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方的百姓早就因为被妖族包围而感到十分压抑,此时任何一点冲突就能像是往柴油里扔进去一点火星,瞬间就让所有人炸红了眼,哪里是这样的一句话能够让他们分开的。
那少年冷着一张脸,皱了皱眉再次道:“住手!”
厮打成一团的百姓理也不理他,只自顾自地继续打。
少年看上去有些生气了,他沉下脸,抬起手中的剑,灵力聚集在剑上,剑尖对准了这些百姓。
岑轻衣皱了皱眉,看他十五六岁,正是叛逆的年纪,有点担心他下手没个轻重,正想开口阻止他,谁知这少年脚下的树枝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嚓”声,顿时断开了,而少年也猝不及防地从树上摔了下来,剑失了准头,一下子打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一下虽然没有像他原来计划的那样用灵力将百姓分开,但是巨大的动静也让陷入癫狂的人们冷静了下来。
王城百姓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嫌弃地走到了一旁,而七城灾民也骂骂咧咧地聚集倒了另一旁,两方顿时泾渭分明了起来。
岑轻衣道:“父老乡亲们,我知道最近委屈大家了,但此时是人族生死存亡之际,也只能拜托各位再各自忍耐一下,我在这里谢过了。”
她这么说,方才群情激愤的百姓有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到底也都不是什么刁民,还是能够和他们说说理的。
岑轻衣问那王城男子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她拿的呢?”
那王城男子指着小碗上钩着的那一条小布条道:“大人,您看看这个,这个布条分明就是从她身上勾下来的,您看看这花纹这裂痕,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而且我亲眼看到她拿着我家的碗,怎么就不是她拿的了?”
他又指着放在地上的一个包,怒吼道:“而且你们看她包里的神像!花花绿绿又看不清面貌,正常人谁侍奉这样的神啊?她一定不是正常人!”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极西什么样的神都能接受,你还管得挺宽的!”
七城灾民听他这么说,又要嚷嚷起来,岑轻衣压了压手掌,道:“先冷静先冷静,吵并不能解决问题。这样,你愿不愿意把这碗拿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呢?”
王城男子将碗递给岑轻衣道:“大人请便。不过这碗要不是她偷走又弄坏的,我就倒立吃屎!”
岑轻衣接过碗来仔细一看,这碗白玉质地,触手温润,碗里刻着一道符,以保证热得烫手的东西放到碗中会自动变得合口,只是这道裂痕破坏了它的完整性,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功能了。而碗上那条布条,岑轻衣看了看,的确和女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又将碗翻过来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
王城男人看她的表情变了,问道:“大人,怎么样,我说得没错,的确是她吧?我怎么会冤枉人!”
岑轻衣不答,反而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碗不见了,然后在她手上找到的呢?”
王城男人回答说:“今日吃过饭后就发现找不到了,是方才才找到的。”
“那你家今日午饭吃的是什么?”
王城男人没想到岑轻衣会突然问他这个,愣了一下道:“是烧鸡。怎么了?”
岑轻衣点了点头,又问那抱着孩子的女人道:“你们今日中午吃的是什么?想吃肉么?”
那女人虚弱道:“煮了一点蔬菜羹。我和孩子都不太舒服,吃不下去东西,看到肉更是油腻。”
在她旁边喂药的老婆子说:“是啊,这菜羹还是我帮忙煮了看着她吃的呢,当时他家的确是在吃烧鸡。”
岑轻衣道:“嗯,那的确不是你偷的。”
那王城男人道:“怎么会不是她偷的!这认证物证俱在啊!”
岑轻衣将碗翻过来,指着碗下面的一个手印道:“你看,这个手印明显是沾了油腻的东西之后没洗干净弄上的,她吃的是菜羹,又怎么会弄上油呢?你说是今日吃过饭后才不见的,而你们两家是同时吃饭的,到现在也不到半个时辰,她自然没有办法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再做一份烧鸡并吃掉、偷碗、让你们双方打起来这一系列事情。”
“可是——”那人瞪大了眼睛,“可是”了半天也没有可是出来。
“你再看。”岑轻衣继续说,“这个指印直径不大不小,既不如成年女子那么大,也不像是她怀里小孩那么小,应当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留下的。而且闻这味道……应该是烧□□。”
那王城男子听后,脚一跺,劈手从地上抄起一个棍子喊道:“小兔崽子!给老子出来!”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魂飞魄散地从人群里跑了出来,七城灾民顿时哄笑:“还真是你自家孩子弄的!怎么样!你快打完孩子倒立吃屎啊!”
那王城男子收拾完孩子之后,揉着鼻子走到女子面前道:“对不住,冤枉你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找条狗过来在你面前吃。”
女子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解决了就好,这段时间的确是我们叨扰了。”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岑轻衣却又皱起眉头来,对着沈千山悄声道:“师兄,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这本来只是一场误会,但竟然引发了如此大规模的聚众斗殴,很明显是大家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极点。如果继续这样被包围这样下去,这类事情必定还会再次发生。
沈千山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嘛,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动手啦,你们看,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么。”之前从树上摔下来的少年抬起脸来,他的脸在地上的软土上印了一个模子,以至于土沾了一脸,把他原先的模样都遮住了。
好好的一个冷脸少年,居然看起来有几分沙雕的意味。
然而事实证明岑轻衣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少年皱了皱眉,土块从眉心上掉了下来,对着岑轻衣和沈千山的方向,张嘴喊道:“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我跟你说师父让我来找你,想不到吧我终于闭关出来了!师兄你不知道吧我师父说我们门派得到某个大户人家的资助所以给我做了新法衣这个能当防御法器的你看好吧!”
他一连串话说下来几乎没有一点停顿,旁人连话都插不进去,等他闭嘴了之后,岑轻衣才终于问道:“……等等,哈喽,你好,你找谁?你是不是叫黄少天?”
“什么?”少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我是来找我师兄的,而且我不叫黄少天,我叫方子明。对了,你是谁啊?看起来和我师兄关系很好的样子诶。咦咦咦,难道你就是师父说的另一位钦天司使也就是我师兄的搭档神女殿的岑轻衣岑道友么?”
听到他的名字,岑轻衣瞬间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阆玉宫中除了沈千山以外的另一个年轻一辈的弟子,他的师父也就是驻守在钦天司的葛师叔。
《仙途》里面对他也只是提了一笔,是一个同样冷清的少年,在后来帮助沈千山抗击浊气海,但岑轻衣此时又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这少年……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方才冷着脸的样子看上去的确有几分沈千山的清冷,但……
只能说,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站在岑轻衣旁边的沈千山此时终于冷冷道:“闭嘴。”
方子明讪讪地闭上了嘴。
沈千山道:“这是葛师叔的弟子,方子明。这是我的搭档,岑轻衣。”
岑轻衣道:“方道友好。”
方子明道:“哦,你果然是岑道友!我听师父说过你,久仰久仰!”
岑轻衣和沈千山叮嘱小兵务必加强巡逻,说完便带方子明往回走。
方子明闲了闲嘴,又叽叽喳喳地开始说着一路上的见闻,沈千山打断了他:“既然你从阆玉宫来,必然越过极西。你是否注意到妖军的异常?”
方子明道:“异常么?我发现他们后面很整齐,但前面看上去很乱。”
岑轻衣和沈千山对视一眼,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指挥,同时在前方伪装处很乱的样子来迷惑他们,使他们放松警惕。
然而他们还没有离开城东,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夹杂着几句“天啊”“这是怎么了”,人群又骚乱了起来。
“又怎么了?”
岑轻衣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三人又折返回去。
人都有好奇心,看到别人都挤成一团又爆发出惊叫声,自然也挤上去,于是转眼间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岑轻衣道:“大家请让一让,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有人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扭头一看是岑轻衣他们,又乖乖地给他们让了路。三人走到中间,只见那女人怀中抱着的孩子正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不住地向外喷血,血顿时喷得他和他母亲满身都是。
岑轻衣三人治治伤还行,正常的医术却谁也不会。她道:“有大夫么?快去找大夫!”
有人回答道:“这里也没大夫啊!”
沈千山道:“我已传音让医修速来此处。”
说话间,孩子的咳嗽已经缓了下来,然而抱着他的母亲却也捂着嘴咳嗽起来。
她咳得没有那么厉害,然而当她把手拿开时,所有人的脸色却顿时变了。
只见她手上满是鲜血,而血中竟然还夹杂着许多肉芽和血块!这些肉芽被他咳出来时甚至如同活物一般诡异地在血里扭动了一下,看上去及其恶心。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那孩子喷出来的血被衣料吸收了大半部分,于是血中的肉芽也都清清楚楚地说显现了出来,有几个长一点的肉芽甚至还在他衣服上跳动!
而之前给女人喂药的那个老婆子忽然也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她手拿开时,血里竟然也有这种跳动的肉芽!
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咳嗽了起来,岑轻衣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这咳嗽简直就像是会互相传染一样!
但此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说了“传染”,势必会造成拥挤,甚至发生踩踏。她只能喊道:“大家都散开!不要聚在一起!都散开!”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在不同处爆发出尖叫。
“啊?我怎么吐血了?”
“这是什么?被我吐出来的是什么?!”
“你们都吐了?我也吐了!”
岑轻衣沉声道:“不要慌!我们已经去请医修了!请不要慌张!”
所有人都见过他们在城墙上布阵抵抗妖族的样子,之前的误会也被她轻松破解,人们此时对他们有一种信任,因此喧闹的人群随着她的话稍稍平静了一点。
岑轻衣道:“请各位先冷静一下。既然出现了这个症状,那我们为了大家的安全,自然也不能不管。请方才咳嗽的人站在左手边,其他人都站在右手边。”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都动了起来,有十分之一的百姓站在岑轻衣的左手边,十分之九的站在她的右手边,而左手边的人数是王族百姓与七城灾民对半五五分。
岑轻衣又道:“我们会请幽云城的医修为咳血的人治疗,在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之前,也请右手边的各位能够好好地呆在家里不要出来,这样对你们自己也十分安全。”
她又说了几句,见百姓都信了她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种集体咳血的症状恐怕是通过某种途径在群体中传播的传染病,在确定病因之前,让所有人都呆在家里隔离无疑是最安全的。
劝服了所有百姓之后,岑轻衣让他们都各自回了家,嘱咐小兵叫来医修为咳血的人诊断,又让小兵通知下去,加强对城中各地的巡逻,一来减少这类冲突的发生,而来要求他们注意病情,一旦发现了患病的人,一定要立刻上报,集中在一起,绝不拖延。
安排好一切后,岑轻衣对着沈千山轻声道:“师兄,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正当此时,幽云城的医修也沉着脸过来了,岑轻衣问:“怎么样?”
医修道:“这些人得的都是同一种病,但这病在此前从未有过,而且就在这一会儿,已经已经又增加了一百三十三名病患。”
岑轻衣心头一沉。
去巡逻的小兵此时也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不仅是城东,现在城北、城南靠东边的地方都有很多人也开始咳血,只有城西还没有人出现这种症状。”
岑轻衣闭了闭眼,沈千山道:“是瘟疫。”
*
王城之中,一日之间,接近一半的人都患上了一种病,这种病在初时只是像害了风寒一样鼻塞、发热,但逐渐会开始咳嗽,咳嗽严重了还会咳出带肉芽的血来,然后发展到只能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有人虽然有些好转,但在身上脸上还是长出密密麻麻的小肉芽,就像是全身长出一片肉做的草芽一样,看上去极其恐怖。
一时之间,王城中人人自危,紧闭房门,不敢外出。
因为有传出瘟疫是由一个七城来的小孩带进来的话,加之七城灾民在最近被妖族包围的时候也的确给王城百姓造成了许多麻烦,王城百姓看到七城灾民便极其厌恶,双方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找到病因了么?”
岑轻衣眉头紧皱,沉声问道。她看上去有点憔悴,往常发间会用各种漂亮的绸带系一个小蝴蝶结,但这几日已经无心去弄那个了,只是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没有,而且不止是百姓,已经有修行者也出现了这种状况,无论什么丹药都没有用。我们已经按照岑道友的嘱咐,让王城内所有人都在口鼻处围上白布,希望真的能有点用处。”
他说着,忽然站起身来对岑轻衣行礼:“岑道友真是费心了。”
岑轻衣立马回礼道:“比不上诸位!诸位奋斗在最危险的第一线,才是真的令人敬佩!”
另一个医修拉了拉行礼之人的衣服道:“好了,这个关头就莫要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说这瘟疫。”
他补充道:“其实现在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因为这病几乎是同时爆发的,最开始又和风寒很像,难以找到源头。”
岑轻衣皱眉,忽然灵光一现,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一边找一边嘴里还喃喃道:“在哪里?在哪里?”
医修问道:“岑道友,你在找什么?”
岑轻衣道:“地图。劳烦帮我拿一张王城的地图来,或许我们能通过地图找到一些线索!”
很快就有人给岑轻衣送上了地图,岑轻衣将图铺开在桌子上,对着六位围在一起的医修道:“你们都能记得自己负责区域病人还未集中治疗前所在的地方的么?”
医修道:“自然。”
“好,那就劳烦诸位在这张地图上将所有有病人的地方都用朱笔标出。”
医修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按照她的话逐一根据自己的记忆,在地图上认认真真地将所有病人住处都标了出来。
待到所有人都将自己负责的范围标出之后,七人后退一看整张地图,脸色顿时都凝重起来。
半晌,岑轻衣道:“你们看这个。”
她手指着一条河流,道:“顺着这条河流,你们发现么了什么?”
其中一个医修沉吟片刻道:“所有的病患集中在这条河附近。”
“是的。”岑轻衣指着地图上两条河流,这两条河流支流众多,细细小小的支流就像是毛细血管一样纵横交错,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发现原来所有的红点都只依附于东河。
岑轻衣接着说道:“王城东西分别被这两条河流贯穿,而病患最集中最爆发的地方、包括最开始出现病患的地方,都是在东边这条河沿岸。如果我没猜错,定然是这河水出现了什么问题!”
密集的红点几乎将东边这条河河岸尽数占领,看上去就像是这河岸被血染红了一样。这样的分布让岑轻衣觉得十分熟悉,她高中时在英语课本上学到的那篇关于霍乱的文章附的图简直和现在这张地图异曲同工。
岑轻衣又问道:“你们谁知道那些同样患病的修仙之人曾经有没有接触过这些水?”
其中一个医修道:“岑道友这么一说,我的确想起来一个。我的小徒弟前几日也得了这病,他此前去看诊的时候不慎伤了手,后来因为救一个因为身上长肉芽而投水下了河,回来后便开始发热,今日已经有些咳嗽了。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近距离接触了病患,莫非是因为他入了水?”
岑轻衣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若我们去将所有染病的修行之人都问过一遍,那应当就差不多了。”
他们找到了头绪,便即刻行动,结果果然如岑轻衣所料,的的确确是所有患病的修行之人都接触过这河水。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岑轻衣道:“现在看来,传染疫病的源头就在于这水,当务之急是通知所有人远离东河河水,后续的治疗就要拜托各位了。”
六位医修齐声道:“岑道友放心。”
岑轻衣顿了顿道:“不,先不要声张,劳烦诸位借隔离的名义将东河畔的人迁移出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问题是出现在这水之上,岑轻衣想到的也就更多了。
如果说是东西两条河的水都出现了问题,那有可能是自然灾害,但现在根据地图已经很明白地看了出来,患病与未患病的人之间泾渭分明,则必然是有什么人在东河之上做了手脚。
而这两条河支流交错,西河却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这说明东河上的这点手脚根本撑不到河水的自然交换结束,也就是说如果保持城中每天都有新的病患,那必须每天都做手脚。
瞬时之间,岑轻衣脑中思绪千回百转,想清楚之后,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做手脚的人只针对东河而不是两条河一起,但很明显,我们必须彻底根除这问题,否则不知道还会再出什么事情。”
一切安排完毕,她便起身去找沈千山。
沈千山正在与他师弟谈论妖军军情,听完岑轻衣的话之后当机立断道:“师妹,你准备一下,我们今夜就去东河。”
岑轻衣道:“好!”
今夜定要将这做手脚之人揪出来!
方子明忽然插嘴道:“师兄师兄我也要去!师兄你就同意了吧!师兄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诶!”
沈千山原本想要答应他,方子明从小养在阆玉宫,出来实战的机会并不多,但下一刻方子明道:“我一直只和你搭档过,你还总是自己作战,弄得我每次都非常非常非常倒霉。这次我要和岑道友搭档,就这一次,我要试一试并肩作战的感觉!”
沈千山的话在舌尖溜了一圈,又被他吞回了肚子里去。他莫名地觉得“并肩作战”四个字相当刺耳,拒绝道:“不行。”
方子明的脸顿时哭丧了下来,他喋喋不休道:“为什么不行啊师兄?我觉得很行啊!而且人家岑道友还没有说话呢师兄你先不要忙着拒绝!或者师兄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沈千山道:“因为她是我的搭档。”
这句话明明是一句平平无奇的陈述句,但却有一些烫嘴。
“我的”这两个字在他舌尖上滚烫烫地走过一遭后,就像是含过一颗刚刚做好的麦芽糖一样,高温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已经在舌尖上融化,糖被吞吃入腹之后,口腔里还留着一点又甜又疼的感觉。
岑轻衣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眼看向沈千山。
沈千山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她闪着光的眼睛,只觉得她眼中有一片璀璨夺目的星辰。
岑轻衣的舌尖抵了抵牙齿,又抿了抿唇,唇无意识地将“我的”这两个字无声地复述了一遍,唇角勾出一丝带着点甜蜜的笑容。
沈千山看懂了她的唇语,再次被这两个字烫到了。他面上丝毫不显,甚至是十分沉静地垂下眼睫,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她说出“我的”这两个字时,他的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方子明对这一番千回百转的心绪完全不知情,他看两人都突然不说话了,还是不死心,于是又开口问道:“岑道友,我觉得还是要问一问你的看法的,毕竟我是想和你来一次并肩作战的嘛,你能不能让我去嘛?我是真的很想去的!岑道友,岑师姐,姐姐,让我去吧!”
岑轻衣被他这一问问回了神,她原本觉得带着他也没有什么,但是直到沈千山说出“我的”这两个字后,她却改变了主意。
她摇了摇头,义正辞严道:“还是听师兄的吧,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们这次去还是很危险的。”
方子明道:“我不怕危险,我都一个人越过极西从阆玉宫过来了,我真的不怕的!”
但无论他怎么说,沈千山和岑轻衣都不松口,他终于败下阵来:“那好吧,我不去了就是了。”
六位医修已经借着隔离的名由告诉东河的居民要迁徙到别出去,为他们发放了干净的食物和水,并要求他们无论是衣物还是水囊都不许带着。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这种隔离的行动了,只是这次要比以往更严格一些,但是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疫情越来越严重了,所以东河附近的百姓们也没有生疑,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准备第二日离开。
岑轻衣和沈千山就趁着此时来到东河。
自从妖族大军驻扎在城外后,妖雾便四处弥漫,将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因此一入夜就变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也因此,入夜之后寻常百姓都不愿意出来,因为一来实在是太黑了,万一路上看不见摔出个好歹来可没人能救热,二来到底人多,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又人心隔肚皮,他们不知道这黑暗之中会不会有危险。
岑轻衣和沈千山并不担心这两个问题,这种黑暗反而成为他们的掩饰,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便利。
王城虽然地势较高,但落差并不大,东河的水经静静地流淌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岑轻衣和沈千山二人静悄悄地奔向东河的上游处。
既然整条东河都有病患,而非从某一处才有的病患,那就可以证明捣鬼的人是在上游。
然而还未等他们到达上游,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阵阵响起。
岑轻衣和沈千山对视一眼,悄悄地接近发出水声的地方,互相点了点头。
他们兵分两路,身形快速移动,踏水而上,顿时剑光鞭影齐齐对准发出声音的源头!
稀里哗啦的水声骤然响起,一具洁白的胴体因为受惊破水而出,接着又潜入了水下,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女声忽然划破天际:“啊——有流氓啊——偷看人洗澡啦——”
岑轻衣下意识地收回了鞭子,闭上眼睛,扯住沈千山的衣袖一边后退一边慌乱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
然而下一刻她却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首先,这女人所在的地方正是东河的中央,然而东河水深,哪里有人洗澡会在这个地方洗?
其次,正常人被刀剑相向的时候的第一反应应当是害怕,在失去生命的威胁之下,有没有被偷看反倒是其次的,因此喊“救命”才是正常的,哪有人会喊“有流氓”?
最后,这天黑到她连沈千山的脸都看不到,只能通过感觉和长久以来配合的默契才知道对方在哪里,这女人能让他们看到一身白到发亮的皮,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了。总不能是她吃了荧光剂长大的吧?
岑轻衣右脚后踩,止住自己往后的退势,借着猛然踩在水面上的力道向前冲去,与此同时,沈千山也已经拂开了她牵在袖子上的手,快速地再次攻去。
那河中间的女人见他们并没有离开,也停下了尖叫,身体冒出水来,漆黑的长发铺在背后:“你们这些流氓也太粗鲁了,怎么不仅偷看奴奴洗澡还偷看得理直气壮的,甚至还要杀了奴奴呢?”
长剑和鞭子已经要打到她了,她却忽然在水中消失不见,岑轻衣和沈千山的攻击都落了个空。
沈千山我进了长剑,岑轻衣警惕地同他背靠着背,那女人却忽然从水里冒了出来道:“哎呀,你们怎么看上去好生眼熟呀,奴奴可是在哪里见到过你们?”
那女人倏然从对着他们转过了头,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脸来。
然而岑轻衣二人一看见这张脸,心中的警惕却更浓了,岑轻衣甚至忍不住对她又挥出了鞭子。
这张脸生得相当妩媚动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水光流转。发现岑轻衣和沈千山的警惕,丹凤眼中荡起笑意,那张小巧的朱唇轻启,吐出黏腻腻的话语:“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惊讶,果然是曾经和奴奴见过面么?可是奴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们是谁了,能不能告诉奴奴呢?”
岑轻衣和沈千山却齐齐皱起了眉头。
这张脸他们都不陌生,岑轻衣曾经数次在记忆碎片中看见,而沈千山也在上次那场突如其来的记忆中见过。
这分明是折花的脸!
但他们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折花,折花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情,也断然不是这种令人恶心的气质。
那女人道:“哎呀,你们不要脸长得没有奴奴好看就冲着奴奴的脸打嘛,那这样奴奴也太惨了一点吧?”
岑轻衣道:“哪里来的妖物,竟然又披着别人的脸!你是脸皮长得太丑不好意思用自己的脸出来见人么?”
沈千山则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冲着这女人的脸袭去。
一种突如其来的怒意充斥在他的心里,他只觉得这张脸被这妖物顶着,让他有一种严重的受了冒犯的恶心感。
那女人在水中飞速地后退,很快扭身避过了他们的攻击,道:“行吧,奴奴还以为用故人的脸会让你们温柔一点呢,原来你们竟然如此得心狠手辣,这可真让人伤心啊。”
岑轻衣一边攻击一边笑道:“你是人么?”
沈千山的剑随之而来,而她的鞭子又挡住了那女人后退的道路,那女人避无可避,竟然被沈千山一剑刺穿了丹田。
丹田对于人族和妖族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地方,若是人族的丹田被刺穿则会灵力全失,而妖族的元丹就在丹田之处,若是妖族的丹田被刺穿,那此妖必定会变回原型。
然而那女人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剑贯穿的地方,那地方流出了许许多多浓稠的黑液,道:“哎呀,我真的不是人诶,你们叫我疫妖好了,毕竟我是专门来传播疫病的嘛。那你们也很不懂怜香惜玉啊,毕竟这张脸这么好看。”
离得近了,岑轻衣很明显地就闻到这股子黑液散发出的腐臭的味道,而被这黑液接触到的水也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一个个小小的肉芽从水中长了出来,接着飘到了各地。
这黑液应当就是瘟疫的源头!
那女人见他们都注意到了这黑液,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道:“算了,既然连娘的脸都记不住,那我也就不和你们废话了,再见啦再见啦!”
沈千山道:“师妹小心!”
那女人话刚说完,身体就猛然涨大,黑液从伤口处猛烈地喷溅了出来,岑轻衣与那女人的距离太近,几乎避无可避。
沈千山一把搂住她的腰,脚下急速踩水,带着她避开了黑液,而那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因为其中的黑液喷溅完毕而化为了一条长长的皮,漂浮在水里。
岑轻衣和沈千山一看,竟然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猪皮,之前那张折花的脸也随着声音的消失而消失了。
那张猪皮还泛着油花,黄白的脂肪一半浸在漆黑的水中,一半浮在水面上,上面还跳动着小小的肉芽。
这画面实在是太恶心,岑轻衣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道:“这是什么?!”
沈千山面沉入水道:“这是傀儡术,疫妖的□□之前就藏在这皮囊里面。”
岑轻衣一听却猛地皱起了眉头。
傀儡术是只有人族和能力高强的妖族才会使用的邪术,是有人施法用动物的皮做出一个傀儡,然后将人或妖的□□藏在里面,之前她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他们这一夜只收获了这样的一张皮和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唯一的发现还让他们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本以为是无功而返,但疫妖却没有卷土重来,整个王城也因此没有再增添新的病患。
虽然恶心,但岑轻衣和沈千山还是施法将疫妖留下的猪皮打包带了回来供诸位医修研究。在诸位医修的努力下,虽然仍然还没有能够研究出彻底治愈这场瘟疫的药,但是患了病的人的病情却已经得到了控制。
虽然没能抓住疫妖和使用傀儡术的人,但这个结果好歹让整个紧绷的王城都稍稍松了一点,希望重新在王城中百姓的眼中燃起,这让岑轻衣和沈千山齐齐松了口气。
“爹爹,我们会好的,对不对啊?”
岑轻衣去看望病患,一个小孩子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岑轻衣的衣角。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之前在城外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今日她也穿了一身白衣,这让小女孩将她误认成了她爹。
岑轻衣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对呀,我们会好的。不过我不是你爹爹,你爹爹人呢,怎么又把你给弄丢了?”
旁边一个大娘将这小女孩抱了过去,替她回答道:“她爹爹身体弱,因为这病走了,临走之前把这孩子托付给我了。”
岑轻衣听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道:“对不起啊,没能早点找出病源……”
那大娘却反而摇了摇头安慰她道:“仙长,你们才不需要道歉呢,要不是你们,我们说不定早就被这些妖给吃了。况且前一阵我病得重,是另外一位因为救人也患了病的仙长把我拉回来的。你们啊,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正当此时,岑轻衣腰间的玉牌却忽然闪烁起来,她打开玉牌,玉牌中传出荀良的声音:“岑仙长,北境主城瘟疫横行,死伤惨重!”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顾九遥的偏执仙君攻略手册[穿书]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