方狗官的房间里偷来的,家伙不少,就是进了水,不知好用不好用……”
语毕,掌风袭来。周子舒气血沸腾,竭力侧身回躲,踢翻舱内方桌,急色鬼功夫路子野、速度快,要克他,得比他动作更快。平日里的周子舒,十招之内定将他擒下。但中了怪毒、穿着女装的周子舒,恐怕要三十招。
不管是十招,还是三十招,急色鬼都没机会了。打斗时,急色鬼将怀中那已被江水浸湿的扇子作为暗器,直直砸向周子舒面门,周子舒旋即弯腰,视界内景致颠倒,正当此时,他看见船只另一头,有人踏江而来。
那人很年轻,腰间隐隐绰绰别着玉箫,足尖轻点水花。月亮在其身后放大,衬得来人碧衣似波,翩然俊朗——俊公子接住了湿漉漉的扇子,在手中绕了几圈,又重新丢掷而出,扇子原路返回,正中急色鬼胸口。
三月末春,雨方歇,有客一人,登舟。
急色鬼噗通一声,掉江里了。
周子舒额间溢着汗,乱动内力,毒更甚几分。急色鬼能下什么毒?周子舒咬咬牙,这是着了鬼道。
他听得不太明晰,那急色鬼在江里灌了几大口水,似在求饶什么。
“谷、不,主人!不知属下何罪之有,您要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天气冷得很,要打要骂都随您,可别让属下在江里泡着好吗——”
“闭嘴。”来人冷然道,“拿了我的扇子,四处招摇撞骗,还在扇子里种下你那些臭玩意儿,老无常让你来云州,是来横渡松茗江的么?既然你如此喜欢,那便在江里泡上一夜,醒醒你那腥膻脑子。”
不等急色鬼多做解释,那人又往江浪横拍一掌,将急色鬼给彻底摁江底去了。
船只摇摇晃晃,经受几次折腾,依然坚固。周子舒半闭眼,轻倚舱壁,浑身气血淤结,略有走火入魔征兆。他运掌一提,手腕忽被人捉着,他一惊,欲挣,整个人却被翻了个面,背向而坐。背部的衣衫被人一手扒开,莹白的肌肤敞露空气,冰凉的指腹摸上山脊般的蝴蝶骨,一一摩挲。皮肤带着旧日剑痕刀伤,但不妨碍其轮廓分明,这骨相极其漂亮。
那人轻笑。
“进门时还是无霜姑娘,出门后,竟成了另一个美人。不太凑巧的是,温某人观骨无数,这骨相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一摸即知。”
周子舒气恼,以肘后击,可越使内力,身子越软,含露春的毒性像只刁钻的蛊虫,开始啃食他的五脏六腑,唤起他的七情六欲。
秦怀章教他武功时,曾言道法九要,讲究清净身心、寡欲无求,人要往淡了活。丢下浓烈的欲求,可悟上乘剑道,方配衬得起白衣剑。
周子舒十六岁来的晋州。
适逢晋州大雪,举目茫白,秦九霄跟在他后面,低低唤着“师兄、师兄……”,一深一浅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好像过去那些快意江湖的日子,都成了一抹留白,无可追忆。
四季山庄没了家,无根的人飘飘袅袅、居无定所,亲人和兄弟,需要重新扎根。
往淡了活,所以不怕杀戮;无所欲求,所以孤身不顾身。
周子舒咬紧下唇,唇色透红,他硬扛下来,寻着理智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人回道:“鬼有鬼欲,人有人欲,你问我是人是鬼?那么你呢?中了含露春,做人,便只剩一炷香。做鬼嘛,尚有一线生机。”
如此耻态毕露,岂非人不人、鬼不鬼。
“今晚月亮好看,我心生欢喜。你若做人,我便丢你下江,你若做鬼,我便带你做鬼。”那人笑意绵绵,言语似浪,“做鬼有何不好?可以让你活,不仅身体活着,心里也快活。”
周子舒推阻不开,竟又想着提内力,身后人眼疾手快,迅速封掉周子舒的周身大穴。周子舒闷哼,双掌按地。蝴蝶骨蜷着,继而又展开,和月光相叠。
那人又问:“你不是无霜,那叫什么名字?”
周子舒动弹不得,不语。
“含露春毒性解后,你将不会记得今夜事,有来有往,在下姓温,温客行。”那人自后捉紧周子舒的肩头,笑道,“你不愿说名字,那我替你取一个?起先在兴鼎楼中,我瞧你对我这扇子颇感兴趣,喜欢这首诗?我也喜欢,尤其喜欢这个‘絮’字,身如柳絮,心似浮萍,叫你一声阿絮,可好?”
周子舒怕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连“滚”字只冒了个音,就被剧烈的咳嗽盖下。他面色潮红,汗珠滚烫砸落,船儿摇,温客行一挥袖,落了竹帘,偌大的月亮,被竹帘分成许多瓣。
“阿絮,我这是在帮你。”
温客行就这么攀着周子舒,将他按下去,脸贴地。那人轻抚着周子舒的蝴蝶骨,手不过瘾,便换了嘴。吻得周子舒浑身猛一激灵,那袭脑的热意蒸发了理智,一个念头撞过来:做鬼?晋王旗下的鹰犬,怕是连鬼都不如。
杀人者,无人可懂,无人可交。今日唯一让他畅快的时刻,是那箫音攀风而至,一时解了他琴中的迷惑,哪怕素未谋面,他却瞬时信了几分,吹箫者,必是同病相怜之人。
那就一齐下地狱。见了孟婆,叩过阎罗,便知自己此生业罪为何。
他——偿还得清么?
下面那物被磨得生疼,温客行这样制住他,更无排解之道,周子舒一手摸到那急色鬼留下的包袱,随便抓了个瓶罐,在掌中破碎,碎片往后划动,两人手掌相合。碎片划破了两人的手指,有血滴落。
周子舒泛起一阵不适,他狠狠道:“别把血弄我身上!”
温客行深眸微动,捏紧两人相扣的掌心,就这么让碎片在里面扎着。疯子,真是个不怕疼的疯子。
周子舒的裙衫算是毁了,要么染着血,要么被温客行一手撕了,腰间白衣剑滚落一边。周子舒为了伪装女人,胸前还做了假东西,被温客行掏出时,那人倏地愣了愣,周子舒趁机翻了个身,脚掌意欲踹人,岂料膝盖被折了起来,顶在两人之间。
“下次别扮女人了。”温客行道,“阿絮,你还是这样最好看。”
周子舒骂咧不出口,稍一撩眸,银白水波晃荡,在温客行眉间落了霜白的光。那人一双眼生得柔情,映着月、江水、落难人。鼻梁挺直,手指清瘦修长,唇间时时绽笑,他若不做这些野蛮动作,更像个诗酒江湖的浪客。
但这些第一印象瞬间涤荡,周子舒来不及了解这个人,因为唇间微热,唇瓣贴了上来。他脑子浑噩,气血快煮沸了,透过经脉、穿越皮肉,滚烫地溅出来。
不知被田力人吻是这种滋味,那舌头挺有耐性,掠过上颚和齿背,细细碎碎地舔,所有不得排解的情潮,被这个吻吸了去。他们互相吮动、追逐着舌,但周子舒的手掌仍未放弃挣扎,还在乱动内力。
温客行眉峰一蜷,抓起包袱里的皮鞭,将周子舒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既选了做鬼,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
周子舒此刻【和谐】。
美人何时最美?
见过他杀伐果断,见过他浓妆艳抹,见过他饶了那无霜和情郎两条命。
也见过他衣衫不整,星眸低缬,浑身烧着谷欠望大火——仿佛这才接近最真实的那个他。
周子舒咬紧殷红下唇,温客行留下的一串吻,如同【和谐】。
他哼出几声:“温客行……”
“在呢。”温客行抓着周子舒的月要盘朝他的方向猛然一提,他们鼻尖相触,凑得极近,“阿絮,你叫我的名字,怎么这样好听呢?”
“你这个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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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门派别里,双修讲究神气交融、炼养阴阳,择选对象分外严苛,且事后都会许配婚约,江湖也有过不少双剑配偶。
眼下周子舒没什么择选对象的机会,他知道,温客行内功匪浅,在这漫漫无人的松茗江上——甚至整个云州地界内,他都是最合适的人。
这般一想,周子舒推拒的力道弱了些,温客行眼底一沉,竟张口轻轻咬了下周子舒的脸颊,像在确认这皮相几分真假。被鞭子缚住双手的周子舒,竟也缓缓将手抬起,顺势勾住了温客行的后脑。温客行一颤,周子舒温热的指尖插进温客行的发丛,两人的唇瓣转瞬交织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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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
周子舒身子跌落又昂起,他抬头。夜连山,山环江,江映月,月照人。
“满船明月从此去,本是江湖寂寞人。人生苦短,但若是做鬼,你就能看个够。因为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谁也奈何不了、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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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横死兴鼎楼一事,震惊朝野。李大人气到旧疾复发,三个月大门不出。朝廷查来查去,证据不足,因为涉嫌此案的无霜姑娘,早在江湖之间一夜绝迹。
晋王最近心情好,狩猎时打了不少猎物。他冲周子舒道:“听话的兔子,不用放箭,也会乖乖靠过来。你瞧今日这些抓的,都极其听话。我竟舍不得给它们拔毛扒皮了。”
周子舒默不作声。
晋王瞥他一眼:“赏你一只,试试看,兔子能不能养熟。”
这兔子,最终被秦九霄抢去养了。师弟拿草逗食,边喂边对周子舒招手。毕长风抱剑而立,瞧见周子舒愣了片刻神,手间倾倒的茶水溢出了杯盏。
“庄主在云州可是有奇遇?”毕长风问。
周子舒回神,回道:“何出此言?”
毕长风咳咳嗽,道:“失魂落魄,就像九霄手里的那只兔子。”
周子舒难得没同毕长风争辩,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可精通迷香之术?”
毕长风道:“略通一二。”
“那可听过鬼谷的含露春?”
毕长风的表情忽而高深莫测:“哦?”
周子舒近日清闲,在暗室内学习起了调配迷香。含露春这种东西,栽一次即可,断不可能有栽第二次之说。更何况,他的记忆停留在急色鬼奔上船只那一刻,之后缭缭绕绕的那些,像层迷雾阻隔住他的大脑,他什么也不记得。
黄粱一场梦。是梦么?
周子舒点燃他新配的迷香,药性很浅,伤不到他,但能令他浅眠。
浅眠时,每回都能徘徊着登入松茗江的那艘船。有人握他的手,抱他、吻他,周子舒行走黑暗,他双手拂开那些冥茫烟气,依然捉不到他想见的人。
“阿絮……你做人,还是做鬼?”
周子舒睁眼,坐立起身。
此香需要一个名字。
周子舒掐了掐眉心,不如叫它醉生梦死。
之后时节轮转极快,天窗剧变。秦九霄、毕长风身死,七窍三秋钉,给了周子舒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新生?不过是数着太阳过日子。
越州的太阳暖洋洋,他又数了一日。这日本无任何不同,烟柳画桥,他躺进江湖人间,优哉游哉。
他昂首,喝着紫衣姑娘请他的酒。顺着轻柔的阳光,瞧见二楼之上,有人轻摇白扇,直坦坦望过来。周子舒有另一层易容伪装,这次不扮女子,扮了个潦倒的痨病乞丐,和“美”字绝不靠边。但二楼那束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片刻,似又穿透这层伪装,瞧见他那颗满目疮痍的心。
周子舒恬然一笑。
不如饮酒、不如忘怀。
只是这回饮酒饮出了麻烦,他孑然一身,却不合时宜地沾上了一个拖油瓶,两块狗皮膏药。
拖油瓶叫张成岭,狗皮膏药,一个叫阿湘,另一人——
“在下温客行。”
周子舒听完定了定身。大步朝前走。
拖油瓶和狗皮膏药,穷追不舍。
十分久违,这关头,周子舒又想起醉生梦死之时,云雾里传来的那句问话:做人,还是做鬼?
“痨病鬼,你叫什么名字?”
周子舒的步子,在这里停了下来。夜还很长,可他人生将尽,本无需在此停靠。但他……确然停下了。
“我叫周……”周子舒翕动着唇,停顿半晌,又道,“周絮。”
一旁摇着扇子的玉面公子,笑眯眯地看过来。
“阿絮。”他道,“我记着了。”
三月末春,雨方歇。有客一人,登舟。
从此情寄岭云绕,剑开明月环。
何管天地方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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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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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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