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阏反问:“季小姐怎么会觉得是赝品?”
“鼎耳有做旧痕迹。铜锈太新,做工已经尽力,但与真品还是有差别。并非不信任夏老师,只是觉得您这次的鉴定结论有待商榷。”姬云都不慌不忙,“叶小姐应该也看出了端倪。”
她指的是叶瑾瑜。
叶雨初当时心思不在上面,半途还离开了包厢,倒真没在意。叶瑾瑜看了眼季然,面色严肃,抿唇不语。
夏阏反而笑起来:“瑾瑜,看出什么了?说出来让老师听听。”
叶瑾瑜最后只谨慎道:“老师……鄂侯鼎,似乎和您之前传我的照片有些不同。但我不赞同阿然的看法。应该是照片我看错了。”
“照片?”夏阏抬眉,“你去苏家,没见实物?”
叶瑾瑜承认:“没有,雨初去的,我没跟着。”叶雨初觉得,凭姬云都和苏皓月的交情,姬云都完全有可能早就观摩过鄂侯鼎。
甚至达到如指掌的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可能出错。那是夏老师难得走眼,还是……在默许造假?!
……为什么?
夏阏悠闲悠哉,完全没被抓现形的无措。见大家都不说话,他笑了笑,提醒道:“你们光盯着假鼎,忘了这次的拍卖规则了?”
他干脆承认了造假。
提及规则,叶瑾瑜是最熟悉的:拍得人随活动方查看文物,可以随时取消交易。
“老头子事前只见过鼎耳,觉宝贝很好,就写进私拍名单里,当时邀请函都发了。后来收到宝贝,见了实物,动了好东西送兄弟的心思。舍不得它随便被人拍走,又不想临时违约改邀请函,正好有位狗头军师,想出这么个怪主意。”
叶雨初被一语点醒其中关节——这时,程重从转角处走过来。
夏阏笑着看过去:“这不,军师来了。”
程重完全不知自己被卖了,看到叶瑾瑜站在一侧,愈发精神奕奕,腰杆挺直卖力献殷勤:“巧巧巧,人都齐了实在难得,中午聚个餐,怎么样?我山里朋友送了只獐子,正准备尝个鲜。咱们去太湖别墅边烤边玩?还暖和。”
路上夏阏把方才误会娓娓道来。
程重忙双手合十,朝姬云都夸张得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动作:“夏之武伯伯一心想送,我家老头子梗着脖子不收。说‘鄂侯鼎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放话要明码标价来竞拍。
“夏伯伯担心真竞拍,其中出岔子,我才和夏阏哥合起来鼓捣这出。
“我们把价格抬了个漂亮吉利的数。两家老人都满意,钱在明面上转一圈,大家都不违法。做个假鼎,就是怕真有黑马杀出天价,就给他看赝品,跟着取消交易、违约赔偿就好。倒是鉴定人名声可能要臭,反正夏阏也心甘情愿背黑锅。”
他仿佛有点不甘心,笑着捶了夏阏一拳:“夏大教授,你就说得好听,做大哥怎么这么没出息!说好的你顶,被识货的揭了底儿还要我擦屁股。”
姬云都静静看着他们笑闹,不发一言。
她只因不见真品,不知它去向何处,故而开口询问。之前叶瑾瑜提议,就配合着弄清其中缘故。
叶瑾瑜终于踏实松口气:如果真因一场拍卖把老师的名声搞臭,那可麻烦大了,主动和季然配合套话,总算得了定心丸。笑着叹了句,“夏总和程老也算大半辈子的知己。”
程重侃侃而谈:“那是,程夏一家人从不见外的。我们老头子跟夏伯伯要穷一起穷,要发家一起发。别看现在风光,十年前都是穷的叮当响的教书匠。”
夏阏微笑:“也是。听说以前爸营养不良,小豆丁受人欺负,都是老师罩着。当年一听老师要下乡垦荒,中学也不读了,抱着蛐蛐罐子一路追到大别山边,要跟老师下乡去,解放鞋都磨烂了,走路呱嗒呱嗒。”
“哎……这茬你没跟我提过?”
夏阏笑笑:“你不是最不喜欢我提他们下乡的事儿么。”
程重一噎:“我那是……算了无所谓。不提,不还是发生过。我能当没那个人吗。”他闷头开车。
夏阏轻叹:“跟自家人,较什么劲。明明喜欢设计,最讨厌考古文博。想通了早点追求自己喜欢的,这么多年还放不下黎师兄……”
他欲言又止。
程重也难得没有接话。半晌才冷哼:“人啊,算不过天,斗不了命。再惊才绝艳,没个影有什么用。”
夏阏安抚地笑笑,转开话题:
“你今年一年都在国内忙。快年底了,也不去看看顾姨?”
“圣诞飞过去。”程重漫不经心,“我妈一人在那边挺好,每天读读书种种花,没事逛教堂。说不准下次你去,她能忽然抱出个博士学位,然后嘲笑老头子,不遗余力。”
夏阏苦笑扶额。
“她想老头子,又忍不住气。吵吵十几年还老样子。也只有跑远远的,十万八千里才勉强死心。每回去看她,没待两天就把我往国内撵。要我管好公司,给她争气,孝顺老头子,多读点书,让老头子没话说。”
程重皱眉,“呵,现在是没话说,想说都没的说了——人家整天要么跟小丫头蹲地下室,要么对着一屋子瓷瓶发呆。谁知道怎么取悦?”
夏阏叹气。
程重咬牙,语气有点狠:“我有时候也想,要是他程黎能回来,也没什么不好。堂堂正正比一比,看看谁能耐大……
“这样没影儿了,算什么男人。”
“你啊……”
叶雨初安静听闲谈,顺便在心头慢慢理顺关系:方才夏老师提“黎师兄”,程重一下子语气不善。最后又说“程黎”……恐怕是指一个人。
程黎也姓程。不知又是哪号人物。
很快车子到了太湖别墅区。
背山临湖,密林森森,一栋栋独立别墅气派典雅。
程家和夏家当真用十年,彻底改头换面。HΤτPS://wωw.hLxS玖.còΜ/
七年前,叶雨初从车祸中逃生时,夏家的拍卖公司才刚有起色,程家也没现在这般阔气。现在看来,那时不过刚打拼三年,还在创业期。
夏老师当时刚博士毕业,也不会有太多积蓄。在自家创业关键时期,还愿意出钱帮她和姐姐……
叶雨初愈发理解姐姐对夏阏的敬重。
程家别墅外面古色古香,庭院回廊、小桥流水不一而足。
待到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截然不同——非常现代的装修风格,线条极简,色调明亮,墙壁上挂着都是些抽象画,一点也不古典。
感觉到客人的惊讶,老管家笑着解释:“别墅大体是程重先生的设计理念。只有庭院和二楼的展览室,是程暮老先生的亲自操刀。”
叶雨初默默感慨,父子两个的审美观差异不小。程重到厨房去安排烧烤,让他们自己先在别墅里逛逛。叶雨初一回头,发现姬云都却不见踪影。
她……又跑到哪儿去了?
夏阏看她回头发呆,关心道:“雨初,我听瑾瑜说,你在苏家镇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的老师,只是蹭破点皮,算不上伤。已经好了。”
夏阏还不放心:“伤的哪儿,给我看看。”
叶雨初听话得指了指鬓角。夏阏凑过头仔细看了看,才慢慢点头,“可别再莽撞了,留了疤你姐姐得心疼死。对了,鄂侯鼎你怎么看?”
“如果不是作假,这尊鼎非常重要。”叶雨初老实回答,“鄂侯被脯案是商末三大疑案之一,正好可以证史。”
“只有这些?”
叶雨初疑惑:“……是。我看的匆忙,是依据它的铭文推断的。”
——王征,鄂颠越不恭,脯(之)。
“其实鄂侯鼎即使不用来证史,它本身也很有研究价值。”夏阏循循善诱,“你有没有注意鼎内部距底三寸左右的部分,那里有一行符号,比起外面的文字更值得研究。”
叶雨初回想起之前自己在苏家祠堂时,鼎内部满是血浆,根本不可能观察到内里还有符号。而夏老师说它比鄂侯鼎本身的证史作用还要重要,倒真的引起了她的好奇:“老师有照片吗?”
夏阏笑着摇头:“实物估计就在这别墅里,要照片做什么?”
叶雨初眼眸一亮。
夏阏叹口气:“雨初,你这样子分明是还对考古有兴趣,怎么就不愿继续读了。”
叶雨初讷讷:该如何告诉老师,她只是莫名地,突然对这件青铜器本身感兴趣?
怕说出来老师也不信的。
“鄂侯鼎应该就放在二楼尽头的展览室里,估计刚搬进来,玻璃护罩还没做好。现在去正好。一起?”夏阏也不多废话,直接问她。
叶雨初没有拒绝,突然夏阏手机响了,他看了眼,露出抱歉的神色:“你先过去,我接个电话待会儿赶过来。”
她径自上楼,脑子里全是关于鼎内部的符号,一时连找姬云都在哪里都抛到脑后。
别墅里非常安静,本来喧闹的一大帮人,居然渐渐分开,不知都在何处。二楼的设计不同于一楼的明朗简洁,反而光线暗淡,多是沉木色或者青砖色为基调,益发幽静。
展览室的门虚掩着,叶雨初推开,大量的汉画像石砖的原件和拓片堆满了屋子。小心绕过画像石,后面就是大量的瓷器,青瓷一列,白瓷一列,两两相对。
屋子里窗帘全部都合上了,只有昏黄的壁灯亮了一排。
玻璃护罩里的瓷器静静安放,反射出柔和静谧的光泽。
程家的收藏很多,当然不会每件都珍若国宝,但绝对独具匠心、价值连城。
叶雨初慢慢看过去,脚步放得很轻。
她没有抬头看路,只觉展览室大的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绕来绕去。
冷不丁头顶传来一声:“回神,到头了。”
她愕然抬头,视线撞入一双深邃黑亮的瞳中。姬云都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她背后是展览室尽头的墙壁,挂了一张尺幅几乎要占满整块后壁的山水画。
可能因为尺寸过大,没有玻璃护罩,也没有用画框装裱,只是简单得上了卷轴,挂在墙上。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现代的画作,但手法娴熟,颇有功底。只是不知描绘的是哪一处山水,大气缥缈。
群山逶迤,水曲九环,万里河山,浩荡风光。
叶雨初神思恍惚了一刻,突然觉得,这张背景图可真衬姬云都。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轻声问,“刚才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起烧烤去了。”
“有段时间了,我在等你。”姬云都上下扫视她一眼,转过身看巨大的山水画,道。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除了这里,还有什么能吸引你?你和夏阏聊天,只能是关于鄂侯鼎的事。”姬云都望向旁边一处,慢慢给出解释。不得不说,姬云都太过了解叶雨初,“我问了下管家,他说最近程暮的藏品大都放在这里。”
“那你找到了吗?”她已经走到了展览室尽头,却没看到鄂侯鼎的影子。
“没有。”姬云都坦率承认,“以鄂侯鼎的大小,进来之后就应该可以找到。不过这里……倒也有趣。”
叶雨初略失望,看来鄂侯鼎是被程老单独放在一处了?
只是不知姬云都口中“倒也有趣”,指的又是什么?
既然碰到,符号的事,也许姬云都也有印象?不妨问上一问。
“你对鄂侯鼎很熟悉吧?”叶雨初兀自开口,“有没有观察过它内壁?”
“没注意过。怎么了?”
叶雨初被否认搅得一噎。垂眸沉思片刻,同她讲了因果:“我听夏老师说,鄂侯鼎内壁有一些符号,他觉得可能比鄂侯鼎本身,更有价值。”
“符号?”她顿了顿,“我不清楚,找到可以看一下。”
这里明显没有更多藏品,叶雨初刚要开口说走,姬云都突然低声问她:“这间展览室的布局,你觉得像什么?”
叶雨初经她提醒,回头看向那两列瓷器,还有更远处的汉画像石。
“一进门那块汉画像石,画的是骑鹤飞升图,主体是主人生前的居室,汉阙可以证明;
“后面紧跟最大的一块,是青鸟衔枝,预示灵魂被接引;再之后是宴饮图,鼓乐舞伎一应俱全,但石像左上角和右上角日月同辉,暗示不是人间的宴饮,而是天上风光;
“倒数第二幅,男子跪拜西女子,手捧一物,她身后有群婢,而且半张篇幅都给了三青鸟,应该暗示西王母赐仙桃。”
姬云都几乎没有停顿,用一贯平稳的语气,带着雨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画像石,精准到咋舌。
早已见识过她的过目不忘,叶雨初赞同颔首,也很快想了起来:“是这样。最后一幅图是墓室画像里常见的,墓主得到仙桃,飞升成东王公,和西王母平起平坐。”
姬云都缓缓道:“对,墓室。”
“嗯?”叶雨初不理解她为何要重复这个词。
“雨初,成两列直线摆放的瓷器,不觉得眼熟吗?”她看着叶雨初,眉眼浸没在壁灯昏黄的灯光里,益发深邃幽静。
眼熟?
叶雨初并不愚钝,更何况她有个学考古的姐姐。她不敢置信:“……甬道?”
如果忽略瓷器本身,每件物品的摆放都有象征意义:画像石象征主人死亡,是进入地底世界的开端。两列排成直线的青白瓷器,也许代替的是石俑。
上古人殉,秦汉俑殉,魏晋以降逐渐变成壁画石砖,和如今扎纸人是一脉相承的习俗。
这个格局,越想越觉得像按墓室来排列的。
只是这个墓室……却有些不同。
因为“甬道”之后只有墙壁,没有后续,戛然而止。
“应该是我们多想了。”叶雨初喃喃,“哪有甬道通往死路的?”
更何况,谁会平白把自家的收藏室,弄成墓穴?
“症结就在这里。比起满屋子藏品,这幅画风格太突兀,明显是现代作品。”她看着山水画,慢慢道。
不等叶雨初回味,姬云都戴上白手套,已然上前,蹲下身将卷轴慢慢卷起。
叶雨初吓了一跳,意图劝阻:“哪儿来的手套?随便动程老的藏品不好吧?”
虽然这么说,她也没真动手拦姬云都。
“向管家要的。”
“雨初。”姬云都突然出声,“过来。”
叶雨初听话上前,看到卷轴下面,有一块凹进去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和墙体同样色泽。材质明显不是混凝土。姬云都拉她直接钻入画轴后面,壁灯的光更微弱,只能勉强看清那一整块下凹的地方,大约和自己差不多高。
暗门?
姬云都细细摸索了一下,低声道:“有密码锁。”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得退了出去。
卷轴又被小心得放了下来,暗门被悉数掩盖住,收藏室又恢复如初。
“我们……走吧。”叶雨初先开口,姬云都也没有反驳。走了两步,叶雨初回望一眼那幅山水画,风景未改变一分,却莫名透出神秘的意味。
“你看出这画的是哪里了吗?”她觉得,程家人也许不像最初想的那么简单。
“秦岭。”姬云都凝声,“从作画角度来看,画手当时身处秦岭无人区。”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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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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