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脏兮兮臭烘烘的,脸上都被眼泪鼻涕糊住了,他觉得很丢人,赶忙用另一只拿着锅的袖子蹭了一把脸,可他蹭脸的时候,被他攥住的封契的手已经被抽出去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封契那双淡漠的眼。
“比赛已经结束了。”封契说。
闻灼愣愣的看着他,像是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甚至连拉着他的手指都悬空着,好似不甘心要甩开,随时都能再拉过来似得。
“比赛结束了。”封契加重了语气,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接下来的比赛没有交集,你不必跟着我。”
闻灼的小脸本来就是惨白的,现在更白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双乌黑的兔眼泛着红,昂着头,一脸被“抛弃”了的模样,像是闪着泪光:“你,你是因为不想跟我一起比赛,才去自己巡山的,是吗?”
闻灼说这些话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而已,然后嘴巴就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了,话一问出来,他自己都跟着不敢置信似得抬起头。
不会的吧,封契怎么会那么讨厌他呢?
明明,明明他们之前还蛮好的,封契还救过他,还给他熬肉汤喝,为什么一转头,封契就讨厌他了呢?
而相比于闻灼那几乎要溢出来了的难过,封契的脸上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他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闻灼,随手把嘴里叼着的烟蒂拿下来,掐灭,扔下了一个“嗯”之后,大跨步的走了。
那一个“嗯”字,如同天降大锤,狠狠的砸在了闻灼的脑袋上。
闻灼身形一晃,眼睁睁的看着封契从平房的门出去,他想要追上去两步,但胸口却一阵阵发堵,堵得他眼前发黑,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顺着墙根蹲下去,小脑袋里一片空白,耳廓里却一阵嗡嗡的响。
封契果然讨厌他了,讨厌到都不想跟他一起参加比赛了。
闻灼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咸涩的海水里面,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痛起来了,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样,身体突然疲惫又无力,小脑袋跟着懵了好一会儿,直到教官跑进宿舍里找他,才把他从墙根边儿上提起来。
“闻灼?”教官蹙眉看着他,问他:“怎么不去集合?”
闻灼昂着惨白的小脸抬头看教官,过了好一会儿,眼底才像是聚焦了似得,定在了张教官的脸上。
张教官还在说:“来接你的车到了,你的第二场比赛要开始了。”
第二场比赛这几个字,成功的唤回了闻灼的神智。
他起皮的嘴唇微微抿在一起,过了几秒钟,才沙哑着嗓子的说了一句:“第二场比赛,分层吗?”
张教官点头,回道:“对,分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拿了十个铜牌的,在一起比赛,一部分是拿了五十个铜牌以上的,在一起比赛,避免双方因为差距过大而产生一个人独霸赛场的情况,一般来说,能拿到五十个铜牌的,一局顶多就只有两个人,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有一个人,毕竟咱们整个参加比赛的人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五十个。”
闻灼想起了那个叫谢予的漂亮男孩,他跟封契要一起比赛,也就是说,他也独自拿了五十个铜牌,而且一点也不狼狈。
而自己呢?
闻灼捏了捏他左兜里面的铜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一阵涣散。
如果闻灼有一双兔耳朵,现在他的耳朵都要耷拉到地上了。
张教官又喊了他一声:“闻灼?该去比赛了,教官给你点建议,你到了地方不要乱走,你要顺着标示走,每一个比赛场地都是有标示的,你下一个比赛场地在那里教官不能提前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闻灼被喊的回过神来,小脸蛋微微昂起来,就看见喋喋不休的教官,那些话在他的右耳朵钻进去,又从左耳朵冒出来,闻灼看着他身上的墨绿色训练服,眼前开始渐渐模糊,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封契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冷漠的看着他。
“我不想参加了。”
张教官正说到兴头上,却突然隐约间听见了什么,他“啊”的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不想参加了。”那脸色惨白的小孩儿昂起脑袋来,眼眸里一点光泽都没有,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视线明明是落在他身上的,但张教官却觉得闻灼好似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东西一样,眼神直勾勾的。
“不想参加了?”张教官拔高了音量,有些不可思议:“你好不容易晋级的啊,就算是被淘汰了,也比中途退出好吧?你是觉得比赛太难了,还是太累太辛苦了?”
闻灼嘴唇一颤。
都不是,他想,都不是。
他只是不想再参加比赛了,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封契的地方,自己团起来舔舔伤口,怎么样都好,他不要再去做这些了。
见闻灼神色越来越不对,张教官也没再继续劝,中途退出比赛的学员也有,只是闻灼这样退出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是闻灼坚持要退出,他只好把闻灼送到山脚下,送闻灼去机场回家。
从平房出来的时候,闻灼发现山头的人都走光了,整个山头空荡荡的。
闻灼的目光定格在那山头上,看的心脏一阵骤缩,赶忙回过头,不再看了。
他跟着教官一起坐电缆下去,又坐上了教官的摩托车,教官还把他的手机还给他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要开机还要先拿充电宝充电。
只是他现在没有打开手机给妈妈打电话的心情,他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跟在教官身边,一直坐到了机场,买了飞机票,然后由教官把他送上了回去的飞机。
闻灼来的时候兴致勃勃,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搞了一个大便宜,走的时候狼狈不堪,心情低落,连在基地里洗澡的心情都没有。
他平时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今天就顶着一身泥上了飞机,又顶着一身泥下了机场,打了出租车回家。
从G市到A市,闻灼从下午飞到了傍晚,打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沉沉。
他走的时候穿着漂亮的棉服,回来的时候穿着脏兮兮的训练服,要不是多给了司机二百块钱,司机都不愿意拉他。
闻灼的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别墅里,是他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买下来的,别墅是个小二层,坐落在一家小院子里,窗户亮着灯,看起来暖烘烘的,闻灼就像是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到了家门口,连门都没进去,反而先红了眼眶。
他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然后把眼泪擦干,才进了院子里,又走到别墅门口自己开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闻灼裹着冷风进了客厅,一进客厅的门,就看见他爸爸和妈妈坐在桌子前吃烛光晚餐。
闻灼一怔,他只以为家里保姆在家,没想到父母都在,一般这个时候,他妈妈都在外面加班,爸爸都在学校没回来呢。
而相比于闻灼,闻父和陈女士更惊讶。
闻父几乎是“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蹙眉走向门口,上下打量闻灼,厉声呵斥道:“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G市参加比赛吗?为什么回来了!”
陈女士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前几天的时候,儿子都走了她才知道消息,她虽然在心里埋怨丈夫太过独断,但是闻灼一贯顺从闻父,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陈女士一直以为自己儿子过不了那什么比赛的,她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清楚的,但她没想到,今天中午刚上班,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说基地那边通知他,他的儿子过了第一轮的比赛。
这可太不容易了!
闻父险些老泪纵横,欢喜的都不在学校上班了,特意来她公司下面把她接回家,还带着她破天荒的开始逛街,好好温存了一下午,等晚上的时候,夫妻俩坐在一起开始吃烛光晚餐,谁知道吃到了一半,闻灼自己回来了。
陈女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闻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都碎了,她家儿子走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墩子呢,回来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也黑了,脸也伤了,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的,还带着一股臭味儿。
这要不是亲生的,陈女士都有些人不出来了。
这孩子在训练时候得遭多少罪啊!
“爸爸。”站在门口的闻灼揉了揉眼睛,低声说:“我没参加第二轮比赛,自己回来了。”
闻父勃然大怒。
“你怎么能随便退赛,没有进取精神!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闻父指着闻灼,语气十分严肃的呵斥。
兴许是在学校里当惯了校长,闻父身上带着一种来自校长的独特威压,训斥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甚至都不会打人动手,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伤人。
若是往常,闻灼就会一直站着听他父亲说完,然后在父亲的冷眼中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但今天不是。
不知道闻父那句话戳中了闻灼的神经,一直站在门口的闻灼突然就爆发了。
他重重的把背包摔在地上,冲闻父嘶吼着喊:“我还不想要你这样的爸呢!我怎么没有进取精神了?从小到大你给我安排的比赛我那次没去?我一直都在比,每天都在比,我很努力了,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看不懂吗,我就是赢不了,我赢不了!”
闻父被闻灼的话顶的有一瞬间的怔愣。
闻灼今年十八岁,在过去的十八年里,闻灼从没有违抗过闻父的任何一个命令,甚至从没大声和闻父说过话,他乖巧的像是一个洋娃娃,连个叛逆的青春期都没有,而在今天,闻父第一次见到了闻灼“不听话”的一面。
背包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金属,把地板砸的“咣”的一声响。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父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别人都可以,你为什么就不行,明明就是你贪玩耍懒,不肯好好训练!”
“我在你眼皮子底下长了十八年,我贪没贪玩你自己清楚,你明明就知道我不行,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为什么非送我去比赛,你为什么非送我去警校!我比不过他,你没看见吗,我根本就比不过!”
闻灼声音更大的和闻父嘶吼着,他虽然是在和闻父吵架,但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往下掉,尾音带着哭腔吼回来,飘在半空中,将闻父都吼愣了。
陈女士也被突然爆发的儿子吓坏了,她嘴上说着“好了不要吵了”,然后急匆匆的拦在两个人中间,一手推开闻父,一手抓住闻灼,把闻灼往二楼的卧室里推。
闻灼的卧室在二楼,他被陈女士扯上楼的时候还险些踩空台阶,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陈女士上了楼。
闻灼的卧室是典型的小男孩卧室,墙壁是天蓝色的,墙边摆着一个小床,床旁边有个书桌,床对面是衣柜,衣柜旁边还有个洗手间。
进门的时候闻灼还在哭,眼泪像是止不住似得,身体也跟着隐隐发抖,陈女士去洗手间弄了一个热毛巾,给闻灼擦脸。
闻灼脸上好脏,一条毛巾都被擦得脏兮兮的,倒是不哭了,像是回过神来了似得,从陈女士的手里接过了毛巾,自己开始擦脸。
见闻灼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陈女士怜爱的揉了揉闻灼的脑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闻灼:“小灼,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虽然刚才那场争吵爆发的太快,但陈女士还是从中窥探到了一点隐秘。
他们家儿子打小就乖,一直在很努力地完成他父亲的期待,是那种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母高兴的小乖崽,从来不会做让父母生气、失望的事情,刚才那一场狂风暴雨般的争吵不如说是闻灼单方面的发泄,陈女士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
闻灼擦脸的动作一顿,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一张漂亮的男孩脸,手里拿着烟和他笑。
“没谁。”他胡乱的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没有再提。
陈女士却有些担心,看着闻灼脸上的伤,轻声问:“是不是有人在训练的时候欺负你了?”
他们家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性子也随她,这样的脾气,要是放在人堆里肯定是最挨欺负的那个。
陈女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挨了欺负,闻灼回来是肯定不会和他爸爸吵架的。
“没有。”闻灼又摇头,他拿下毛巾来,哑着声音和妈妈说:“妈妈,我累了,我想先洗澡。”
陈女士就站起身来,转头往门外走,走出门前还和闻灼说:“你睡吧,剩下的事我和你爸商量,以后我不会让你爸再把你送去训练了。”
说着,陈女士拉开门走出去了。
随着房间里的其他人的离去,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安静,闻灼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然后才站起身来,把衣服都扒掉,进了洗手间里。
洗手间的莲蓬头喷出来一股股热流来,“哗哗”的冲到了闻灼脏兮兮的身体上,地上汇聚出了一小团黄色的水,一起涌向地漏。
闻灼盯着那一团黄色的水看,看了半响,轻轻地抬起脸,迎着热水冲。
他没有被人欺负,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只不过是被人丢下了而已。
一场澡洗完,闻灼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把自己囫囵的擦了擦,然后就钻到了床上,裹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场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浑浑噩噩的,他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小木屋里,下意识地想要贴向身边的封契,贴了一个空,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房间,闻灼在被窝里呆呆的坐了片刻,然后又倒了回去。
他想再睡一会儿,不要在想那些事情了,可是生物钟已经让他清醒过来了,他睡不着了。
恰好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闻灼知道这是陈女士的声音,因为闻父一贯都是直接在门外喊人,让闻灼自己出去。
闻灼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
陈女士端着早餐盘子站在门口,见闻灼开门,上下打量了闻灼一眼。
她的儿子现在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呢,眼尾微微垂着,小嘴也抿着,一张小圆脸上丧气沉沉的,整个人身上的气压都很低。
闻灼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看不清楚身上的状态怎么样,倒是脸上的伤和脖子上的伤看的清清楚楚,经过一晚上的调养,闻灼的伤都开始缓慢愈合了,陈女士压下心疼,把餐盘递过去。
“吃点东西,一会儿妈妈送你去上学。”陈女士说。
闻灼听到“上学”,就知道是闻父的意思。
是了,他这个月连着参加了两场训练,结果都没有坚持下来,到现在才十二月底,学校还有一个星期左右才放假呢。
以他爸爸的性格,确实不可能让他旷课在家待着。
“你爸爸说了,以后不逼你去参加比赛了,你只管把大学念完就好。”陈女士揉了揉闻灼细软的长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吧,吃饭吧。”
闻灼接过餐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妈妈”,然后走到书桌前,囫囵的把东西塞完,然后穿上都衣服跟着妈妈一起去学校。
陈女士开车送闻灼去上学,大概是知道闻灼现在心情不好,陈女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塞给了闻灼一张卡,让闻灼拿着零花。
在钱这方面,陈女士从来没有亏待过闻灼,只不过闻灼很少花钱就是。
“你在学校待两天,这周五姥爷过生日,你跟着妈妈一起回去,看看你姥爷。”陈女士停车前,跟闻灼叮嘱了一声。
闻灼点了点头,转头进了学校。
他到学校的时候跑操还没开始,他顺着人群,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还碰见了郑辉。
几天不见,郑辉像是不认识闻灼了似得,等到闻灼走到他眼前来,他才惊讶的瞪大了眼,喊道:“卧槽兄弟,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也中途被退赛了啊!”
闻灼瘦多了,精气神也跟原先变得很大,闻灼原先是个小笑脸,看谁都自带三分笑,小太阳似得,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喜气洋洋的,可是今天站在他前面的这个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却颓了不少,看起来好像经受过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闻灼勉强冲他扯了一丝笑,然后站在了郑辉旁边。
郑辉明显感受到了闻灼心情不好,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晨跑就已经开始了。
对于闻灼来说,这一场晨跑已经没有原先那么艰辛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但是也能咬着牙跟下来了,大概是之前在山顶上磨练出来了些,他比原先能忍耐多了。
一场晨跑跑下来,闻灼跟郑辉两个人都满身大汗,他们俩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队伍进班级上课,他们俩挑了后排的位置坐下了。
郑辉在旁边跟闻灼碎碎念,说的大概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询问闻灼怎么回来了,闻灼的心神早都飘到宇宙上去了,压根就没听郑辉说什么。
直到上课铃打了之后,郑辉才安静下来。
今天讲课的是一位曾经在一线任职过的老刑警,讲的也是一些经典案例,以及一些常见的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因为他经常能说起来一些原先的案子,所以课堂并不枯燥,大部分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除了闻灼。
闻灼坐在最后排,虽然耳朵在听,可是心里却一点都没有想老师说的案子。
他的心里飘飘忽忽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整个胸膛里好像都填满了酸涩的海水,他只要一动,那些海水就跟着晃荡起来,在他的胸腔处激荡,奔涌着想跑出他的喉咙里,让闻灼十分恶心,他难受的要命,又恶心又反胃,想要吐,但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彼时正是早上□□点多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照耀下来,落到闻灼的身上,闻灼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他手脚冰凉,难受的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郑辉察觉到了闻灼的不舒服,实在是太明显了,闻灼的脸色都开始渐渐发青了,他有些担忧的看向闻灼,问他:“需不需要去医务室啊?”
郑辉跟闻灼是舍友,他们俩都充分了解对方的废柴程度,郑辉一看闻灼这个样子,就知道闻灼现在已经不行了。
闻灼把脑袋枕在胳膊上,没说话。
他不太想伸手请假,出于一种“好学生”的心理,他总想再坚持坚持,但是他的异样很快就吸引了讲台上老师的关注,老师瞥了闻灼一眼,问了几句,就让郑辉把闻灼带出去。
他们俩就一起出去,郑辉把闻灼送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校医围着闻灼看了一会儿,问了几句,听闻灼说之前感冒过,就给闻灼开了一片感冒药,让他吃一吃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闻灼就在病床上躺了会儿,郑辉在他旁边陪着玩手机。
本来郑辉只是想陪闻灼待一会儿的,没想到闻灼往病床上一躺,居然直接就睡过去了。
那时候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闻灼倒在床上,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再配上他虚弱的模样,整个人像是个身受重伤的文弱男主角,阳光一照,他脸上的伤口就越发明显了,郑辉其实早就看见了,只是闻灼的状态不佳,神情也不太对,郑辉就没有问过。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闻灼不说,他也不好问。
闻灼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中午放学,是放学铃声把闻灼吵醒的,他一睁开眼,就发现郑辉在他旁边看综艺节目,笑的“咯咯儿”的,闻灼缓缓地爬起来,把郑辉的视线从手机上吸引了过来。
“醒啦?”郑辉笑着拉着他起来:“走,该吃饭了。”
闻灼还有些不适应的跟着郑辉站起身来,打从在山顶上生活过一段时间,闻灼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有点不适应,旁边有人走的快点,他就害怕别人从后面偷袭绑架他,总是忍不住抓住身边的人的手臂。
但是他一抓,就又觉得高度不对,他一侧头,郑辉正甩开他的手。
“干嘛啊你。”郑辉觉得闻灼现在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参加个封闭训练回来,连走路声音都小了不少。
“没事。”闻灼收回手来,垂下眼眸,没再说话了。
郑辉狐疑的看了闻灼一眼,他总觉得闻灼心理方面好像都出了点问题,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高兴快活了,看上去——
郑辉想了又想,觉得闻灼现在的状态很像是他失恋过的妹妹,还是被甩的那种。
闻灼这种状态一脸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周五晚上,闻灼才勉强打起精神来跟郑辉道了别,出了学校,跟他妈妈回了家。
“今天要去你姥爷家。”妈妈开车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一下闻灼:“没有忘吧?”
彼时闻灼正坐在后排,他穿着一身羽绒服,脸蛋埋在羽绒服的帽子里,陈女士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顿时心疼坏了。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原先白胖可爱的儿子竟然就瘦了一圈,甚至都能看到小尖下巴了!
早知道就不该放闻灼去参加那什么屁训练!
而坐在后座的闻灼像是没察觉到妈妈的视线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回道:“我记得呢,妈妈。”HΤTPS://wωW.Ηしxs⑨.còM/
陈女士开着车拐了个弯,带着闻灼先去了一家私人会所,专门找了设计师来给闻灼搭配了一套小西装,又给闻灼打理了一下头发。
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闻灼才从设计室里走出来。
相比于闻灼,陈女士反而没费多少时间——因为陈女士每天都是精致到手指缝里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的那种,更何况她也过了穿晚礼服在晚宴上招摇过市的岁数了,所以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套裙,只不过把常戴的眼镜摘下来了而已。
而闻灼的变化就大很多了。
脱下了一身蓬松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闻灼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服,头发被设计师打理成蓬松的模样,他瘦了些,原先的婴儿肥就下去了,露出了精致小巧的小下巴,和陈女士如出一辙的漂亮,他身上还带着满满的少年气,让人一瞧见他就忍不住感叹岁月年华。
陈女士围着闻灼转了两圈,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年带你来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有这么高呢。”
说着,陈女士亲手给闻灼带上了一个漂亮的胸针,然后带着闻灼结账,出了私人会所,上了车,开车去闻灼的姥爷家。
临进门前,陈女士忍不住跟闻灼念叨:“见了他们别太理睬,但是如果他们欺负你一定要还手,妈妈带你来是来见姥爷的,其余人都不要太放在心上。”
闻灼点了点头,他明白的,妈妈和娘家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好。
因为妈妈和他的大舅并不是亲生的姐弟——也就是说,他的姥姥并不是亲姥姥,是姥爷后娶的。
在陈女士三岁那年,陈女士的亲生母亲逝世了,后来,姥爷就娶了另外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闻灼的大舅,陈女士的弟弟。
本来一个家族里出了一个前妻后妻就很难了,后面又出了一个前面的女儿和后面的儿子,平衡家族里的亲缘关系就变成了一门学问,但很显然,姥爷并没有掌控好这其中的度。
陈女士被绑架的那一年,姥爷并不在国内,陈女士的后母和继弟嫌绑匪要的酬金太高,没有给钱,虽然后来陈女士被闻父救出来了,但是这个仇还是结下来了。
再后来,姥爷回过,听说这件事后勃然大怒,直接当场分家,把陈家的一半东西给了陈女士,让陈女士单出去过,剩下的东西也没有给陈女士的继弟,而是被姥爷自己把在了手里,所以到现在,陈女士的后妈和继弟还生活在姥爷的支配中。
姥爷不死,他们谁都别想掌控家产,可陈女士却早都能自己掌控一半家产去过她自己的小日子了。
因此,后妈和继弟对陈女士的怨气特别大,这股怨气也就接连挪到了闻灼的身上,每年来参加姥爷的生日宴,他们明里暗里都要说点难听的话,但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毕竟陈女士也不是吃素的。
闻灼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们的针对,年年都是那么几个花样儿,闻灼早都看腻了。
闻灼和他妈妈说话的期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了。
陈女士的娘家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姥爷住的地方也是十分奢华,是老城区的一个超大的别墅,后面还连通着花园的那种,市价都上了四位数了,每年来拜贺的人的车都要排到街尾上去。
姥爷的每年生日都可以称之为是“一场盛宴”。
所以,每次闻灼跟妈妈来,都要打扮的利利索索的,不能被大舅家里的孩子比下去。
因为闻灼的父亲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他很少来,每年姥爷过生日,只有闻灼和陈女士来,不过,因为闻父不来,所以每年陈女士和闻灼都要被挖苦一下。
果然,今年他们一进来,闻灼就看见他的“大舅妈”正站在门口,笑着等他们。
“哎呀,今年老闻也没来呀?”大舅妈虽然笑着,但语气很尖锐:“总不来看我们老爷子,也不知道他多忙呢。”
“没有嫂子儿子忙。”陈女士笑着大舅妈寒暄:“听说他酒驾被抓啦?好像还撞伤了个孩子,哎呀,我听我们老闻说,您塞了不少钱进去呢吧?啧。”
大舅妈被气的险些咬碎一口牙。
闻灼眨巴眨巴眼,抢在大舅妈变脸之前喊了一声:“大舅妈好。”
大舅妈咬着牙关,硬生生的挤出来一句:“你好啊小闻灼,好久不见了。”
“走吧。”陈女士笑着拉着闻灼的手进了场,临走前还和大舅妈打招呼:“我们进去了啊嫂子,你继续迎客吧。”
闻灼就跟在他妈妈身边走,看着大舅妈脸色发白,心里有些暗暗地畅快。
他妈妈打生下来就是在这种家庭氛围里泡着的,要比嘴毒心狠,这大厅里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跟陈女士比。
否则,陈女士也守不住他姥爷留给她的江山。
可是他既没有遗传到爸爸的身体,也没遗传到妈妈的聪明。
闻灼有些泄气,又强挺起胸膛来,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没精神。
今天是他姥爷的生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呢,他得让自己“挺”起来。
陈女士先带着闻灼去见了姥爷。
姥爷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还是精神奕奕的,穿着一身西装,笑着拉着闻灼四处走,逢人就跟别人说,这是他的宝贝外孙子。
酒会上人很多,闻灼也不认识人,姥爷让他叫谁他就叫谁,乖巧的一直跟在姥爷后面,期间大舅妈还领着她的女儿过来,在酒会上露脸。
大舅妈有一儿一女,因为之前大舅妈的儿子酒驾闹出了不小的麻烦来,惹了姥爷不高兴,所以闻灼的这位“表弟”并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里,只有女孩来了。
大舅妈的女儿叫陈夕,轮到闻灼这里要叫“表妹”,陈夕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跟大舅妈有几分相似,见了闻灼,就甜甜的喊“表哥”。
虽然彼此大人间有些龌龊,但是他们小孩子间十分生疏,倒没有结什么仇,闻灼还和陈夕一起给姥爷现奏一曲——闻灼弹钢琴,陈夕拉小提琴。
这是往年都有的规矩,每年闻灼来给姥爷过生日都会弹钢琴,陈夕都会拉小提琴,向大家展示一下他们两个“豪门子女”的优秀,然后就可以下场随便吃点东西了。
某种角度来说,在“姥爷家里的表演”和去“为爸爸参加比赛”都是一样的,都是闻灼不喜欢,但是要为家长们做的事情,只不过表演这件事轻松又简单,闻灼能做得很出色而已。
一场表演结束,闻灼悄然退场,找了个角落里塞了点糕点给自己吃,吃着吃着,旁边凑过来了一个姑娘跟闻灼搭讪。
这个姑娘闻灼并不认识,闻灼也没有和女孩子过多接触的经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好。”姑娘长得很漂亮,穿着红裙子,有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看起来很热情,像是只小花蝴蝶,正围着闻灼绕来绕去的飞。
闻灼明显有些紧张,他放下了手里的糕点,和人家点头:“你好。”
“我姓李,我爸爸是建筑公司的老总李国强,我刚才看你弹琴弹的好棒哎,你以前是学过弹琴吗?”
闻灼刚点了一下头,女孩子就继续“咯咯”笑着说道:“我学过跳舞哎,芭蕾,我跳过八年,对了,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有一场比赛需要一个钢琴师来给我伴奏,我原先搭档的钢琴师生病了,你愿意来帮我救个急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女孩子双手合十,楚楚可怜的冲着闻灼摇手:“拜托啦,你帮帮我好不好嘛?”
女孩子的要求让闻灼有些难以拒绝,闻灼磕巴了两下,然后问她:“你是那天的比赛啊,我得看看我能不能腾出时间来,我每天都要上学。”
女孩子忽略了闻灼关于“比赛”的问题,反问闻灼:“你在那所学校啊?”
“我在警校。”闻灼报了学校的名字:“我爸爸是那所学校的校长!”
女孩子“哇”了一声:“警校哎,好厉害,我在艺术大学,我是学设计专业的,我毕业了之后想要做一个设计师,你呢?”
闻灼对这方面完全没概念,按照他爸爸的想法,他应该是成为一名刑警,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成为刑警了,他也没有自己人生的目标,只好转而回到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去比赛啊?”
女孩子一顿,似乎是被闻灼问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闻灼呢,旁边突然走过来个人。
对方嬉皮笑脸的绕过女孩,嘴里喊了一声“借过”,但是肩膀还是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女孩儿,女孩被撞的身体歪了些,有些羞恼的看了过去。
“不好意思。”对方一脸笑模样的道了歉,回头又看向闻灼:“哎?巧啊闻灼!”
闻灼一惊,居然是李恒。
“巧。”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挪到了李恒身上,把女孩子都给忘到了脑后,追着李恒问:“你怎么出来了,训练的时间还没结束呢吧?你跟谁一起来的?”
闻灼依稀记得,他以前参加姥爷的生日宴的时候都没有关注过其他的小伙伴,也不知道李恒是不是今年才来。
“我们兄弟们都没封闭训练啦。”李恒笑嘻嘻的说:“那天老大跑出来了之后我们就也跟着跑出来啦,估计明年要一起重训呢,今天是我们跟老大一起来的。”
说着,李恒一扭头,冲着角落处一努嘴:“诺,那儿呢。”
闻灼的心脏狠狠地一抽,呼吸都跟着瞬间加速,他捏着蛋糕的手无意间的收紧,四周的一切声音和人物都像是突然跟着放慢,一切图像都开始被模糊,他侧过头,眼眸的焦距瞬间对准角落处的那个人,将那个人的所有都跟着放大。
隔着近十几米远,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宇宙第一红的小兔子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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