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来,她第一次对父母的往事起了探寻渴望:埋头苦读每一页记录,看得更仔细,一个字眼也不愿放过。如果始终不放弃回忆,总有那么一天,能够全部再记起的。
又挑灯夜战了一个多小时,仿佛回到了每天啃论文到深夜的学生时代。
但白日就疲累工作,再过度消耗,眼皮打架,娟秀字符在眼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楚,似游来游去的蝌蚪。
“十二月三日。大雪。继续清理M1、M15、M23土坑直身穴葬墓,各出土陶鬲三件……其一有破损。均为广口长颈深腹三足袋器型……初步猜测三墓穴为陪葬墓……M15墓主人盆骨有明显砍斫痕迹……”
看着看着,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跳来跳去。
昏沉的脑子拒绝继续熬夜,叶雨初决定冲杯柠檬水,结果摇摇晃晃地踢到了插座,人绊倒沙发上。
周围猛地黑了。
她直接趴到了沙发上,幸好不曾摔着。
头一下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
她只觉颈骨条件反射地放松无力,脑袋似有千斤重,再不想抬起,连打呵欠的力气都没。
先眯一会儿……眼皮瞬地沉沉阖上。只放任轻快地沉沦,失了神智。
“初初。”
姐?
“初初,今天的卡片记住了没?记不住姐姐可要打手心了。”
什么卡片?
叶雨初站在黑暗中,环顾四周不见叶瑾瑜影子。只觉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无比清晰。
“初初,把卡片拿出来,姐姐要考你。”
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卡片”是什么。下意识低头,却发现手中不知何时真的多了一叠硬质卡片!
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而且“卡片”越来越多,叶雨初心里陡生烦意,一点也不想看。
“既有器物名电脑,运转一查便知,何必再考。”叶雨初听到了自己闷闷的声音,说的话甚是奇怪。
“电脑?初初你真是……不过你还是小孩子,可不能整天盯电脑,更不能打游戏,网瘾最坏了。”
脑海里,姐姐的口气似怒还嗔,带了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叶雨初尚没缓过劲来,就再次听到了自己轻轻应声:“嗯。我不喜游戏。”
很快传来叶瑾瑜笑声,清浅如银铃,似很开心。
“初初……”
她的声音陡然遥远,模模糊糊,叶雨初闭上眼,逼自己仔细听。
“姐?你说什么?”
“……这就是妈妈啊,你看你和妈妈长得多像啊。”这一次她终于听得一清二楚。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陡然生出一团微弱的光,仅够照亮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短发齐牙子的年轻女子,身材瘦削高挑,白衬衫,及膝花裙,微微笑着,眉目温柔,和自己有九分相似。
叶雨初凝视照片里始终微笑的女子,久久不语,甚至不愿眨眼。
唇齿下意识磨开,突然很想喊出来,喊出轻柔又温暖的两个叠字——妈妈。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一旦说出口,就能彻彻底底迈过某个无形的坎,再无犹疑。
叶雨初觉得心跳到喉咙,还在急速剧烈地跳动,逼仄到无法呼吸。她张开口,脱口而出的千钧之际,却突然后脑疼得像针扎斧锤一般,一阵阵眩晕想吐,几乎要落泪,哽咽不能语。
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没有时澜的照片。周围又陷入最初的黑暗。
“姐姐”不再说话,好像凭空蒸发了。
叶雨初试探地轻轻喊:“……姐?”
没人回应。
“姐,你在吗?”
还是没听到叶瑾瑜的声音。
她抿紧唇线: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无尽黑暗,不曾让她害怕,只是有些无措。好似被遗落了一般,只被困在这片死寂里。
她试着抬脚走了几步,漫无目的,亦无方向,只是茫然地走着。
“好孩子。”平地一声雷般,有声音陡然响起。远远近近,辨不清来处,只觉慈祥和蔼。
叶雨初向四周环顾,根本没人。她皱眉想了片刻,突然仰起了头。头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变化:已不是浓到化不开的黑暗,慢慢的,一点微光在东南角亮了起来,似夜空升起的第一颗星。
渐渐地,星辰愈来愈多,明明灭灭,在极其遥远的高空,闪烁没有温度的光芒。
时间流逝,她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双目酸痛,却不想眨眼。
“你在等谁呢……”和蔼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些话不用思考,转瞬浮现在心底:
我要见她。
我还想再看看她。
星光愈来愈亮,彻底照亮了黑暗。
地面上萤火星星点点,大片大片得藏掩在绵延的芦苇丛里,目力所及,尽头是无边无际的海,泛着神秘的粼粼波光。
这里……怎么会有海?
漫天满地的光泽,包裹一切,温暖又慈和,缱绻而轻柔。
她慢慢蹲下身,拨弄纤弱的苇草。最后索性盘腿坐了下来,以手支颐,盯着明灭萤火,兀自发起呆来。
这些漂亮的萤火,会越山跨海,直飞到对岸么?她痴痴地想。
微风拂起,芦苇摇荡,千星辉夜,光泽浮动。海面辽阔如无边无际的绸子,静谧无垠。
要能一辈子和她留在这里,死也无憾了。又听到心底轻声否定,别再妄想,再也没有一辈子了。
她突然委屈想哭,远远地,却有脚步声传来。莫名的压抑蓦地消散,胸中登时畅快而轻盈。
叶雨初没抬头,心里却无端欢喜。
是她来了。
……她真的来了。
叶雨初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和逻辑似已全然分裂。心情像欢欣单纯的孩子,好坏全凭感觉,忽而开心忽而忧郁,都没什么道理可讲;理智却是成人,好奇又谨慎的审视前者变化。
我到底……在等谁?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
直觉是位窈窕美人,翩然而至。修长娉婷,秾纤合宜。身着素白深衣,袍袖衣带如云流落。
长发曼鬋,风鬟雾鬓。
她分拂芦苇丛而来,萤火流连在袍袖间,萦绕停憩。
叶雨初认真凝视,试图看清来人的脸,却是徒劳。她的眉眼模糊在一团柔光里,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这人是谁?
怎会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怎会心生愧疚,总觉亏欠她实多。
“长恨也无用……”她轻轻地叹息,气息幽冷。像沉钟已寂,只徒留那点似有似无的余音,袅袅不绝。
叶雨初如呆滞的石塑,箕坐在地,浑身失了气力。
我一意孤行,你已心冷了么?
难置亲缘不顾,亦难断王上深恩。是我万事做绝,终究折损了你。
我知你定怒极恨极。若不再招致折损,置气深恨也好……也好。你本应归去,为何又要出来?伤好了么?……你来这里,是无心游至,还是……还是……确乎来见我?
来人驻在原地,似在“凝视”。但看不清她的脸,叶雨初也不确定。
叶雨初捂住脸,莫名颓丧至极。
不答……便不答了罢。
只是我,我还有一问。
她心漫上绞痛,一阵一阵,有如潮汐。只好放下一手,按在胸口,深深用力,额头青筋隐现,咬唇皱眉,唯有如此才可不痛哭失态。
鼻翼翕动,呼吸极深。
至何夕年月,或可得你微末……宽恕?
一瞬好似血气耗尽,杂念汹涌,几要将叶雨初淹没。
半晌后她微微弯下身,伸出莹白修长的右手,递到叶雨初面前:“若我也不知呢。”
叶雨初被问得凉意透骨。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累升上心头,她忽而不想接住那只递过来的手。
若我不去握,她或许会一直伸着,这般帮扶又爱怜的姿势,我瞧着实在欢欣。可若我握住了……
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漠然抽回。或者不动声色地甩开。
我任性够了,恐已让她吃了许多苦。
还不许她任性么?
分明从前未见过这人,还看不清她的脸。但身体好似对她的存在极为熟稔,甚至到了亲昵的地步。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那人似察觉她异样,轻声叹息。
似有轻柔流云,拂过叶雨初耳畔:“我几时真与你置气过?当然不知是何年月。一句玩笑,哪里当真。快起来,地上凉。”
叶雨初仍恍惚,却听话靠近她,心情轻快了点:那你要留下来么?
“不赶我走了?”她问。
不赶。
叶雨初握住那只手,借力慢慢站起。她心里回答飞速,却一时没开口。那人好似能听见她心声,很快又问:“不躲我了?”
不躲,不躲不躲。
叶雨初紧巴巴地接连在心底念了三遍。
理智已完全沦陷,只剩忽上忽下的心情,随她的话忐忑不安,生怕答错一句她便消失了。
“再不骗我?”
她认真点头。
来人轻笑出声。
被光泽氤氲的眉眼,依旧瞧不分明。她的笑声特别轻,声线低沉,温厚醇郁。
似一根纯白片羽,翩然坠落。擦过耳廓,搔起极细微的酥麻。
又转瞬飘开,幽深而旖旎。
她张开双臂,抱住叶雨初。怀抱其实没有温度,人影也时虚时隐,叶雨初下意识小心翼翼环住她,生怕稍一用力就将眼前人打散了。
那人却抱得很紧、很用力。
像贪恋瞬逝的昙花,挽留将止的清风,温柔中透着绝望。这种心境,叶雨初居然隐约察觉到了。
你怎么了?
来人伸手揽住她肩头,微微垂首与她额头相抵。好似这般温吞的姿势,可以一不小心地老天荒。
“唯有梦里,你才舍得服软。”她呢喃着,平静之下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若能早听到这些,哪怕只早上一刻,岂会由着你……”
叶雨初泪水顺着面颊,长滑而下。完全不受控制。
来人手抚过她烟眉,冰凉如玉。呢喃不忍卒听,带着死寂一般的绝望,反反复复:“岂会任由你——”
终究还是卡壳,说不下去。
叶雨初不记得到底任性做了什么。但只要稍微一想,浑身像被烈火焚烧,痛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她泪眼朦胧,只想抱住虚实尚且难说的影子,再不放开。
蓦地颊上一凉,那人为她拭泪:“别哭。这般好的美梦,我想了许久。能听到你说再不骗我,要我长留此地,着实再欢喜不过。可你却哭了,倒教我不知如何是好。”
叶雨初心里难受,还是拼命要忍住泪。
怎会是梦呢。
……你为何总说是梦?
你不是来找我了么?
她寥落一叹:“若不是梦,你怎会瞧不清我?”
“我……”叶雨初又惊又急,竟然不小心喉咙里发出声来。声音好似划破迷境的霹雳,一下震裂了宁静的外衣。
星光重隐于黑夜,萤火纷纷崩散消解。大地裂出可怖的皲纹,脚下山崩成崖,遥远的海浪怒涛千里、直直拍向两人!
她怀中一空,来人的气息好似烈日下迷蒙的水雾,以她挽留不住的速度倏然消失。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像握不住的细砂,再难重寻。
“别走……”
她头痛无比,被莫名恐惧攫住,心神不宁,喘不上气,颓然望着一袭白衣空空荡荡,坠下了崖底。
“十二峰下,虎峒竹楼……”
沙发上她猛地睁大眼,眼角酸涩,一片湿漉漉的。胸口一起一伏,心怦怦直跳,余悸似暗潮不时涌动。
叶雨初虚软地瘫在沙发上,任手臂麻疼,头重重埋入软垫里,浑浑噩噩,还未完全清醒。
……是梦?
周围很黑,她勉强扫了眼手机,不过凌晨四点。
只睡了两小时,而且更加疲累。趴在沙发上抱膝蜷缩,动也不愿动。背后早已被冷汗湿透,颈子也黏糊糊的。
喉咙干疼,像真被火烧得枯裂。
她竭力回想,方才梦中何等惊心动魄,可醒来却纷纷忘记。只剩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却似烙印烫上心魂,闭眼犹自沉沉入耳:“十二峰下,虎峒竹楼……”
“愿卿与我,莫失旧梦。”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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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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