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的住房都依靠组织分配,有承租权,但没有产权。
如果非要购置房产的话,那只能碰运气。
这几年有部分人曾经被抄家的资产陆续返回了,其中也包括自家的房产。他们之中有人想把房子卖了。
只是这种消息都是在私底下传播的,也没谁会在报纸上登个广告,说出售房屋之类的。
所以,他们只能先在宿舍安置下来,后面再慢慢打探。
现在的农大在马连洼的旧校址,之所以用旧这个词,是因为两年前农大还在河北呢。
当年备战备荒,国家是真的全面做好了打仗的思想准备。不仅大量城市人口包括知青在内以下放的名义疏散去了农村,还有大批高校往西北方向内迁。
其中农大就在1970年迁往了陕西,还曾经改名为延安大学。
因为办学条件太差,连基本的电力也没办法保证,别说正常上课了,教职工的生活也保障不了。当地疾病肆虐,加上营养不良,大批教职工得了克山病,孩子生了大骨节病。
人适应不了,动物也水土不服。从北京千里迢迢运过去的种禽种畜大批死亡。老教授看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就这么没了,头发花白的人直接当着学生的面嚎啕大哭。还有人在烧荒时,不幸遭遇火灾罹难。
实在无法忍受的教职工开始携老携幼,想方设法投奔在北京的亲友。一时间,整个学校直接陷入瘫痪,眼看就要散了。
后来在□□的主持下,农大又搬去河北,改名为华北农业大学。直到两年前,这片旧校址还驻扎着国防科委的部队,后来好不容易经过协调,总算把学校又要了回来。
当然,这个要的过程也相当艰难,双方光桌子就不知道拍坏了多少张。还是□□发话,部队才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同意把校区退给农大。
之所以如此别扭,是因为他们也没地方呆着。北京城到处都缺房子,各家机构都在想方设法找办公场所。
公家单位都如此,何况等着公家分房子的私人呢。
所以他们想在北京城落脚,有个自己的窝,真的得碰运气。
陈立恒看着面前的农大,追上前跟田蓝开玩笑:“幸亏咱们是1980年才参加的高考,如果是第一届考生,估计就没办法在同一所城市里上大学了。”
田蓝也心有余悸,因为她这人特别讨厌搬家。每次搬家,她总要丢点东西,感觉很不舒服。
她看着校园里昏黄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好歹还在。”
不管经历了怎样的沧桑,遭遇了怎般的磨难,只要还在,就有发展的希望。
“走吧。”陈立恒拎着大行李走在前面,“咱们去碰碰运气,要是不行,学校不还有招待所嘛。”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
因为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全国各地进京的火车什么点都有,学校为了方便新生报到,大晚上的,新生报到处也有老师值班。
看到有学生拿着录取通知书过来了,正在打毛线的老师立刻放下手上的毛活,接了学生递过去的资料,开始认认真真地核对身份。
据说这两年出现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后来被戳穿了,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大家都很谨慎,就怕把李鬼当成了李逵。
老师仔细看完之后,才拿出一张表格让田蓝填写自己的信息。
田蓝挺好奇1980年的大学学费的。
她以前听说过很多版本,有的说不要钱,有的说要几十块钱,不过生活补贴可以抵消。但生活补贴具体什么时候发,又有不同的说法。听说还有人因为钱不到位不得不放弃上学的。
到她这儿,老师没要她交学费,只让她掏了20块钱买铺盖。
一床被子,一床褥子,两张床单,两副被套,外加枕头和枕套。
摸着良心说,这个价钱当真实惠,而且还没要她的棉花票和布票。
要知道赵家沟的大队会计娶媳妇的时候,光是铺盖就花了整整50块,还不含那些想方设法换来的票。
陈立恒赶紧掏钱包。
自从上回田蓝在火车上遭了扒手的道,她就有点心理阴影了,不敢在身上放大钞票。
陈立恒就顺势接过了这活。他分析了,现在一般家庭都是女同志管钱,小偷看他们两口子坐火车,估计也会认为钱在田蓝身上,不会特地搜他的兜。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猜中了,还是他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小偷不敢下手。反正这回他俩运气不错,没再被小偷成功光顾。
不想老师的动作更快,已经数出了24块钱给她:“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补助。以后这个钱,每个月班上会发。你收好了,不要掉了。”
得,一进一出,田蓝不仅不用花钱买被褥,还白得了4块钱。
老师又掏出一沓粮票,同样推过来:“这个拿好了,不要弄丢了,不然会饿肚子的。你们女同学如果吃不惯粗粮,可以拿粗粮票跟男同学换细粮票。他们胃口大。不过,要适量,粗粮也很有营养,粗细粮搭配对身体好,也能吃饱肚子。”
田蓝赶紧应下。
看来传说的真没错,这个时代上大学的确是国家包办。什么都给你想到了,只要你埋头好好学习就行。。
陈立恒让田蓝把补贴收好,直接拿起学校发的被褥就要送她去宿舍。
帮忙接待他们的男生赶紧喊住他:“同学,你也顺便报到吧,别跑两趟了。”
陈立恒笑了:“我是国防大的,今天是陪我爱人过来报到。”
那男生原本要帮田蓝拿学校发的搪瓷脸盆呢,闻声立刻缩回了手。他送两人去宿舍楼,到了楼下,只指了方向,也没继续跟上去。
陈立恒看对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写满了,垂头丧气。
他快乐死了,偷偷跟田蓝咬耳朵:“完了,我好像犯错误了,我把献殷勤的人给吓跑了。”
田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还挤眉弄眼呢,他就是故意的,真无聊。
陈立恒却乐得要命,一个劲儿地嘿嘿嘿。
帮田蓝打扫宿舍卫生时,他还唱起了歌:“我是快乐的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走腔跑调的,真让人无脸。
田蓝都听不下去了:“这是儿歌。”
一把年纪了,大爷,你能不能不要装嫩?
陈立恒嘿嘿笑,大言不惭:“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地扫过了,桌子抹过了,床也清理的干干净净,铺上了被褥。
当然,用的不是学校新发的那套。那个还没洗过晒过,可不敢直接睡。
床上摆着的是他们千里迢迢从赵家沟背过来的那一套。
虽然听上去挺傻的,可他俩谁也没上过这个时代的大学呀,压根搞不清楚学校究竟会提供哪些东西。又怕北京冬天冷,学校宿舍又没暖气,人会冻的吃不消,索性把铺盖全背了过来。
崭新的呢,都是在赵家沟做的,去年刚说的新棉花。当地有人织土布,虽然粗糙些,但不用布票,做床单被套还行。
陈立恒坐在椅子上,看田蓝从上铺下来,就呆呆地瞅着她不吭声。
田蓝抬手看了眼表,赶紧催促他:“快点吧,时候不早了。”
陈立恒却伸手搂住了她,把人抱得紧紧的,声音闷闷的:“咱们要分开了。”
田蓝好笑:“还在北京城里呢,等礼拜天,我去学校看你不就行了吗?”
陈立恒还是委屈:“我说再也不要跟你分开的。”
一天都舍不得。
田蓝都想翻白眼了:“你去外面出差的时候,不也一跑就是好几天。”
“那不一样。”
哎呦,有什么不一样?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矫情上了。
田蓝踮起脚尖,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好了,乖,赶紧回去吧。”
结果这人却腻歪上了,黏黏糊糊的,非要接着亲她。
天地良心啊,他俩在火车上沤了这几天,又这么一番忙碌,大汗淋漓的,身上的味道接近于绿肥。他怎么就不嫌臭呢?
陈立恒闷闷地笑:“不臭,很香。”
田蓝瞪眼睛:“你当是霉豆渣呢?越臭越香。”
他笑出了声:“我就好这一口。”
两人还在腻腻歪歪,外面的门敲响了,传来男生说话的声音:“田同学,你睡了吗?”
听声音,又是那位徐同学。
陈立恒瞬间气场变了,进入战斗状态,出去开门前还整理了下仪容,务必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其他雄性生物。
门一开,他展现出标准的微笑:“徐同学,你有事儿吗?”
戴眼镜的徐同学抬起了手上的暖水瓶,一板一眼道:“开水房已经关门了,我怕田蓝同志没水用,先借你们一瓶。”
跟在徐同学身后的舍管阿姨则满脸狐疑地看着陈立恒:“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走?这是女生宿舍。”
陈立恒赶紧解释:“马上就走,屋子这么长时间没住人,灰尘太大,刚收拾完。”
徐同学倒是关心了他一句:“你现在回国防大吗?估计没公交车了。”
陈立恒苦笑:“那就在招待所对付一晚,明天我再回校。”
没想到徐同学十分大方,主动邀请他:“别浪费钱了,招待所5块钱一晚呢。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宿舍睡一晚吧。我们宿舍有空床。”
陈立恒虽然没真正意义上缺过钱花,但实际上是个相当勤俭节约的人。尤其对自己,只要有地方能躺着睡一觉,那不花钱肯定是最好的。
他立刻笑容满面地答应:“太好了,那就麻烦徐同学你了。等我一下,我拿好行李就跟你走。”
他关上门,快步跑回头,小声叮嘱了一句田蓝:“一会儿把门插销给插上。”
这两年社会治安已经恶化了,各地都在提醒提防小偷。
田蓝狠狠地瞪他,瞧他刚才是个什么做派,也不嫌丢脸。她到底还是叮嘱他:“把高粱面锅巴带上吧,省得晚上饿。”
陈立恒笑着答应。他去人家宿舍借宿,本来就该有点表示的。
好在这趟他俩来京城上大学,准备了不少糖果和酒。
酒就算了,以后求人办事当礼品送出去就好。
糖却没问题,这年头人还不讲究控制血糖,糖和罐头是男女老少通杀的宝藏。
宿舍没有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田蓝看着暖水壶发了一回呆,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才猛然反应过来。
赶紧洗澡吧,不然肯定臭的睡不着了。
待到躺在软乎乎的床铺上,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舒坦。
人果然适合睡在床上,不让出远门的普通老百姓买卧铺,就是典型的官本位主义,根本不是为人民服务。
她迷迷糊糊坠入了梦乡,一觉到天明,赶紧起来刷牙洗脸,收拾自己。
出门的时候,田蓝瞧见了斜对面的宿舍有女同学走出来,肩上背着黄书包,手上还拿着本书,一边走路一边念念有词。
看到田蓝,对方冲她一点头,微微一笑,往外面走了。
田蓝咂舌,1980年代的大学生刻苦学习的事迹她听说过,看来绝对不是虚传。这会儿还不到七点钟,还没开学,人家就发愤图强了。
等她收拾妥当,和陈立恒一块儿去食堂吃饭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大家真热爱学习。”
徐同学难掩自豪:“那当然,我们大学生是祖国未来的希望。我们能考上大学,就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他看了眼田蓝,认真地询问,“田蓝同学,你有孩子吗?”
田蓝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徐同学立刻给出告诫:“那你不要急着生孩子,宝贵的大学阶段,你应该珍惜每分每秒,好好学习。”
田蓝顿时满脸囧,跟男同志讨论这个话题怎么这么别扭呢?
不过劝女人不要急着生孩子的男人的确不太多见。
等到大家吃完饭,田蓝送陈立恒去国防大报到时,陈立恒也冒了一句:“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咱们先不急着要孩子吧。”Ηtτρs://WWw.HLXs9.cóm/
现在两人虽然有父母家人,但实际上都指望不上。
如果生小孩的话,怀孕分娩加哺乳,起码要一年半的时间,这个阶段,女人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根本没办法真正兼顾学业。
田蓝扭过头看他:“哟,你不催我生小孩了?”
上辈子,这老头生命的最后时光,可叨叨个没完,一直说后悔没劝她生个孩子。
陈立恒不好意思道:“现在咱们不还年轻嘛,还有时间,不着急。”
田蓝也没打算现在生小孩,因为她目前的规划中还没孩子的存在。
但如果这样的话,他俩就得注意了。
陈立恒信心十足:“没事儿,我打听过了,可以领避孕套。”
田蓝伸手捶他:“你跟谁打听的?专门打听这些。”
陈立恒理直气壮:“当然得打听了,吃药对身体不好。”
田蓝先送他去国防大报到,完了以后,陈立恒又把她送回学校。
他俩到农大的时候,刚好在学校门口又碰上了徐同学。
后者看着他俩,满脸无语:“你们这么送来送去,是要学梁山伯和祝英台,搞十八相送吗?”
陈立恒从善如流:“还没谢谢你昨天收留我呢,说好了要请你吃饭的,早上忘了,中午我怎么都得请客。”
徐同学说他客气:“那你还不如帮我个忙呢,你们把这位赵丹萍同学也带到女生宿舍去吧。”
田蓝主动帮旁边的女同学拎行李:“你好,我是田蓝,上海人,之前在大西北插队,农经系大一的学生,你呢?你呢?”
女生原先有些紧张,看到田蓝的笑脸,倒是放松了些:“我叫赵丹萍,我是山东的,我是园艺系的。”
田蓝笑着和对方聊天:“那挺好的呀,一个果树一个蔬菜都是经济作物,发家致富的好门路呢。”
赵丹萍叹气:“别说了,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农大录取。”
她本来就是农村人,她上大学就是为了从穿布鞋换成皮鞋。结果从78年到现在,考了整整三年,最后居然还是上了农业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不识字的爹妈听说是农业大学,直接就哭了。
她自己也想再复读,可他们村跟他同龄的人都已经当妈了,家里也没能力供她再复读,加上县里都敲锣打鼓的给她送喜报,她是他们县唯一一个正儿八经考上大学的,其他人都是中专;她只好硬着头皮过来报到了。
田蓝哭笑不得。没想到母校好歹也是双一流,居然这么招人嫌弃。
她认真地安慰赵丹萍:“我们学校很好的,你毕业之后如果不想回农村,照样可以留在城市。你学的专业也非常好,果树和蔬菜的经济种植,将来是农村经济发展的主要方向之一。”
两人说话的功夫,便到了宿舍。
屋里已经有三个女生,有人在挂蚊帐,有人在擦床,还有人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挂蚊帐的姑娘看到跟在后面的陈立恒,开玩笑道:“这位是我们的学长,还是谁的家属啊?”
田蓝大大方方地做介绍:“这是我爱人,陈立恒,也是今年国防大的新生。”
挂蚊帐的女生和收拾行李的姑娘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爱人?不会是?”
田蓝笑着点头:“对,我们结婚好几年了。”
擦床的女生扭过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你也结婚了呀?那你生孩子了吗?”
“我没有。”田蓝敏锐地捕捉到了“也”字,笑着询问对方,“你也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剪着短发的女同学露出了爽快的笑容:“生了,三个娃娃,最小的那个才8个月大呢。”
其他人都惊呆了,挂蚊帐的姑娘差点没从上铺摔下来,赶紧抓住扶手:“你都生三个小孩了?”
短发姑娘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计划生育到我们那儿的时候,我都快生了。我爱人结扎也来不及了。”
田蓝露出佩服的神色:“你可真厉害,带着孩子还能复习考上大学。”
虽然她没生过小孩,但她知道生娃带娃有多艰难。
当初那些英姿飒爽面对土匪和日寇都面不改色的战斗女英雄们,在对着自家哭哭啼啼的奶娃娃时,个个都恨不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还有人因此产后抑郁,差点抱着孩子投河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小孩这种生物平常玩玩还可以,真要自己带的话,绝对能把人彻底逼疯。
短发女生笑了起来,有点儿羞涩:“我没什么费神,生完之后一直是我爱人照应。晚上也是他带,孩子饿了过来吃口奶,完了他就抱走。家里的事也是他管,我给学生上完课就埋头看书,洗衣服做饭什么的都不用操心,全部他来。”
众人发出重重的吸气声,挂蚊帐的女生直接改口:“姐夫可真是新时代的好男人。”
他哥也是今年当的爹,他能帮忙洗几块尿布,大院里的邻居都夸他嫂子有福气了,摊上了这么好的男人。
赵丹萍则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丈夫还洗衣服做饭啊?你们大城市的规矩真不一样,我们家那边绝对不可能。”
男人可以在地里累死,但绝对不能进厨房烧饭,到塘边洗衣服,那是乱了规矩。
挂蚊帐的女生与有荣焉:“那当然,在咱们北京城,姑娘都是姑奶奶,在家里在外面都有地位。男的可得小心着点。对了,姐夫大学毕业了吧?”
短发女生却摇头:“不是的,我丈夫就是内蒙人,他是农民,连中学都没上过,小学还是我给他当的老师呢。其实内蒙那边男人也不干屋里活的。他这人嘻嘻哈哈惯了,人家笑他,他也不当回事。我们谈朋友的时候,他就一直帮我干家务活的。”
屋里的人集体傻眼,就连田蓝都目瞪口呆。这这这,师生恋养.成系吗?未免口味有点重啊。
短发女生赶紧解释:“你们别误会,当初我们下放过去的时候,他们村还没学校,就没几个人认字。我们知青办了第1所小学,20岁以下的,必须得过来上学扫盲。我初中毕业就下乡了,我好多学生年纪都比我大呢。”
挂蚊帐的女生难以置信:“你就嫁给内蒙的农民了?你为什么没离婚啊?”
这两年知青回城政策陆续落实,跟当地农民结婚的知青大部分都离婚回了城里。
短发女生奇怪:“我为什么要离婚啊?你刚才不也说他人很好吗?”
挂蚊帐的姑娘急了:“可他是个农民!你想想看,你回北京上大学了,他又来不了北京城,你们这样有意思吗?难不成你毕业之后,还要回内蒙吗?”
短发女生放下了手上的抹布,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呀?我学畜牧专业,就是为了毕业以后能回去派上用场。我们内蒙可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挂蚊帐的姑娘要疯了:“你傻了吧?你下放这么多年,你还不够啊?你要回内蒙的话,干嘛还浪费名额,上什么大学呀?”
短发姑娘奇怪:“我自己考的,我为什么不能上?北京城是好,要是我丈夫跟孩子能留下,那我肯定愿意毕业了也留在北京城。这不没办法吗?总不好一家人还一天天的分居两地。再说了,内蒙也需要人才呢,我大学毕业之后回去之后应该能留在城里的单位,到时候让单位帮我解决我爱人的工作和孩子的上学问题。”
在这个年代,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很多单位都抢着要。
她从北京去内蒙,要求单位帮忙安置家属,是相当正常的诉求,获得同意的可能性极大。
田蓝在心中又道了一声佩服。
人家是细细思量过的,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追求最圆满的结果。
可挂蚊帐的姑娘还是接受不了:“你想开点啊,你可千万别犯浑。你毕业了留在北京城,肯定能发展很好。你回到内蒙,会被大家都抛下的。”
陈立恒看宿舍的气氛有点紧张,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那个,我学校有点远,平常就麻烦大家多帮我照顾点田蓝。她个人生活有点迷糊,学习做事的时候容易忘了饭点,你们千万记得要提醒她,不然肠胃会坏掉的。”
站在自己行李箱旁边的姑娘也赶紧接话:“没问题,大家都是同学,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
陈立恒趁机提出请客:“那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吧,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
短发女生笑着点头,掏出了粮票递给陈立恒,大方应下:“好啊,让你破费了。”
其他人也赶紧掏粮票。
这是这个时代请客的特色,钞票由请客人掏,但粮票得自己备着。因为大家都定额,吃完了除了去黑市,可没地方买。
大家对学校周围的情况还不了解,也不好意思趁机吃大户。
她们都知道陈立恒也是刚上大学的学生,估计经济不宽裕,所以众人都相当善解人意地提出:“就在食堂吃吧,听说我们学校食堂不错。”
田蓝立刻眉飞色舞:“何止是不错呀,我们学校食堂可是出了名的。”
她对母校的爱,起码有一半是建立在食堂上的。
没办法,吃货就是如此的真诚。
现在食堂的饭菜也便宜的很。一勺荤菜两毛钱,打菜的师傅绝对不手抖,一勺就是一勺。
陈立恒直接要了5个荤菜,也就花了一块钱。
短发姑娘王晨一个劲地强调:“够了够了,我打听过了,汤是免费的,这么多菜够吃了。”
先前挂蚊帐的姑娘曹雯雯立刻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该不会以后都打算靠着免费汤过日子吧?”
王晨笑了笑,指着汤道:“汤里也有菜嘛,再说我吃馒头的时,喝白水也行。”
曹雯雯根本没办法接受:“你至于这样吗?咱们每个月有24块钱的补贴,够我们吃饭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你该不会还想着省钱去贴补你的农民丈夫吧?”
王晨满脸坦然:“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我丈夫去矿上干活,中秋节发了鲜肉月饼,他一口都没吃,特地走了20里路回家,就为了让我们娘儿几个吃点好的。现在他在家带孩子,本来就挣不到钱,我当然得省着点过日子。再说我又不是吃不上饭。”
曹雯雯又急又怒:“哪有你这样的?你这个样子,简直不把自己当回事。”
王晨笑了:“这有什么呀?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体谅。这么说吧,如果我跟我丈夫颠倒个儿,他出来上大学,我在家里照顾孩子。他在学校吃香的喝辣的,顿顿白面馒头,还能吃上肉。我在家里吃糠咽菜,联队面糊糊汤都喝不上,那对吗?”
曹雯雯想说当然不对。话要出口时,她又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把声音咽了下去。
王晨还是那副坦荡荡的模样:“妇女也顶半边天嘛,我是女的,我希望我丈夫为家里做到的事,我自己首先也要做到。”
田蓝真想给她鼓掌。
真带劲啊,这位可爱的女同志。愿意承担责任,才是顶天立地的人。
不过她还是担忧:“你孩子还这么小,长期跟妈妈分开,恐怕不太好。”
王晨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我也知道啊,可没办法,我丈夫的粮食关系又没办法转到北京来,只能留在内蒙。”
赵丹萍细声细气地帮她出主意:“要不你先把孩子带过来吧,找你家人帮忙照应。内蒙条件太艰苦了,比我们山东农村还苦。你小孩在那里,你能放心啊?”
王晨摇头苦笑:“我爸妈没时间带小孩。”
“送托儿所啊。”田蓝支招,“早上送过去,晚上接回来,不耽误你爸妈上班的。”
王晨笑容难得苦涩:“我爸妈希望我离婚的,让我把孩子留在乡下送人,然后再找一个。”
曹雯雯冷笑:“你爸妈是为你好,他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以后你肯定会后悔。”
陈立恒赶紧打圆场:“其实吧,要不你干脆让姐夫也过来,租个房子,想办法找点事做,你们一家也能团聚。”
曹雯雯已经听不下去了:“找事做?你也是北京人,你不知道北京城现在待业青年一大堆吗?好多回城知青都找不到工作,何况他一个从内蒙来的农民?”
田蓝笑了笑:“事在人为,总有工作找人做的。”
曹雯雯真是受过了他们的天真:“他过来吃什么?他的粮食关系不可能转过来,他连饭都吃不上!”
“可以买粮票,或者想办法买高价粮。”陈立恒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乡下一斤粮票一块钱,能换到的。现在政策放开了,像我们下放的公社,玉米面之类的根本连粮票都不用,直接就能问社员买。”
曹雯雯瞪眼睛,没好气道:“那是在农村,遍地都是粮食,你在北京城试试,没粮票你寸步难行。”
王晨却心热了:“我去换,我把细粮票都换成粗粮票,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凑一凑,说不定就够了。”
怎么凑,只能想办法请人帮忙从内蒙弄过来了。
她公公婆婆身体不错,家里开垦的自留地也种了庄稼,够一家人吃。
倒是丈夫,她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该给他找个什么工作。
他是农民啊,总不能在京城种地吧?也要有地给他种才行。
之前收拾行李箱的姑娘冯淑静大着胆子建议:“姐夫会做小买卖吗?现在政策不一样了,允许做小买卖。我们那边就有很多人拎着篮子卖东西,挣的不多,够自己吃了。”
田蓝反对:“那不成,孩子还那么小,他出去叫卖的话,小孩谁照顾?”
曹雯雯没好气道:“那他进厂当临时工都不可能,总不能背着小孩去上班吧?”
看来这姑娘也是嘴硬心软,这会儿同样帮忙操心。
陈立恒琢磨了一回:“那姐夫会修车吗?摆个小摊子修自行车,孩子也能带在身边看着。要是不会的话,只要他愿意学,我可以教他。”
大家伙儿都觉得这主意好。北京城是自行车的天下,街上偶尔才能看到东欧产吉姆和伏尔加。摆个修自行车的摊子,肯定有生意。也不用多挣,够自己吃饭就行。
赵丹萍还主动提出:“我爱吃玉米面也喜欢吃高粱米,到时候我多换点粗粮票。吃不完的,就给你们家。”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连曹雯雯都撅着嘴巴强调:“我不是给你丈夫的,我是给你三个小孩的。真是的,放着好日子不过。”
王晨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你们太好了,谢谢你们,我让我们家老赵给你们带羊肉吃,我们内蒙的羊肉可好吃了。”
“行了吧!”曹雯雯撇撇嘴,“留着给你家小孩吃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大家催促王晨,赶紧给她丈夫拍电报,趁着现在秋高气爽,出门也方便些。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赶紧先找好一家人的住处。
曹雯雯一直生活在京城,家里更是大家族,方方面面都有熟人。她虽然有点别扭,却还是主动开口:“我给问问看吧,现在往外面租房子的人也不少。不过好地段价格贵,房子也不会大的。”
王晨露出了笑容:“没关系,小点就小点,其实我们在内蒙的房子也不大,都是住泥巴屋。反正除了睡觉,我们也不会一直待在房里。”
曹雯雯都想翻白眼了,这人的心怎么能这么宽?对生活一点追求都没有。
田蓝趁机提出请求:“你问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也顺便问问,有没有人卖房子呀?要实在不行的话,出租也行。”
曹雯雯吓了一跳:“你租房子干什么?”
田蓝君子坦荡荡:“我们也要一家人团聚呀。”
曹雯雯反应不过来:“你又没小孩,有什么好团聚的?”
田蓝直接抓住了陈立恒的手,当着她们的面甩了甩:“当然是跟我爱人团聚了。”
搞得三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姑娘集体闹了大红脸。
天哪!太不讲究,现在即便是两口子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这么亲热肉麻的。
田蓝感觉这帮孩子真是老封建,当年他们聚龙山根据地有人谈朋友的时候,照样大大方方手牵手,也没人说啥呀。
今天新生报到,还没正式开学,几人吃过饭,各自散开忙自己的事。
曹雯雯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她吐槽归吐槽,帮舍友找房子的事,她还是记在心上,立刻开始行动的。
王晨急着去拍电报,虽然大家都说房子找好了再通知她丈夫会比较合适,但她还是想让丈夫早点做好准备。起码多备些粮食,在乡下弄粮食总比在北京城简单。
赵丹萍和冯淑静则相约去学习了。她俩都听说大学课程特别紧张,不好好学习的话很容易被甩下。她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田蓝则和陈立恒一块儿出去。
在校门口碰到徐同学的时候,对方满脸无语:“你俩还有完没完?十八相送到天长地久吗?”
陈立恒笑道:“不是,我们出去有点事。对了,我想问个问题,你们学校哪里能放电视呀?”
“看电视?”徐同学满头雾水,“放什么电视呀?”
陈立恒笑道:“我听说现在电视大学有教英语的,刚好我有个朋友能自己组装电视,我就请他帮忙弄了一台。宿舍没插座用不了,我就想是不是能放在学校哪个地方,到时候能插上电直接用。”
徐同学直接傻了。
他是城里人,可他也没用过电视机呀。他们一片家属区只有一台电视机。他放暑假回家的时候,看到那台见实际被摆在院子里,周围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所有人都贪婪地盯着那小小的屏幕。他真怀疑大家能看清楚里面放了什么吗?
他咽了咽口水,表示佩服:“你朋友真厉害,还能自己装电视啊?那电视能用吗?”
“当然可以,我们在大西北时天天看电视。我们的英语就是跟着电视机练出来的。”
徐同学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呢,我说田蓝同学的英语怎么这么好。”
满分呢!
他看到分数条的时候,还偷偷跟老师嘀咕了一句,英语这么好,怎么没考外语学院啊?现在外语人才可吃香了,好多人都想报考。
田蓝笑了笑:“语言只是工具,我又不搞英语研究。麻烦你了,徐同学,如果能够播放电视的话,电费我可以自己出,其他同学也能一块过来看。真的能够学到很多知识。”
徐同学虽然怀疑,他知道电视大学,这是今年出现的新玩意。他认识的教授也有人去录课呢。但电视大学不过是正规大学的补充,那上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比他们学校老师讲的还多。
不过学英语重点就是要多听多练。而这个时代想找一盘英语磁带都艰难的很,大家都是拿耳朵贴在广播上听bbc的新闻来练习听力。如果能多个电视机的途径,那也挺好的呀。
他痛快点头答应:“没问题,我一定给你们打听。”
田蓝和陈立恒都眉开眼笑,语气热情:“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他们已经慢慢琢磨出了点外挂在这个世界的特性。它表现的能力取决于受众对知识的渴慕程度。观看电视的人越想学习,那就能提供越多的课程。
要论及对知识的渴望程度,这个时代的大学生绝对名列前茅。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金面佛的为人民服务[快穿]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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